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好秦元喜》辞筝

1、第1章

　　一九九九年元旦，洛知县第一医院，一个八斤重的男婴降生。这娃娃一出生，病房里少不了称赞，多是冲着这俏挺的鼻梁和小象似的招风耳。

　　他爹秦势宇高兴地说着：“这孩子像我！”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眼睛一天比一天灵动，瞳仁是潜在清澈水下的黑色宝石，看人的时候溜来溜去，机灵极了；待他懂得笑了，眼睑周围的肌肉便配合着眼睛显出快活的神情。

　　因为这孩子特别爱笑，一笑就是满屋子的喜乐，又恰逢元旦出生，因此家里给取名叫秦元喜。

　　秦元喜。
　　喜而不俗的。

　　满月的时候，奶奶在老街给他买了个银色手环。

　　原本要特别定制一只，但正巧柜台里的这一只长得清丽，手环里头还刻着1999.01.01，秦奶奶直接叫人包了起来。

　　店员一边拿来红色的小绒布盒，一边笑道：“这手环做得特别，我记得啊，几年前也有人买走一只，戴在一个小姑娘手上，那小姑娘长得真靓！您这是买给孙子的？”

　　秦奶奶笑弯了眼，点着头，从头巾里溜出几根灰白的头发。

　　店员接下来一句话更是叫她满脸喜色不知够放哪里好。

　　“孙子一定长得很俊吧！我还没见过呢！”
　　“是啊是啊！长大一点儿准抱过来给你瞧瞧，鼻子和眼睛长得真是可爱！”

　　事实却是，秦元喜还没长大，这位店员就在满月宴上见到了这个俊小子。街坊邻居，哪有不请的理儿！

　　由于人人夸，且从小夸到大，因此秦元喜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况且，他的相貌没有经历什么大起大落，一直都平平顺顺地在长开；越长开，夸的人越多。

　　要说童年时兜着两腮圆嘟嘟，看起来真是怪可爱的；那么长大以后，婴儿肥逐渐消减下来，气质便有些不一样了。

　　巴掌大的一张脸上先是划定了额头、脸颊和下颏的漂亮线条，随后像捏糖人一样，在这小小的面庞上安排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的位置。刁钻而且精致。

　　是以，秦元喜长得像大师手中的糖人，五官精巧，看着叫人爱不释手；尤其是笑起来，他喜欢哈哈两声，夏日的冰柠雪梨和冬日的鲜奶果酱，所有甜的味道都在围着他转。

　　他还长着一颗虎牙，眼睛眯起来一笑，虎牙也跟着笑了；那对招风耳跟着他一起长大，要说他最苦恼的也就是这对耳朵了，因为这耳朵，他有个不那么体面的绰号“小象”。

　　儿时伙伴会恶心吧啦地叫他“象象”。

　　其实是可爱的，只是秦元喜不喜欢。

　　堂堂一米七几的男子汉，绰号叫“象”，还是个“小”的？还叠字“象象”？

　　秦元喜凝起两道浓眉：“不了。”
　　尽管他的画册上也经常出现非洲象的身影。

　　秦元喜唯一的爱好就是画画，班级里也有女生爱画画；他爱画自然，画动物；女生爱画人；他对于这些女生来说，要么是最好的模特，要么是最好的模特加暗恋对象。

　　秦元喜虽然一路上成绩磕磕绊绊不太好，但他并不早恋。也就是说，他成绩不好，和他这张脸可能带来的一系列青春期问题没关系。

　　他单纯只是不想学习。

　　当秦势宇开家长会看见抽屉里一大堆巧克力时，质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秦元喜都懒得跟他爹讲：“我要是谈恋爱，能考这个成绩？我肯定得找个成绩好的女生一起监督学习！”

　　事实是，他没遇上能让他静下心来好好学习的女生。

　　——没有动力。

　　有时候他还挺羡慕那些为了爱情奋勇向前后来考上名校的男生或女生。

　　可是他呢，都高三了，还没找到学习的动力。

　　或者说，他曾经有过，在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之前，他曾经想过要去学美术，参加艺考，但他妈不同意。

　　不同意，就是一棍子打死了；从小到大就这样，秦元喜习惯了。对于这个“不同意”，他也没去抗争一番，他压根没想过。

　　他继续画自己喜欢的画。作业倒是有写，全是看着别人的卷子写的，看一眼写一眼，临到考试的时候，解题思路也不研究一下。

　　成绩一路直下，爸妈常年出差在外，秦元喜自个儿待在家中，奶奶年纪大了在老家养老呢，管不着他，他便天天往外跑。
　　有时候去写生画画，有时候到一些小巷子里走一走，体验体验生活。

　　他当时也没想过，年仅十七岁不在教室和同学好好学习，在这些个鲜有未成年人涉足的僻静巷道里走来走算个什么事儿。

　　但他的生活似乎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有了些改变。
　　从他遇见一家名为“清水酒屋”的店开始改变了。

　　秦元喜经常走动的一条巷子叫作徐街，这是一条美食街，一排过去什么吃的都有，店铺前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偏僻，但不至于肮脏。

　　徐街的尽头是一家酒屋，装潢很简约，主色调是青绿色，柱子和吧台周围常绕着几段藤蔓，点缀着一些白的黄的花骨朵儿——这都是站在门外就可以看见的。

　　往门内再站一点，还可以看见一幅山水画挂在里间的墙上。
　　第一次瞥到那幅山水画时，秦元喜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尽管酒屋门口立着一块“未成年人不得入内”的牌子，用大红字写在木板上，土而显眼，但他依旧视而不见地走进去。

　　走进去，看见那幅画。乍一看是一幅很长的画卷，有气吞山河之势，但仔细再一瞧，却能瞧出几分狐假虎威信笔胡来的细节。

　　秦元喜看着这幅画心里有些不痛快，说不上是乏善可陈，但总有地方要再大修大改一下。
　　秉着怎么修改才好的念头，他一步步地往里走，前脚正准备踏进里间时，忽然一个声音喊住他：“小子，干嘛呢？”

　　秦元喜猛地回头，一个蓄着短发的男人，正高高地挑起左边的眉毛，好奇地盯着他。只见他一手拿着啤酒，另一手端着碟子，碟子里放着几颗金灿灿的丸子，

　　秦元喜摇了摇头：“没事。”
　　目光落在丸子上，他慢条斯理地吸了吸鼻子，闻见了烧烤味儿。
　　真香！

　　“吃一个？”男人走上前，将碟子往前一递，说，“我叫裴久波，话说，我经常看见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秦元喜不在意地往旁柱子一靠，下巴朝碟子里的丸子抬了抬：“这什么？”
　　“炸的丸子，艺名花酥丸，尝尝？当然，你不怕我下毒就行。”

　　裴久波长着一张圆中带尖的猫脸，由于常年爱笑，年纪轻轻二十三岁，已经长出鱼尾纹了。

　　秦元喜定定地注视着他两秒，忽然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会怕这个？”
　　裴久波皱眉一笑，一脸“呦，小子不错嘛”。

　　秦元喜用牙签挑起一颗丸子吃了，点了下头：“还行。”
　　裴久波高兴地说：“是吧？来，帮我拿一下酒，我也吃一颗。”

　　秦元喜刚接过他手中的啤酒，一个清亮而严厉的声音像从石头缝里蹦出，吓人一跳：“裴久波！你们在干嘛！”紧接着一抹红裙晃了出来。

　　裴久波蓦地站直身子，夺过秦元喜手中的啤酒；秦元喜则往后一退，迅速打量了眼来人。

　　红裙和红唇率先映入眼帘，下一秒，秦元喜想到了方波波最喜欢喝的草莓牛奶。

　　时值五月夏，天气很闷，凉风带不起树影晃动。她的吊带红裙长至脚踝，肩上的带子很细，露出肩膀和手臂白得像日光灯下的牛奶。

　　她长得好看，两颊腮红像无意间蹭上去的唇彩，白里透红，像颗桃子；两弯自然的眉像画家的工笔，眉毛上头有几绺卷曲的头发作刘海，使饱满的额头显出神秘和遮掩。

　　等待回话的当儿，她也打量了秦元喜一眼，目光落在他胸前的校徽上。

　　她一头浓密的黑色鬈发全部捋到耳旁，忽然正色喝道：“裴久波！他还穿着校服，你看不出来是学生啊？你还给他酒？不知道我们上个月才被查了吗！”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裴久波紧张得难以分辨。
　　“我就吃个丸子。”秦元喜很快回答。

　　“吃什么丸子！不知道这里未成年人不许来吗！今天学校不上课吗！”她语速又快说话又狠，像三个感叹号直往头上砸，砸得秦元喜半懵半晕的，哑口无言。
　　裴久波在旁小小声细如蚊蝇地劝：“哎哎阿好，别这么凶，吓到人家孩子。”

　　秦元喜无辜而镇定地望着她，只见她眼睛忽闪一下，胸脯一沉，将一口气咽了下去。
　　见她平静了些，他自我介绍说：“我叫秦元喜，秦时明月的秦，元旦的元，喜气洋洋的喜。翘课了，来逛逛。”

　　“这名字真够喜气洋洋的！”裴久波笑呵呵地说，“不过翘课可不对。”

　　秦元喜应一声，又看向她，只见她淡淡的一瞥，无动于衷：“没问你叫什么，不管你翘不翘课。快点离开，不然我举扫帚了。”

　　对角线上的储物间外立着一把大扫帚，她眼神幽幽地看看扫帚看看他，似乎用一条无形的线将二者联系在一起，颇具威胁性。
　　秦元喜眨了眨眼睛：“赶我啊？”
　　“嗯。”

　　“被赶之前，丸子再吃一颗？”裴久波又热情地叉了一颗丸子送到秦元喜嘴边。秦元喜也不接，抬眼看着她。

　　“吃完赶紧走。”她不苟言笑。说完这句话转了身，一转身便将一头鬈发绑了起来。细白的手臂弯成漂亮的弧度，秦元喜一边动着腮帮子一边望着她。

　　“看啥呢？”裴久波跟着伸脖子往里望。
　　“她叫什么名字啊？”秦元喜问。
　　“她？”
　　“嗯。”
　　“阿好。”
　　“全名。”
　　“任尚好。”裴久波挠头，“你问这个干嘛？”

　　秦元喜没答，又吃了一颗丸子，拍拍裴久波的肩：“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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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发出去了才知道今天开文。
这本是姐弟恋，甜文，求收藏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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