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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三文餐厅的圆桌坐了一群高中生,秦元喜就在这中间。
      今天是方波波的生日,他女朋友方雨星为了给他一个惊喜,订餐喊朋友,面面俱到。

      任尚好走进来时,秦元喜正和煮得很老的一块牛排搏斗。
      她还站在门外时,他就瞧见幽暗中一抹清森的墨绿,待她往灯下一站,他才发现那不是墨绿,是比墨绿更浅一些的葱绿,还泛着水晶的光泽。

      她把头发绑得很高,露出白皙的脖颈与锁骨在灯光下很耀眼,即便不去看,也像余光里挥之不去的白点。

      坐在秦元喜身边的女生叫谢卿晚,正给他夹一块牛腩,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随之望了过去,笑着问:“你在看什么呀?”

      秦元喜摇了摇头,咬紧牙关眉一蹙,总算将一块牛排啃断了。
      他低头看见碗里的牛腩,道了一声谢。谢卿晚放下筷子:“认识的人吗?”
      “嗯。”
      “一个人啊,要不去打个招呼?”

      秦元喜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膝盖一动正准备起身,一个戴墨镜、穿花衬衫的男人推门进来。

      任尚好已经在一张小圆桌前坐下,桌子中央还摆了一小束玫瑰花。
      男人径直走到她对面,他的背影很高大,只是肩膀有些颓。他拉开椅子坐下,任尚好的目光却只盯着菜单。

      见状,谢卿晚附在秦元喜身边道:“像情侣约会嘛。那个男的长得很像一个明星。”
      “谁啊?”
      “忘了。哈!我们该吃蛋糕了!”

      方雨星将蛋糕提了过来,又提前拜托了餐厅工作人员灯光的事情。
      工作人员拿起话筒说:“大家好,耽误几分钟时间,今晚有一群年轻人在这过生日,在此特别邀请大家一起祝福,我们也会将灯关掉,如果造成困扰,实在抱歉。”

      方波波单手托脸,半是感动半是笑,说:“这么隆重啊?”
      方雨星一掌拍在他肩头:“当然啦!我们家波波就要毕业了!”

      方雨星将蜡烛点了起来,灯暗,大多数人都看了过来,秦元喜一抬头便对上任尚好的视线。他以大人的方式跟她点头招呼,她亦回以同样的问候,唇角微微上扬,目光十分疏离。

      大家唱生日歌时,她只懒洋洋地拍着手,一曲终,继续低头吃饭,像走完一道流程。
      要说整个餐厅有谁格格不入,便是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全程他都在看手机。
      秦元喜时不时都可以瞄到他的微信聊天界面。

      约好吃完后去唱K,秦元喜刚起身,方波波就揽着他的肩膀说:“走啊,去唱你最爱的《死了都要爱》。”
      上一回他们去唱K,秦元喜醉后失态,霸麦全场,要死不活地吼着“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自此沦为这群人的笑柄。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一个小胖子笑得最大声,秦元喜眯起眼睛盯着他:“昌昌,好笑吗?”
      “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秦元喜懒懒地瞪了一眼,正当说话时,看见对面任尚好已经站起身,提包往外走。

      她的身边不再有别人,刚才那个男人已经不知去哪儿了。秦元喜的目光随她走出门,正巧一群人也要出去,于是推搡着往外。

      五月的夜,热的,风吹在脖子上黏糊糊的,不如不吹。

      宽阔的街道只有车来车往的声音,被一群少年人的骚动忽然闯入。自称唱K小天后的方雨星和谢卿晚高声招呼着往左走,秦元喜的目光却不自主地往右追。

      路灯下,任尚好的身影很单薄,尽管天气很闷,可她的长裙在夜中不知为何就显得孤冷,绿色几乎要融进路旁的行道树。
      在她行走的周围空无一人,只有笔直的尽头是暗的人行道。

      秦元喜碰了一下方波波的手臂,说:“你们去吧。”
      没等方波波反应过来,他已经往右边走去。
      方波波戏剧性地探出一只胳膊:“死了都要爱呢?”
      秦元喜回身倒退着走两步:“你替我唱吧!”

      谢卿晚放开方雨星的肩膀,问:“他去哪儿?”
      方雨星耸了下肩:“谁知道,管他呢,反正有咱在的场合他也没出现过几次,咱们走吧。”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任尚好没有注意,直到一道人影逐渐追上来比肩而行,她才转过头,眼神淡淡的:“不是找我的吧?再多走几步。”
      “……”秦元喜双手抄在兜里,将一条工装裤撑得宽宽的,问,“你一个人啊?”
      “嗯。”任尚好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
      “刚才不是还有一个人?”
      “先走了。”
      “我朋友要去唱K,我不想去。”
      “哦。”

      察觉到她懒得说话,秦元喜也不再多问,只在偶尔环视周围时瞄她一眼。她大约有一米七吧,秦元喜的目光能够望见她的头顶,他是一米七五。
      任尚好一言不发地走着路,好像身边的人根本不存在。秦元喜也不爱没话找话讲,刚才在同学中热闹了点,有些乏,这会儿的安静正好合适。

      走过百来米的街道,过了两次红绿灯,秦元喜认出来这不是往清水酒屋的方向,问:“你回家?”
      “嗯。”

      他在道旁停下脚步,踩着一小段路牙说:“那我是不是不便知道你家住哪。”
      任尚好转头,充足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将一脸的淡漠照得明明白白。
      秦元喜觉得她的外相貌或许是一幅绚丽的水彩画,表情却始终像一张白纸,有刻意为之的疏远,和不带恶意的冷漠。

      只见她撇了撇嘴:“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来。”
      秦元喜皱起眉头:“我也不知道。那,再见。”

      --

      周日,气温越来越高,一直到天边被水墨染成灰蓝色,风还暖得像从开水中出来一样。

      秦元喜抱着球骑上自行车,想到要回家便觉得没劲。
      想了想,他直接往徐街骑去。

      天色渐暗,徐街的每家店铺前亮起一盏盏灯笼,一眼望过去,真有几分古代街市的韵味。

      正值晚餐时间,几家小餐厅挤满了人。
      秦元喜一路骑到最后一家清水酒屋,将篮球放在门边,在洗手池里洗了手,探头探脑地走了进去。

      绿色的简约装潢,各种各样的绿,色彩搭配得出乎意料但却意外地好看。浅黄色的灯光很适合阅读,角落里坐着几个人,摊开几本书。

      这间酒屋的格局不是很大,但方方面面都安排得紧凑有序,一眼可以望尽所有。

      柜台上边此时坐着一个短发女孩,戴着细细的金框眼镜,正啪嗒啪嗒打字。秦元喜警惕着她的注意,闪过一道柱子,走进了里间。

      眼前还是那幅山水画,秦元喜看了一会儿,终于对这幅画放弃了。饶是再大的精力都改不好这幅半吊子的画。正这么嫌弃着,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喂,小子!”

      秦元喜吓了一跳,裴久波瞧见真是他,不由得笑一声:“干啥来了?”
      “吃饭。饿死了。”
      “你去前面几家。”裴久波抬手往外指,“别叫我又挨骂。”
      “你胆怎么这么小?”秦元喜故意说。
      “我胆小?”裴久波哂笑,“激将法?少来!你胆大你跟阿好说去。”
      “说就说,她在哪儿?”
      “厨房。”

      秦元喜转个身正要往厨房走,迎面看见举着汤勺火速赶来的任尚好。他的脚尖立马跟踩到地雷一样缩了回去,直接缩回裴久波背后。
      裴久波呵一声:胆子挺肥的嘛!
      “……条件反射。”

      任尚好穿了一件黄色衬衣和阔腿牛仔裤,上衣塞在裤子里,整个人又高又瘦,头发也高高盘在脑后。
      她的开场白和裴久波的一模一样,还没站定就喊:“小子!”

      秦元喜从裴久波身后站出来,他习惯性地想双手插兜,奈何今天穿的衣服不争气,没一个口袋,于是把头一歪,显出几分浪痞气:“我不是小子。”
      任尚好给面子地“哦”一声,紧接着揪住他球衣的下摆,往外拉。

      秦元喜闲闲地被她拉着往前走,跟坐黄包车一样:“等一下,我想吃点东西。”
      任尚好手不松,头也不回:“别说我瞧不起高中生啊,一个都不许进来!”
      说着,一甩手将他丢出去,问:“球你的吗?”
      “嗯。”
      “我告诉你,我记住你了!下次再让我在这儿看见你,我就把你扭去学校!”

      秦元喜屈起手指,“蔻蔻”两声敲了敲门前的告示:“成年人就可以进来了吗?”
      “是啊。”
      “我下次来就成年了。”
      “哦。”她完全不在意,“记得带身份证。”
      “户口本行吗?”
      “随你。”

      --

      回家后,秦元喜把自行车推进院子,听见屋内传来老妈的喝骂声。他紧紧地闭上一只眼,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声音自动屏蔽。
      他把篮球藏到旁边的小木屋里,洗了手拍了拍裤子,走进去:“我回来了!”

      “你能干些什么事儿啊你说!”老妈压根没在意他回没回,还冲坐在沙发上的老爹吼。

      秦元喜从她身后毫无存在感地走过,索性连老爹递过来的眼色也懒得看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没想明白一件事儿:人见人爱的自己,怎么就得不到亲妈的待见呢?

      他走进厨房给自己泡了杯奶茶,又听见客厅里老妈声嘶力竭地吼:“干什么?我说错了吗?你做对过什么事情你说!”

      接着,便开始一一例举从记事起就听过的所有老爹犯过的错误:
      把水壶烧穿底了。
      把浴室的花洒洗坏了。
      一颗好好的摇钱树被他齐根砍了下来。
      好好的屋顶被他搞得又是漏雨又是闷热。
      ……

      最后,还有百提不厌的:
      “连给儿子上个户口你都能上错!九九生的你也能少记一年?儿子一九九八生的是吧?谁给你生的?我看你心里压根没有我们娘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元喜啜了口热腾腾的奶茶,忽然间喝不下去了。

      ——太烫了。

      他真佩服老爹这几年听这些耳朵能不起茧,每次都跟石头似的也不吭声。
      要是以后自己也娶了这样的老婆……
      秦元喜狠狠地摇了摇头,不敢想。

      ——不会的!老婆一定不能是这样的!

      他把奶茶捧着,起身走到客厅,绕过老妈身后,淡淡地说了句:“我吃饱了。”
      上楼。

      他从爹妈房间拿出户口本,翻到老妈这一页,姓名栏写着“瞿景俪”。

      名字挺美,老妈年轻时候也是一枝红艳,是近几年岁月催人老,她虽然还打扮着,但老态明显。
      再加上她经常发脾气,因此秦元喜的脑海中也只有她破口大骂的场景,很难再想起其他更美好的时刻。除夕夜他们都常常不如意。

      他把户口本藏到书包里,想到明天下午马上就去的话,肯定又得叫她赶出来。于是他在台历上圈红了“29号”。

      这一天是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末。
      随便圈的。

      半夜胃疼,疼到穿心掠肺。秦元喜盖紧被子关掉空调,咬着牙闭着眼,像只垂危的小兽,弯腰蜷缩在床上。

      他难受得想叫不敢叫,捂着脸一忽儿沉默一忽儿呻.吟。最后,他爬起来,在抽屉里翻找了一阵,没有找到药,又佝偻着腰背下楼,在药柜里找了很久,翻出一盒胃药。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吞了一颗下去,又捂着胃,迈着蹒跚的步履,痛苦地爬上楼。

      胃像被魔爪抓紧,他连倒吸一口凉气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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