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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

  •   祠堂门口,任尚好折下最后一片花瓣丢在地上,用脚将一地的花瓣扫下阶梯。远处有汽车引擎逐渐消停的声音,不多时,一双皮鞋缓缓走上来,任尚好抬起头,问:“有事吗?”

      “嗯。”尹文趣抿紧唇,在她身边站着,半晌开口说,“我准备今天回去了,昨天的事情……我们就都忘了吧,我爸妈不会再管这件事了,我也……”

      尹文趣低头看她,似有什么未竟的话,但见她神情淡漠,他也什么都咽下去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的关系竟发展到这等地步。两人本是好朋友,不是吗?

      “阿好,听我说。”尹文趣目不斜视望着远方,“是我爸妈误会了,也是我一直以来没有认清。以前我以为我们没有在一起是因为吴双溪……”

      “你不要提这件事了。”任尚好平静地打断他,“别说我说话不客气,我一点也不想听你说这些。挺烦的。有件事我想问你。”

      她抬头看他:“我爸妈跟你爸妈做了什么交易吗?”
      尹文趣怔了一瞬,立马笑了:“哪有什么交易!”
      “你很不懂掩饰啊。”任尚好别开眼,“我知道了。”

      “既然你这么怀疑,那就告诉你吧,是你爸。我爸一直以为我们俩……”尹文趣把话含糊地略过去,“所以他看你爸就跟看亲家一样,你懂吧?最近成洲的别墅被我爸拿下了,他邀请你爸一起做。昨天发生了那件事,我爸好像要改变主意了。”

      “我就知道。”任尚好轻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祠堂前被太阳晒得炽热的空地,那里有一口古老的宽井。

      尹文趣又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脚尖慢慢向前移动,又忽然停下来说:“但你妈对这件事没有发表意见。”

      任尚好迟缓地眨了眨眼。

      “她好像还是希望你能自己做主,”尹文趣说,“你跟你爸妈的关系一直不好吧,但要我说,你妈比你爸好多了。就说这么多吧,别家的事,我也不爱管。再见。”

      他走下阶梯,在阳光下快跑了几步,钻进前面那辆奥迪。

      任尚好看着古井旁随风摇曳的老树枝条逐渐出神。看见尹文趣离开,她的心头像卸下一块大石块。
      即便今天尹文趣不来说这些,她也知道今后他不会再来,只因昨晚装疯时,她看见他诧异惊慌的表情。几年前她疯的时候他没见到。

      但想到柳斯研,任尚好的心又变得烦躁。尹文趣说的“不发表意见”是什么意思?在两家父母其乐融融地商讨儿女婚事与利益好处时,柳斯研扮演了什么的角色?

      昨天晚上,当她一度呈现出几年前发疯的状态时,柳斯研捂着胸口想要走上前来碰她,又是为什么?

      --

      从身后祠堂内陆续走出来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任尚好起身问候。老太太落在最后,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探出前来,任尚好忙扶住。

      回家的路上,祖孙俩没有交谈什么。
      关于后事,老太太不提,任尚好也不问。她还没有十足的勇气坦然无惧地面对这件事,仍旧怕时间一天天过去,仍旧怕某天凌晨惊醒,奶奶就不在了。

      即便看到老太太这么淡然地安排后事,任尚好依旧想要逃避。尽管有的时候,她也知道抓着老人摇摇欲坠的生命烛光不放是自私,可终究还是舍不得。

      而老太太,就像撑着一口气一般,等着她接受这个现实。

      回家后,任尚好看见院子里有两只被捆着的鸭子,柳斯研则从屋内提着一桶开水快步走出来。
      任尚好犹豫了下,问:“阿可要从夏令营回来了吗?”

      阿可,是任尚好的弟弟。

      在任尚好的记忆中,家里鸡鸭鱼肉大餐总是伴随着任尚可的出现而出现,似乎只有任尚可的伙食健康才有资格被母亲放在心头。

      听她这么问,柳斯研含糊地应一句:“啊。”

      任尚好“哦”得很小声,扶着老太太准备回屋时,又听见柳斯研说:“还有两只在圈里,过阵子给你带回去。后院我又养了一批,预计到十一月就可以了,到时候你回来带几只过去。”

      “不用了”三个字裹着寒意习惯性地想要脱口而出,任尚好忽然想到尹文趣方才说的话。拒绝一下子卡在喉头,像是下不了决心说出来。
      任尚好转头看向柳斯研的方向,只见太阳这么大,她却也没撑把阳伞,脊背朝着最炙热的日光,任尚好的心底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老太太一直沉静地看着她,缓缓地吃力地眨了眨眼。

      中午,任尚可回到家。伴随着一腔热烘烘的思念,他手一甩将行李箱丢在屋檐底下,迫不及待地奔进客厅大喊:“姐!姐,我回来啦!”

      任尚好从楼上跑下来,瞧见个头一下子蹿得老高的小孩,忍不住笑:“多高了啊?”
      “快一米八了。哦对,我的行李!”任尚可兴致勃勃地把行李箱从檐下拉进屋,麻利地拉开拉链,任尚好走过去,故意问:“干嘛,给我带什么好吃的?”

      “诶?”任尚可仰起脸,还有汗珠悬在下颏,他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任尚好,“姐你现在变得贪吃啦?我给你买了这个啊!”
      这小孩摸索出一只口红,任尚好接过一看,唏嘘道:“你小子去打暑假工了?”
      “准备去,我已经联系了我同学家的咖啡馆。”任尚可朝厨房瞅一眼,压低声音说,“钱是妈的,让我决定买什么。你看看色号,喜不喜欢。过一阵子等我赚钱了,再给你买吃的。”

      任尚好脸上活泼的喜色逐渐被什么冲淡,她指了指院子外,说:“妈去邻居家了。”
      “她本来不让我跟你说,我现在偷偷讲。”任尚可站起身,双手搭在腰间,端详任尚好的脸,“姐,你瘦了啊,你一个人也要吃好饭啊,别长这么大了还得我叮嘱你啊。”

      任尚好笑着握住口红:“知道,这个我收下了。”
      “本来就是给你的。”
      “不是想送给哪个女孩子,人家不要才转送给我的喔?”
      “哈?”任尚可笑喷,“别说我,我还小,你自己咧?”
      “我要你管?”任尚好把拳头怼到他眼前,“对了阿可,你今年几岁了?”
      “干嘛?我比你小五岁啊,这你都忘了?”
      “没忘啊,再确认一下。”
      任尚可无语地挑了下眉:“忘了就直说。奶奶在楼上吗?我上去看看。”

      任尚可上楼之后,任尚好倒了杯水坐下,一边看着杯中摇动的水纹一边不自禁地嘀咕:“小五岁……怎么都是小五岁啊……”

      --

      昨晚被奶奶揪着问了大半天有的没的,后来大伯来了,奶奶又把这小子带女孩子回家的事儿眉开眼笑地说了一通。

      秦元喜躺在躺椅里闭目养神,等奶奶开心说完了,他揉了揉眉心:“哎,奶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话的声音低而无奈,乍一听来似有几分遗憾。

      后来终于送走了大伯,劝奶奶去睡觉,秦元喜才舒了一口气往床上躺。躺了一会儿,他睡不着,拿出数据线将手机里的照片传到电脑。都是今天的照片。

      他记得方波波之前玩摄影,有一个暗室可以洗照片,于是发消息跟他借了一天。

      照片不多,只有七张,包括她和他的合照。但就是这几张照片,秦元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看到最后意识恍惚,手机从手中滑落,他才闭上眼睛睡着了。

      睡着的身体飘进一个如梦似幻的空间,梦异常地真实鲜活。

      秦元喜梦见任尚好。梦见一幢枝蔓藤条缠绕、金鸡菊开遍了的别墅。别墅院子有一个长长的秋千。秋千周围绕着一圈火红色的花。秦元喜本不知道那叫什么花,却有一个声音说:“这是野火花。”

      “野火花是什么花?”秦元喜问。
      “啊,就是这个花啊。”说罢,她咯咯笑起来,明眸善睐掩映在花丛之间,秦元喜这才看见她坐在秋千上。

      任尚好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格子裙,头上戴着浅蓝色蝴蝶结发箍,头发编织成两道俏皮的马尾。
      她洁白光滑的小腿一晃一动地垂在秋千下,白色的短袜裹住纤细的脚踝。她只穿着袜子,没有穿鞋子。

      忽然间,她问:“你准备好了吗?”
      秦元喜调整好画板:“准备好了。”

      他开始画画,画着画着,两个人好似被卷进另一个空间。那是某个房间,光影暗沉,每个角落里隐藏着或明或暗的东西,像鼓动着的心脏,虽然看不清,却知道心脏又鲜活又战栗。

      紧张地战栗。战栗得暧昧。

      秦元喜依旧在画画,只是她不再荡在秋千上,而是盘腿坐在床上,穿着一件深领的红色真丝睡裙,微微仰头,脊背笔直,望向他的目光像一条深邃的通道,引着他往前走。

      一晃眼,他已经丢下画笔,温柔地抱住她……

      梦到这儿,秦元喜猛地惊醒,擦掉头上的汗珠,“啊西”一声,瘫倒在被子里。

      --

      梦醒之后,秦元喜在拂晓的蓝灰天光中坐了一会儿,摁亮手机屏幕,映入眼帘的是入睡前没有关掉的照片。

      怎么会做那样的梦?他觉得奇怪,又很心虚,以至于不敢立时再睡下。

      静谧之中,他听见附近人家的公鸡打鸣,一声接一声铿锵有力的鸡鸣声穿透村庄的凉意与清幽,秦元喜打了个哈欠,再次躺下。

      躺下没多久,他接到任尚好的讯息:[奶奶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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