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办公室恋情》侏胥

3、上衙第二日

　　翌日一大早，阮欣欣一路咬着肉包去官署，待进班房时，张叁和老大已经来了，阮欣欣喊了声：“老大早，三哥早！”

　　黄大伟随即进门，本耷长张面一脸呆滞，一见阮欣欣立马来精神：“一闪一闪亮晶晶，我们可爱的‘小星星’。老大早！”眼瞅于振坪紧随其后，赶紧换脸，跟川渝一带的变脸似的，惹得阮欣欣的眉毛跟着抖了抖。

　　于振坪：“最外头那张桌子给小阮用，官署里各班房小阮还不熟悉，大伟你带她走一遭，认识一下其他班房的同僚，露个脸，以后办事也方便。”

　　于振坪点了黄大伟的名，叮嘱：“巳时三刻前要回来，马县尉要来咱们班房。”说完便钻进最里边的小班房；捕班西北角用木板隔开一个单独的小屋，作为老大独立的“班房”。

　　黄大伟笑呵呵地应下，给阮欣欣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小星星，哥带你去认识一下官署里的‘达官贵人’。”最后四字抑扬顿挫，格外搞笑。

　　出了捕班，经过官署大堂，阮欣欣好奇地往里望。黄大伟瞧见了问：“看什么呢。”阮欣欣指着大堂里的“光面正大”：“感觉好威武啊！哥。”

　　黄大伟：“那是，开堂审案，不威武不显律法森严，让那些胆敢犯法的宵小，吓都得吓死去！”

　　过了大堂，便是壮班的班房，这官署内的建筑布局讲究格局对称，连树也种得一模一样，不过细心仍能分辨其中的差异。

　　壮班主管巡逻、看守城门牢狱、协捕盗贼、保护粮仓等，与捕班的工作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

　　所以当黄大伟带着阮欣欣走进壮班班房，就有人招呼：“哟，‘黄大爷’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大早的，是唱的哪一出啊？”

　　壮班的班头林都头也在，林都头原名林靖，壮班的人不叫他林班头，而叫林都头，是因为林靖进官署前当过军爷，他做事也是当兵时的一贯作风，所以底下的人都敬称他：林都头。

　　黄大伟拱手：“兄弟好！捕班来了新人，带他过来露个脸，认识各位大人，以免以后见着，也不认识自家兄弟。”

　　阮欣欣机灵，拱手：“大哥好！”进到班房内，便朝正位上的那人：“林都头好！捕班新来的小阮，请多指教。”黄大伟又在旁给她介绍壮班其他在场的同僚，阮欣欣一一问好。

　　林都头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一道疤，从眉尾到脸颊，他神情偏冷，尤其在瞧人时，脸上的疤更添冷凝，不过冷归冷，长得倒顺眼。

　　林都头什么都没说，倒是他身边的詹华阴阳怪气：“哟，这不是昨日的傻小子嘛？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这么客气。什么意思啊，装不认识咱们都头哇？”

　　詹华的话和林都头的眼神，让阮欣欣哈了哈，尬着脸傻笑；倒是黄大伟不明所以，但他心里护短，他们班房的人，他欺负可以，但外人不行，“诸位见过我们小阮啊？他初来乍到哪儿都觉得新奇，就喜欢到处乱逛乱跑，如果哪儿得罪了诸位，请多包涵，多包涵！”

　　阮欣欣睁大了眼，瞪黄大伟睁眼说瞎话：她哪有乱跑？

　　林都头面无表情，坐在案台后，目色冷冷，连旁边的詹华也学他那样，冷冷地盯着阮欣欣他们。

　　被人这么盯着老难受啦，阮欣欣默默的往黄大伟身后躲，黄大伟毕竟“老油条”了，心里虽纳闷，可面上还是一脸的笑：“哎呀，都认识过了，咱们就不打扰林都头，小阮，咱们再去皂班那边，诸位告辞，告辞。”

　　两人准备离开，那林都头：“等等。”詹华也出声拦道：“我们都头有说你们可以走了吗？”

　　“还不让人走，是要留我们一块吃中饭啊？”阮欣欣嘟嘴低声道。

　　“哎，你小子怎么说话的？”詹华指着阮欣欣。

　　黄大伟：“他跟我说的。”

　　詹华：“.......”阮欣欣：“......”

　　“怎么了？”正好这时，于振坪从外头进来，皱眉道：“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快些带小阮去转一圈，待会儿县尉要过来了。”

　　救兵老大来了？！

　　阮欣欣还在欣喜，老大怎么突然？这么及时地来了？冒着的星星眼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黄大伟给拖走。

　　“哎呀！黄大哥，你拽我干嘛呀，我自己会走。”阮欣欣使劲要挣开。“走那么快干嘛！我还想听听老大跟他们说什么哩。”

　　“你还嫌事儿不够大！”可瞧她模样，还真没“眼力劲”，黄大伟寻思着，这人是真傻还是缺心眼？老大的意思不就是叫他们赶紧走。又想到刚才，逮着她问：“快说，你跟林都头他们怎么回事？”显然，阮欣欣可不是今日，第一次见壮班的人。

　　被问到关键处，阮欣欣挠了挠头，皱着眉头狡辩，“可我真的是，今天才知道他们是壮班的人。”

　　黄大伟：“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阮欣欣嘟着嘴，瞧了瞧四周，才不情愿地说：“我昨日来报到的时候，在大门口遇见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个班的。”

　　黄大伟摸了摸下巴，昨日是他们刚结案，恢复正常上衙的第一天，老大在班房里睡觉，他也是迟了大半个时辰才到班房，何况一个官署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小阮跟林都头他们碰面也不奇怪。

　　可看小阮这模样，不像是见面打声招呼这么简单？黄大伟：“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阮欣欣先“哼”了声，才说她昨日一进官署，瞧着一切都新鲜好奇，在照壁前逗留了会儿，等发现有人过来，她就礼貌地问：“您好！我是新来的小阮，请问捕班怎么走？”

　　那时还不知是林都头和詹华，那詹华问：“捕班新来的？”

　　阮欣欣点头：“大哥好！我是捕班新来的小阮。”

　　詹华冷哼了声，“小个子小身板，幸亏咱们都头没要你，倒是跟着那于捕头，看着也是个没福气的劳碌命。”

　　初次碰面便唠唠叨叨，阮欣欣莫名其妙，倒是那个脸上有疤，看着有点冷的林都头，给她指了捕班的方位，阮欣欣谢过之后，待离开，却听那詹华又说：“你们于捕头可凶了，你这样子也不知讨他喜不喜欢，若他不要你，你可回头找咱们啊。”

　　这便是昨日在照壁的前因后果，黄大伟一听也不觉什么，倒是阮欣欣上心了：“可是咱们捕班跟壮班，有什么‘恩怨’？”

　　哟，还不算笨，瞧出点名堂来了，黄大伟捋了下重点，决定给阮欣欣来个简单的入职“特训”，毕竟以后遇见像今日这“状况”，她心里也有个底，大家可是在捕班这一条船上的。

　　“咱们西谷县官署有三个班：捕班、壮班和皂班，管这三个班的是咱们马县尉，如今马县尉天命之年，精力也一天不如一天，所以下一任县尉，可能就在咱们于捕头，林都头和皂班的赵班长中选一个。”

　　阮欣欣听得一愣，怪不得那詹华对他们如此敌意，原是竞争对手；阮欣欣摇头：“那他们也忒小气了点，下一任县尉谁都想要，那就公平竞争呗，凭本事吃饭啊？阴阳怪气的，一点也不像个光明磊落的汉子。”

　　黄大伟领着阮欣欣继续朝皂班的方向，见她正义正言辞地指责壮班，忽而很神秘地压低声音：“跟你说个风流八卦，可你不能跟别人讲，特别是咱们老大。”

　　阮欣欣被他那神秘兮兮吸引，忙点头拍胸脯：“快说快说。”可她心里门儿清，这所谓“不能说”的秘密，怕早已人人知晓，就像山里大婶的开场白：我跟你说个事啊，你可不能跟别人说，我只对你一个人说啊.......吧啦吧啦吧啦

　　听过黄大伟的话，阮欣欣的眼仁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连双手都围拢成一个圆形捧在脸上，再配上她有些圆鼓鼓的脸颊，整个人看起来可爱极了。

　　“好大的‘瓜’啊！”阮欣欣深吸一大口气，才把这‘瓜’给吞下，拍着黄大伟的肩膀：“黄大哥，我一定会好好守住这个秘密。绝不承认我知道这个，尤其在咱们老大面前。”

　　黄大伟还待取笑两句，见赵班长走了过来，忙改话：“走，小星星，带你去认识一下赵班长。”
　　......

　　回到捕班班房，张叁在烧水，于老大在他的小班房里，阮欣欣洗了手，便过去帮忙。张叁见小阮过来，问：“人可都认全了？”

　　阮欣欣点头：“认了个大概，以后不会迷糊就是。”

　　张叁点头：“不懂就问，问我问大伟问老大都可以。”

　　阮欣欣点了点头，看向关着门的小班房，突然觉得，咱们老大这么冷冷静静的，是因为心里不快乐吗？

　　巳时三刻一过，正在摆果盘的阮欣欣见有人进来，待瞧清了面容，一愣。

　　黄大伟也瞧见来人，一脸客气：“梁里正来了，里边请。”见小阮一脸呆，笑道：“小阮怎么了，不认识梁里正了？可是他把你给招进来的。”

　　阮欣欣恍然一笑，“梁里正好！我给您倒茶。”

　　梁里正竹青色的长衫在他们一众玄色中，显得格外清新，他温和地笑问：“小阮在捕班可还适应？”

　　阮欣欣点头：“挺好的，老大他们都对我很好。”

　　这时，于振坪从小班房里出来，阮欣欣忙给他也倒上茶；梁里正瞧她一副勤快机灵的模样，嘴角眉梢都挂着抹欣慰的笑意。

　　于振坪的目光在梁里正和阮欣欣的身上，快速地巡了个来回，叫黄大伟和张叁都坐过来，一块等马县尉。

　　梁里正：“马县尉这两日偶感风寒，晚上睡不太好，早上起来得晚些。”

　　于振坪：“马县尉为公事劳累，多亏有里正您在旁协扶。”梁里正不在三班之内，单独在马县尉之辖下，为其处理日常文书信件，还管着整个西谷县的人户，此次阮欣欣便是他招考进来的。

　　梁里正微微一笑：“比不得于捕头，此次席阳河上的女尸案，于捕头短短七日，便抓获凶手破了凶案，速度之神勇迅猛，此乃马县尉之福，西谷百姓之福啊！”

　　于振坪轻轻一笑，“独木难支，都是同僚们的帮助，大伙儿一块努力破的案。”

　　“是是，是咱们捕班捕快们的功劳。”梁里正又瞧了瞧其他人。

　　黄大伟：“还真别说，我们头儿这次可真是判案神速，若再晚一步，那凶犯就要逃脱......”
　　......

　　阮欣欣在旁听得津津有味，席阳河女尸案，七天便侦破，凶手伏法，现如今凶犯就被关押在县衙大牢，对杀人之事供认不讳，只等秋后处斩。

　　阮欣欣的目光一直在说话的几人身上流转，不知何时，她看向于振坪的次数越来越多，不自知，且不可控，一脸的......崇拜、花痴？

　　于振坪感觉出异样，挑了挑眉尾，倒是黄大伟在桌子底下踹了她一脚，阮欣欣那“热烈逼人”的目光，才恋恋不舍地从于振坪脸上收回，挪到身边，用目光示意黄大伟：你干嘛踢我！

　　一直含笑的梁里正这时说：“马县尉来了。”

　　阮欣欣忙跟着大伙儿一块站起，偷瞄了眼老大，又见梁里正在看她，暗暗地抓了抓衣角，一本正经地跟在黄大伟张叁的身后，去迎马县尉。

　　马县尉年过知天命，不知早年是否过于操劳，如今走路都显得滞重，不过脸色尚且温和，得知捕班新人也在，便叮咛了小阮两句，叫她好好跟着于振坪。

　　黄大伟和张叁都带着个本子和炭笔入座，阮欣欣有模学样。那马县尉一坐下来，就说今年的天气怪异，跟于振坪和梁里正聊了下春耕，之后才过问于振坪，抓获席阳河女尸案凶犯的一些细节。

　　于振坪有问必答，没问到的也概述了关键节点，同时不忘感谢其他班房同僚的协助，马县尉边听边点头，还赞了几句，又开始说一些陈年往事......

　　马县尉说话稍显啰嗦，语速又慢，还偶尔打嗝，一打嗝还喜欢喝茶，所以整个下来除了凶杀案，阮欣欣倒不知他重点要说什么？

　　正独自郁闷，纠结眼前洁白如雪的本子，要留下哪些字句好，她侧头瞥见右边张叁，一直在低头书写，本子上密密麻麻，写得还特别认真，时不时抬头瞧一眼说话的马县尉，偶尔点头，偶尔低头写写画画......连黄大伟也一直不停地动笔。

　　马县尉茶喝得多，张叁起身去加滚水，阮欣欣一手杵着脑门，歪过身去看张叁的本子。这不看不知道，一瞧我勒个妈呀！写了好多字，好多个“正”字，一笔一划端端正正！阮欣欣差点忍不住要笑喷，赶紧扭了头往左，却看到黄大伟那本子上，正画着几个“公仔”！

　　哈！左右夹击，阮欣欣忍得辛苦，身子都要颤起来，这就是他们一直认真听话做的“记录”？哈哈哈，好想笑啊！实在忍不了了！

　　奈何案桌上坐的就这么几人，距离也不远，阮欣欣的动静实在太大，于振坪皱着眉头瞧过来。

　　见阮欣欣埋头肩膀微耸动，梁里正问：“小阮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于振坪的目光落在梁里正脸上，微不可闻地闪了闪，又看向阮欣欣；连马县尉也看了过来，还有旁边的黄大伟和张叁，静默片刻，回答他们的，竟是一声胸腹发出的闷响：咕~......

　　异常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