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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上京喜事无红只白 青青子衿闲事磕绊 ...

  •   再说已是匆匆一年光景,云笙早已及笄,这日里,宋老爷刚刚送走远道而来的宾客,便只是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直到孙夫人寻了进来,见他此幅模样,心里不安,问到:“老爷,方才何许人也?”

      宋老爷摇着头:“这些日子,你帮云笙收拾收拾罢。”

      孙夫人心中一凉,踉跄几步,难以置信地问道:“是京城里的人?”

      宋老爷艰难地点头。孙夫人瘫坐在椅子上,趴着桌子啜泣:“老爷,求求您,你想想办法,救救笙儿罢!笙儿断是不能去的...”

      宋老爷掏出了一根烟枪,长长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来,整个人隐藏在这蒙蒙的烟雾中,他沉默着,一字儿不说。

      孙夫人哽咽了许久,终是拿起手绢擦了擦脸:“我这就去找我爹...”

      还未踏出屋子的门,宋老爷出声道:“你爹如今有何用?不过与他为结亲关系,你细细想想,倘若你爹惹恼了他,我们一家加上你们家,均是诛九族的下场,如此说来,你爹也是不会出面的。”

      孙夫人听着有理,也停止了脚步,只是站在原地流着泪,一边儿是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儿,一边儿是养育了自己的家族和所有亲人,孙夫人头一次觉着那般的无力,当真是走投无路了,才埋怨起上天的不公。

      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上天又对哪家施舍过,皆难以顺风顺水的。孙夫人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道:“老爷何时与笙儿说道?支开我便罢了,我再难以面对笙儿的。”

      那天夜里,宋老爷唤来云笙说了这事儿,本就是愧对于云笙,而她也是悲愤难挡,瞬间就红了眼眶,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着:“爹,远嫁京城也就罢了,况且这位庆亲王我素未谋面,我过去也是见不得光的...我们家这些年,何曾牵扯过皇室的纷争,爹...您三思!”

      “笙儿,我们宋家,你母亲孙家的命运皆掌握在你的手里,你过去之后只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爹...”云笙抹了抹眼泪,吸了一口气道:“爹,您只管去回了那位王爷的话,只看他还要不要一具尸体罢!”

      “笙儿,你这是胡闹!莫要做傻事!”宋老爷慌了,终归是疼爱女儿的。

      “我这辈子,要就嫁一位倾心之人,度过余生,要就终生不嫁,给您二人养老,这什么狗屁王爷,我断是不会嫁的!”语毕云笙便果断的离开了。

      当晚,云熹从宋老爷那儿知道了消息,也与宋老爷大吵了一通,便去了云笙的屋子里,屋子里很暗,没有点蜡烛,云笙将丫头们都遣散了,云熹到的时候只有门口的一个她的贴身丫鬟守着,云笙背着身子,侧卧在床榻上,黑暗里还传来一声一声的抽噎。云熹到了房间里,先点了一支蜡烛,才坐到云笙的床边,伸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儿。云笙转过身子,看见来人,于是坐起来,抱住云熹:“哥...我不愿去京城,我不愿与庆亲王成亲...”

      云熹拍着云笙的背,轻声说道:“笙儿想做甚么,哥都帮着你,无事的,有哥在呢。”

      云笙用力地点着头,后来兄妹俩人聊了很久,云笙说她觉着王家公子王知谨很有意思,这一年来接触过几回,觉着他人品不错,欲想就定此人。云熹这回出奇的没有阻止云笙,反而说道是:“笙儿喜欢便好,过些日子,我去王府瞧瞧。”

      后来,云笙说的昏昏沉沉的,便睡去了,云熹将云笙安顿好在床榻上,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翌日清晨,云笙醒来便没有看见云熹,梳洗一番后出门丫头们只道是老爷安排公子去苏镇办些事儿,来回奔波在路途上都得十天半月的,况还是一去一回,还有办事儿的日子,左右都得将近两个月之余,云笙还挺担心云熹不在,宋老爷便要自己启程去京城了,出乎意料的是,那天之后,宋老爷便没有怎么提这件事儿了,这件事儿便也放下了。

      这日,王家老爷带着王家公子王知谨一并来拜访宋府,带了一箱箱的珠宝,布匹,人参前来,那隆重程度,宋老爷一看便明白了一二。不出所料,王府来提亲了,云笙站在屏风后边儿看的心悦,而两位老爷在前厅了谈论的也高雅,尽兴。最后也将这桩婚事敲定了,选了个二人八字都合的黄道吉日,将云笙嫁过去。

      三月廿二,宜嫁娶,宜入室。王府里热闹非凡,十里红妆迎接到了宋府门口,火红的轿子停在了宋府恢弘的大门前,云笙由陪嫁丫鬟搀扶着,一袭嫁衣似火,满身贵气,一步一莲生地走至轿子旁,弯腰坐进装满了红绸的轿子里,浩浩荡荡的人群簇拥着一直到王府门口,最前方骑着马的是今日的新郎官王知谨,他意气风发,挥斥方裘。

      等将云笙送出府门之后,宋老爷和孙夫人终是面容憔悴的坐到椅子上,喧闹的锣鼓声慢慢远离了宋府,那喜庆的声音愈发的小了,直到最后一点儿也听不见。忽然一阵阵马蹄声传来,愈来愈大,继而停在了宋府的大门口,马上的人疯疯癫癫地跌落下来,冲进府里,穿过繁华茂盛的华园,甚至在鹅暖石铺的羊肠小路上跌了一跤,他顾不得许多,一路跑一路叫唤:“老爷...老爷!”

      小厮终于在花园的尽头找到了抽着大烟的宋老爷,老爷瞥他一眼:“何事?”

      小厮来不及喘气,一个头便磕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老爷...老爷,少爷他...没了。”

      坐在一旁盛装打扮着的孙夫人猛的站起来,面庞抑制不住的抽搐着:“混帐奴才!你在说甚么狗屁话!拖出去,杖毙了!”

      宋老爷只是静静地抽着大烟,拉了拉孙夫人,叹着气:“诶...你静静些。”

      孙夫人又是着急又是气恼,气的发抖的身子,转身看着宋老爷:“你听听这混帐东西说的什么!他在咒我们熹儿...”

      宋老爷道:“不赖他,熹儿次此北上京城,便已是凶多吉少,早成定局,好在笙儿还不晓得,你们给我竖起耳朵听清楚了,倘若有人敢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就等着掉脑袋罢!”

      小厮仍是不敢将头抬起来:“老爷说的是,少爷...少爷在庆亲王府没了!”

      孙夫人一阵眩晕便晕了过去,宋老爷摆了摆手,让丫鬟将她送回房间,而他只是缓缓的站起来,将手里的大烟抽完,背着手,落寞的离开了花园。

      话说这日,宋云笙刚嫁入王府三天,便是回门之日,云笙回到宋府,只见到爹娘,偏偏兄长还未从苏镇归来,云笙觉着心底空落落的,拜过了宋老爷和孙夫人,再留下说了会子话,云笙便与王知谨一并回去了。

      云笙在王府过的也是百般舒适的,太太和老爷从未与她红过脸,王知谨也是万事皆照看着她的感受,这小日子越过,她越是庆幸着上回闹了一番,断是没有嫁去京城,若是入了那庆亲王的王府,且不说见不见的了光,倘若日后想回来一趟也是难上加难的,况世上皆传闻那庆亲王冷血却滥情,自己指不定要那幽暗的王府被如何折磨致死,哪里比得的如今这惬意快活的日子。

      天渐渐凉了些,有日晚些时候,王知谨照例从书房回来休息,等云笙帮王知谨更好衣,再吹了灯,拉下帘帐之后,不过一炷香的时候,就有小厮在外边儿敲着门,云笙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王知谨下了床,在门外与小厮说了一阵子,便回房来,又重新拿过中衣,套上外袍。云笙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此景便估摸着他是要出去,于是说了句:“如此晚了,办完事儿就早些回罢。”

      王知谨一边儿穿着衣服一边儿应道:“生意上出了些篓子,处理好了便回。”

      翌日清晨,云笙醒来时便没有看见王知谨,等丫头来给她更衣时随口便问了一句:“少爷何时回的?”

      丫头帮云笙插着步摇,整理着流苏:“昨日少爷出去了便一直没回了。”

      云笙颔首,等念珠丫头梳理完之后,便叫人传了早膳过来,喝了几口粥,就撤下去了。王知谨回来时已经是晌午了,王夫人叫人传了午膳,云笙刚准备出门,便看见迎面走来的王知谨,便迎了上去:“回来了?事情棘手么?”

      他抬眼一看,又回到屋子里脱下外袍,念珠忙过来帮王知谨换上新的衣物:“事情不大,已经处理妥当了。”

      云笙点点头:“既然如此,也不必太过于费心。我有一事与你讲,昨日大夫把脉,我已怀上一月了。”

      王知谨眼眸亮了亮:“那当真是喜事!这些日子你好生休息,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事儿便交与下人罢。”

      云笙也笑了,手不自觉的扶着小腹:“是这个理儿,孩子的名儿难想,你便早些开始思虑些罢。”

      “这个你放心,我自然与他一个极好的名儿,过几日,我将你爹娘都请来府中,也好与你解解闷,你爹娘知道这事儿也高兴。”王知谨说道。

      饭桌上,王老爷王夫人知道此事也皆开心的合不拢嘴,尤其是王夫人,不住地嘱咐让云笙好生歇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全与她说道就好了,一顿饭下来,王老爷也是面上难以掩盖的喜悦之情,饭后也是嘱托着云笙好生修养,也夸道是云笙的肚子争气。

      王夫人瞥了眼淡笑着的王知谨:“你媳妇儿都怀着身子了,你就莫要每日不着家了!”

      王知谨应着:“近日的事儿是有些多,等忙过了这些个日子便也好了。”

      这日,宋老爷与孙夫人来王府看看,宋老爷就在前厅与王老爷,王知谨说说事儿,孙夫人一人带着个丫鬟便来到了后边儿,打先儿是问了些家常,问问云笙过的好不好,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只管和家里说,后来孙夫人慢慢的发觉云笙嫁到王府来整个人温雅了许多,再少了些往日在自家里的那些骄纵,定定地看去倒多了些恬静。

      孙夫人看了倒也开心,云笙处的这般滋润必定生活过的是不错的,孙夫人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道:“笙儿,你还小,许多事儿不懂,这男人啊,总是得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现在这会子对你好,等过些日子,这感觉过了,还不得流连外面儿的小姑娘,娘是过来人,你得多个心眼儿,晓得没?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然你得为你自己谋个后,为你腹中孩子谋个后,这男人靠不住啊,你得靠你自己。”

      云笙笑着应道:“娘,我哪有您说的这般凄惨,知谨真心待我,倘若我处处提防他,倒显得我小气不是?也伤了老爷太太的心。”

      孙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偏是得撞了南墙再回头的。”

      云笙不答只是握着孙夫人的手,后又想起一事,便问了起来:“娘,云熹回来没?”

      孙夫人忽然僵硬一顿,牵了牵嘴角:“你哥...那边儿事儿耽搁了,还须得些日子。”

      云笙不满的撇了撇嘴道:“这都将近大半载了,究竟何事这般棘手?等他回了,我倒要好好问问,他倒不是要等这孩儿出生了,都未见到舅舅。”

      前厅这边儿,这云笙刚嫁入王府,宋老爷也希望着云笙在这边儿过的舒坦,总该让别人欠个人情也是好的。于是宋老爷介绍了两单米商走地下线的生意给王府,这走的地下线可有许多讲究,拿货的价钱是极低的,然卖出去的皆是对口富贵人家,这也在无形中编织了一张网,富贵人家之间的一荣俱荣的网,这所谓的地下便是逃开了官府的眼线,少了向上交税的环节,一石接着一石,赚的钱便也是多了,若是说完全瞒过官府的人也不大可能,毕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然正因为宋家与朝廷上的人的关系,偶尔给开个后门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只是二八分或是三七分的结果罢了。

      王老爷与宋老爷谈成了这事儿,也是高兴得很,王家一行人送走了宋家夫妇便也回府各干各的事儿了。王知谨回来了一趟屋子里,与云笙交代了几句,并嘱咐她好生修养,便说与街角刘家的事儿没谈完,昨日夜晚便是那事儿事发了,现在就过去处理,等这事儿忙完了,这一阵子便可以闲下来,云笙只道是让其当心便没说二话了。

      王知谨披上件外袍便匆匆出了门,云笙瞥眼便看见其钱袋还装在他方才换下的外袍的内层,便拾起钱袋,追了出去。疾步走到大门口,便远远的看见王知谨上了马车,不一会子便走了,云笙只好作罢,估摸着身上应是有些钱的,她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尽头的拐角处。

      刚欲转身回去的云笙忽的顿住了脚,她又走到大门口处停了停,直到门口的小厮说道:“奶奶,少爷已经走远了,您还是回屋罢。”

      云笙看了眼紧关着的赭色大门,沉思许久,才移步回房,前脚刚踏入屋子内,便关上了房门,叫来了念珠:“你去悄悄将卓子唤来,就说少爷找。”

      念珠应道:“奶奶,方才少爷才走,卓子一向是与少爷一同的,现在怕是不在府中的。”

      云笙道:“你且去唤便是,若是当真不在,回来就好。”

      念珠颔首便出去了。不一会子,果然将卓子带来了,云笙吩咐道:“念珠,将门关好,莫要让闲杂人进来。”

      卓子进屋后,小心的看了一圈,问道:“奶奶,少爷有何事找我?”

      云笙半响没有说话,反倒是喝了口茶:“许家那几亩地的租子可是你在记账?”

      卓子应道:“回奶奶,是小的在帮少爷记着呢,奶奶可是要查账?”

      云笙问道:“如今你家少爷去处理许家的事儿,为何没带上你?记账先生都不带,岂不是少了左膀右臂?”

      卓子顿时慌了,奶奶这语气和这奇怪的开场白,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他顿时满头大汗,呼吸也急促了些:“这...小的也不知。”

      云笙继续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且直说就是,这些日子,包括昨夜,更包括现在,你家少爷都去哪了?”

      卓子顿时跪了下来,颤抖道:“回奶奶...小的,小的只知道少爷去了许家那边儿...其余的小的一概不知...”

      云笙顿时火了,将瓷杯摔在地上,茶水瓷渣碎了一地:“装,继续装!你们主仆俩穿一条裤子,怎么也不把口供对好?许家收租子尽是我胡诌的,你家少爷道是去刘家那边儿了!”

      卓子一个劲的磕着头:“奶奶...奶奶饶命...”

      云笙气得脸都白了:“你倒是说不说?不说便打,自己打耳光!看你还长不长记性!你们这些个畜生东西,给我打,死命的打!”

      卓子也不敢违抗云笙的意思,便一巴掌一巴掌的打着自己,“啪”“啪”直到出了血,慢慢的牙齿也打松动了,云笙才继续问道:“还说不说!”

      卓子仍是方才那一套的说辞,云笙气急了,站起身子:“好啊...好啊!好忠诚的一条狗,那我倒是要看看是你对你家少爷忠诚还是你对你的爹娘更孝敬!我若是没说错,你爹娘还欠着一笔银子没有还罢?人家当铺子里的答应了再给你爹娘两年期限,你觉着,若是人家当铺子出尔反尔,你爹娘会如何啊?”

      卓子停下了打嘴巴瓜子,绝望的看着云笙,口齿早已经不清楚了:“奶奶...我说,您饶了我爹娘罢,他们都上年纪了...”

      云笙没有说话,等着卓子的下文。卓子说道:“奶奶...您菩萨心肠,莫要动我爹娘,求求您了,少奶奶。”

      云笙扭头不愿再看了,只是说道:“你只管说就是。”

      卓子歪着嘴,牙齿处还在冒着风:“少爷和子衿姑娘儿时便认识的,本着这些年就成亲的...谁曾想到...”

      “谁曾想到凭空多出了我这么个人是吧?”云笙接着他话说了下去。

      “不是...奶奶,您与少爷乃天赐良缘...”

      “放屁!”云笙恼了:“天赐良缘会让你家少爷这么糟蹋,还去外边儿偷人!”

      卓子被呵得又是一缩身子,一个劲的磕着头,脑袋上都磕出了血。云笙恨得咬牙切齿,终是没有对着卓子发作:“你且下去罢,一会子少爷回来了,你若是敢说出一个字儿,你就等着与你娘老子办后事儿罢。”

      卓子走后,云笙一个人定定地坐在椅子上,直到华灯初上,王知谨款款而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上京喜事无红只白 青青子衿闲事磕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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