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好秦元喜》辞筝

24、第24章

　　第二天临近中午，任尚好拎包准备出门，任行俊坐在客厅里喊住她说：“你车钥匙给我，我等等有事出去一趟。”

　　任尚好头也不回，弯腰在鞋柜前换鞋：“你车呢？”
　　“你哥开走了。”
　　“我一会儿要去尹文趣家。”
　　“他会来接你。”

　　任行俊将烟灰掸在烟灰缸里，青灰色的烟雾跟他淡淡的神情如出一辙。任尚好转过身刚想开口，手机在包里响了起来，是尹文趣：“阿好，这边路上堵车，我迟一些到。”

　　任尚好盯着任行俊，应了一声，走过去将钥匙丢在桌上。任行俊这才掀起眼皮，扣住钥匙环，手随即重重地落在桌上：“有人接你挺好，不用自己开车，想喝酒也可以喝酒。”

　　任尚好转身向外走：“你什么时候关心我喝不喝酒了！”

　　院子里，柳斯研刚把一袋鸡鸭毛卖给路过的收毛人，揣着几张纸币在兜里，看见任尚好目不斜视地向外走，她喊道：“厨房里我准备了见面礼，你等等拎过去。”
　　“不用了。”
　　“不用了？你要自己买啊？”

　　柳斯研的话还没说完，任尚好已经走出院子不见了。任行俊晃着车钥匙从屋内出来，柳斯研看见那个陌生的圣诞树钥匙扣，问：“谁的钥匙？”
　　“阿好的。”
　　“你拿她钥匙做什么？”
　　“尹文趣那小子说要来接她。”

　　柳斯研眯了下眼，看向院门外，只有刺眼的阳光砸在地上。往屋内走时，她沉声嘀咕了句：“你跟卖女儿也没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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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很热，任尚好坐在靓靓嫂的杂货店前喝着茶，那位珠宝店的店员也在，听靓靓嫂喊她婧姐。

　　几丝凉风吝啬地迟迟不愿吹过来，吹来时还带来一股铺天盖地的肥料的味道。任尚好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靓靓嫂笑道：“旁边老有人把动物粪便堆在那里烧。”
　　“你怎么也不喊一下？”
　　“哪儿喊得住啊？那是人家的地盘。”
　　“有没有素质！”任尚好瞥向不远处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料想气味就是从那儿来的。

　　“今天去尹家吃饭啊？”靓靓嫂闲聊着问，“阿好也到了该找对象的年龄了。”
　　“去吃顿饭而已，跟找对象没关系。”任尚好跺了两下脚，跺开一只大苍蝇。
　　“你爸妈跟尹盛锡夫妻俩走得很近啊，我们都以为是你跟他们家小子……”
　　“没有的事儿！”

　　“尹盛锡是最近房地产做大的那个老板？”一直坐在屋内喝茶的婧姐问。
　　“你咋谁都认识啊？”靓靓嫂笑。

　　任尚好转过身看着婧姐，打哈哈地问：“婧姐是这一带的消息站啊？”
　　婧姐笑起来：“一般一般，八卦了些。他们最近做大的那个房地产就在我姐姐住宅附近，这都是我听说的！”
　　“别墅区吗？”
　　“是啊，被他拿下来了，竣工后能赚不少呢。”

　　“阿好，”靓靓嫂搭着任尚好的肩膀坐下，“你爸妈不会是看上他家的钱了吧？”
　　“自信点，他们就是看上他家钱了。”任尚好站起身，气哼哼地踢了下腿，“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们！烦！真烦！”
　　“你烦什么？”
　　“烦死了！”任尚好一边跺着脚一边走到屋外，阳光透过一颗干朽的老树照射下来，零零散散的光斑像剪碎了的纸片贴在道路上，她狠狠地踩着那些光斑，似乎非要踩出个洞不可。

　　靓靓嫂倚在柜台边上笑：“你别把地给我踩坏了！”
　　“就踩坏！就踩坏！”

　　正当任尚好耍小孩子脾气般胡作非为时，一个人出现在她身后，双手插兜侧着脑袋，半是好笑半是不解地看她半天，没看明白她在干嘛。

　　一阵凉风忽然爽快大方地吹来，吹动朽木上的叶子，地上的光斑也在轻轻摇曳。那个人的身影逐渐从后方叠上来，是正午短短的影儿，静静地贴着她的影子的边缘。

　　坐在杂货店里的两人看见这一幕，婧姐挠头想了想，说：“这就是昨天我说的那个孩子，他奶奶来我这儿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环。”

　　“啊？”靓靓嫂吃惊，“真的假的，这么巧？他们俩还认识啊？”

　　朽木上零星的枯叶逐渐被风吹散，透进更多炙热的阳光。任尚好扭头看向身后，一眼瞧见那张跟看小孩打闹般自以为是的大人模样的脸，不由得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秦元喜擦擦鬓角的汗，挑起左边的浓眉，声音含笑：“你在干嘛？”
　　任尚好鼓了鼓腮帮子：“你看到我在干嘛我就是在干嘛咯。”
　　“大热天踩马路啊？”
　　“我气死了。”

　　秦元喜一怔，看她不像开玩笑，稍稍正色问：“怎么了？”
　　“我等等要去尹文趣家吃饭。”
　　“你不想去啊？”
　　“嗯。”
　　“不想去就别去呗。”
　　“会被骂死。”

　　秦元喜看着她，对视了两秒钟后，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指了指杂货店：“我买个饮料，你喝不喝？”

　　“啊呀！”任尚好忽然一拍掌，往杂货店走，“靓靓嫂，你这有没有卖见面礼啊？”
　　“你要什么见面礼？”靓靓嫂从椅子上起身，“高大上的可没有啊。”

　　“秦元喜，是你的话，你喜欢什么见面礼？”任尚好问。
　　“我喜欢三只松鼠，还有……红酒。”
　　“你确定？”任尚好挑眉，像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儿。秦元喜看着她越发戏谑的小眼神，搓搓下巴笑起来：“当我没说。”

　　“二位很熟啊？”靓靓嫂将几箱牛奶摆出来让任尚好挑选。
　　“不熟。”任尚好说，“那就特仑苏吧，你这都没有配得上暴发户的见面礼。”
　　“配得上暴发户的见面礼也没人买啊！”

　　任尚好笑着摇摇头，又走进杂货店深处，搜寻看看还有什么。秦元喜买了条雪糕后，不客气地搬了块椅子坐在店门口，自打他来了之后，似乎就凉风不断。
　　他掂起胸前的白衣裳让了让风，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问：“你是秦老太的孙子吧？昨天刚回来的？”

　　秦元喜转过身，舔了舔唇角的白色雪糕：“你认识我？”
　　婧姐笑道：“认识，昨天还瞧见你跟你奶奶在一起呢。”

　　“婧姐也是秦方村的啊？”任尚好拎着一条烟从屋内走来，长裙在微风中飘动，擦过秦元喜的膝头。
　　婧姐指着秦元喜说：“他就是我昨天说的那个男生，有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手环。”

　　秦元喜的目光落在任尚好的手腕上，看见那个亮泽泽的银色手环，问：“以前怎么没见你戴？……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任尚好遽然投来一道认真而怀疑的目光，吓得秦元喜咬住一大口雪糕，抬着两只无辜的眼看着她：“喂，干嘛啊？”

　　“是你啊？”任尚好的表情瞬息万变，把秦元喜打量一番后，问道，“婧姐，你不是说有这个手环的另一个小孩是99年生的吗？可他是98……喂！秦元喜！”

　　余光瞥见秦元喜要躲的态势，任尚好顿时好气又好笑地喊起来：“小混蛋！”
　　秦元喜缩着脑袋躲开她迅速来捉的一只手，咬着雪糕笑起来，奈何旁边的大冰柜让他无处可逃，最后还是被她一手按回椅子上。
　　任尚好弯腰揪住他的耳朵，秦元喜眨了眨眼笑着看她，举起一只手投降：“我错了。”

　　一旁的靓靓嫂和婧姐看得一唬一唬的。

　　“臭小子！居然骗我！”
　　“我错了……”
　　“你上哪儿搞出本□□的！”
　　“户口本是真的……”
　　“胡说！”
　　“真的，是我老爹给我上户口上错了！”秦元喜斩钉截铁，融化的一部分白色雪糕往下滴落，他急忙接住免得蹭到她的裙子。

　　任尚好眯着眼睛盯贼一样盯着他，秦元喜顺着耳朵被揪的力道往她那边靠，为了显出诚意，他只好憋着笑。
　　他想过无数次跟她承认错误的场景，甚至想过她知道真相后就拿拖把将他轰走，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真的？”半晌，她问出这么一句。
　　“真的，不然我费那么大劲去伪造户口本啊！”
　　“这么说，你老爹上错户口还给你提供便利咯？”
　　“嗯啊。”秦元喜天真地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但头一点完，他才反应过来，这会儿只能认错，于是急忙改口，“没有！是我不好，是我太想去了……”

　　他自动把未竟的话掐断，一口雪糕闷进嘴里，耳根子热热的。
　　任尚好的眼睛就像一面镜子，照着他的每个表情，只是当他最后一句话逐渐低声时，这面镜子也像湖面一般动了动，泛起几圈涟漪。

　　夏日中午的风越来越凉快，越来越凉快。

　　屋外忽然传来接连两声鸣笛，任尚好蓦地站起身，松开秦元喜的耳朵。秦元喜摸摸耳朵，低头把雪糕吃光，棍子扔进垃圾桶。

　　旁边的靓靓嫂看到屋外的车，忙反应过来：“哦！阿好，尹文趣来了！……好像脸色不太好呢。”

　　任尚好拎起柜台上的见面礼，走出去前冲秦元喜瞪了一眼。秦元喜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笑意扬到眼角，胸膛像被冰块划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