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的那些年》阑珊姐姐

11、尴尬

　　“OK。”他好像听懂了，还是往前走，“没关系，我送你回家。”

　　这大概是艾瑞第一次长跑半途而废。

　　回到家，佳眉的肚子才开始正式痛起来。痛经有多通，让你站不直身，起不了床，跪在床上躬身如虾米，眼神模糊，意识衰减，生不如死；能痛得你眼冒金花，耳朵失聪，见天地，见众生……一次休克般的疼痛就能持续五六个小时。

　　五六个小时之后，疼痛奇迹般消失，方如大赦。

　　巨痛初期，她混身颤抖着，到处找药，感觉全身三分之二的意识都僵死了，刚哆哆嗦嗦在旧包角落里翻出止疼片，根本不用水送，撕了两粒塞嘴里，直接干咽下去，只觉喉间有些苦，但与从右下腹为中心蔓延出来的挑筋般的揪扯相比，根本就忽略不计。

　　然后爬到床上，跪麻了就蹲，蹲酸了再跪，两种姿势接力直至撑过五六个小时，窒息的痛感才如潮水般退去。同时丧失的意识一清醒，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集中精力修发来的文章，直至脑力用尽，一个小时后终于发了回去，才敢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还好年轻，大脑和身体能抗住深度疲劳和折腾。

　　第二天一早到公司时，仍感觉有三分之一的意识因对抗痛经而不清醒。她想过请求艾瑞能出去吃，用自己的钱垫上都行。又想，自己是来工作的，如果痛经这么耽误工作，会不会被公司嫌弃？所以，即便搏命，也工作最要紧。

　　艾瑞估计又来了灵感，正在电脑前叭叭敲键盘。她本想悄声过去，但他抬起头，看到她的样子应该有些吃惊吧，平日一个有说有笑很活泼的人，转眼就这么低落暮气了。佳眉却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冲他笑了笑。他低下头去，继续工作。她则快速进了厨房。

　　进了厨房关上门，她就顺着厨台蹲了下来，那种最凌厉的剥筋抽皮般疼痛正提前一波一波地袭来。她生生盯着地面忍受着，然后顺手从厨台上扯下几棵小葱，剥得细白。

　　那顿饭她做的格外吃力，也决定从简，只做一碗够他吃的牛肉面凑合一下吧。熟牛肉在冰箱里，是她按五香味煮好的，切成合适的块，一块块码在盘里，用薄膜封了起来。本是怕他半夜饿，临时能解决充饥的。现在派上了用场，面条在开水里翻滚时，夹几块放在锅里，和面条一起煮，最后放上青菜叶，装碗，就是色香味俱全的林氏牛肉面。

　　就在烧水时，她不能站着等，好像腹部某个筋揪得太紧了，只能蹲在地上，听着头上煤气滋滋燃烧的声音。蹲麻了，干脆坐在上，真没法讲究了。

　　门在身后，无声开了，她不知道。艾瑞有些吃惊地看着她，随意坐在地上，时不时轻轻呻/吟/一声，身体有一种病理的晃动。

　　“你没事吧？”

　　佳眉吓一跳，本能就从地上爬起来，但爬得过猛，差一点晕倒，迅速手扶住案台，回头笑，“水开了，做好吃的面。”

　　艾瑞走进来，若无其事，“不舒服，你就休息一下，我来。”

　　“不用，马上就好。”

　　“你——”他看了看她的侧脸，似鼓起勇气说的，“你的脸色很难看。谁都有一时半会需要调整自己的时候，那就好好休息调整。人是自然的动物，身体各种演化，就会出现很多意外。这些意外也算正常，相似的症状成千上万，顺其自然好好休息就好。”

　　“真的没事。”佳眉有点尴尬，可没心思顺着他的说法作自我可怜状，更怕自己如此娇气，成为公司的负担。你艾瑞好心，但公司又不是你的。“不好意思，这又不是病，没必要特意休息。您别太在意，真的小事一桩。”她说着，净了手，把面条放在开水里。手在分面条时有点哆嗦，她没意识到。

　　他则看到了她下意识的痉挛。

　　“我来。”他两步到冰箱，拿出装牛肉的盘子，“我也会，只是做饭的程序没那么对而已，但一样吃。”

　　她已经从他手里把牛肉盘端了过去，放了五六块，又递给他，“麻烦再放进去。”

　　艾瑞回过头来，水卷着面条已把牛肉淹没了。佳眉佝偻着身体，看着面条再翻上来一轮，才把青菜放进来，开心，“你把筷子拿到桌上去，开饭了。”

　　“你需要止疼药吗？”他突然问。

　　佳眉这次没客气，“要，我早上来时偏偏忘了。”

　　他这种不太近风情的理工直男，竟还知道她需要止疼药，是不是昨天吓着他了，回来在网上查了诸多资料？或是，他女友也有这症状？看他一个人吃饱天下人不饿的样子，也不像有女友。难不成是前女友？

　　艾瑞飞快出门，虽然他的脚步比较轻，佳眉也听到了他快速移动的声音。还以为又会麻烦他像买卫生巾一样再出去买呢。在她把一碗飘着牛肉和青菜叶的面端出去，放在桌上，又摆上醋拌红心萝卜和肉条两个凉菜时，艾瑞就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药瓶，两板药，放在桌上。

　　“哪种合适，你挑一下。”

　　佳眉拿起来一看，两个写着英文，一个平板写着日文，其中有汉字“生理痛·头痛”及大大的EVE。那就这个吧。

　　艾瑞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端过来，就看到两片药已若无其事被她吞进去了，有些吃惊。

　　佳眉则有另外的担心，嘤嘤硬着头皮请求，“其实只是偶尔不舒服，偶尔这样，对女生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两三天而已。”然后看了看他的脸，“能不能不要告诉王经理，其实不会耽误工作的。”

　　很多公司就业歧视，不想要女生，就是嫌女生事多，麻烦，不如男生皮实耐用。

　　他稍愣了一下，马上点头，“当然不会，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要不，你下午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朝她感激地笑笑，拿起包，“那把碗放在厨房里就行，我回来洗。”

　　他嘀咕了一声，“我洗。”

　　她暗暗想，那自己周一回来把他的衣物鞋子都给洗了，算回报。

　　但刚到楼梯，就觉得走不成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佳眉，做我饭了没有？饿死了，先倒杯水，再加个菜！”

　　王经理回来了。

　　佳眉马上回去，找了他的杯子倒水，又回到厨房，“再做一份，头儿回来了。”

　　很奇怪，刚才的疼痛似乎也没那么要命了，不让老板看到自己偷懒才是第一位。

　　艾瑞放下筷子，看着王经理从楼梯上来 ，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少吃点，给你留点，不用做了吧？”

　　“这次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给我留点哪够，我得吃饱，你少吃点好伐？”

　　两人乐呵呵坐在长条桌边，高一句低一句谈了有一会儿，应该是旗开得胜的内容吧。佳眉马上把第二碗面条也做好，端了出去。

　　王经理架起二郎腿，胳膊支在桌上，虽一脸疲惫，却精神头很好，老辣的目光扫了佳眉一眼，夸张地噫了一声，“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学编程给逼迫的？哎我告诉过你，你就奔着做脚手就成，不用一口吃个大胖子非搞得和他一样，他是MIT那种牛逼哄哄的学校锻造出来的人物，中国也找不出几个人像他这样的。你一个文科的女孩子，悠着点，不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好伐？”

　　虽是玩笑话，佳眉还是吃了一惊，艾瑞不是什么工程学院毕业的吗？MIT是什么？

　　她甜甜冲老板一个弯弯的眉眼，“要不够，厨房里还有面条。我回去收拾一下。”月事期间，她食量很少，能不吃就不吃了，吃了反而成负担，会呕出来。跑到厨房，打开手机，一查，妈哎，MIT……竟是麻省理工学院的缩写。这应该是地球上最牛叉哄哄的理工学院了。

　　她脑袋轰了一下，只想到他是技术牛人，却没想到他毕业于那么好的大学，怪不得英语说那么溜，中文老是一板一眼的。以前是不是自己过于随意，对他不够景仰？

　　饭桌上，王经理和艾瑞谈到项目，谈到他们想找的技术人才，让人沮丧的是很多她都听不明白，只感觉项目到目前是顺利的。王经理虽东跑西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因有效果，精神高涨，至于那些想延揽的IT人才，他敲着桌子骄傲地说了这么一句：“我对他们说，我公司有艾瑞领头哎，和他共同做一个项目，也是人生一个不错的经历，你们肯定不会后悔的！”

　　佳眉不知道艾瑞在IT界到底多有名，会打出这样的名号。突然右下腹又一波针刺的锐痛袭来，感觉意识又大面积僵死，而灵魂却好像瞬间冲到高空尖叫……撑不住了，好在明天是周末，不用来上班了。顾不得别的，她得好好撑过整个月事期再说。

　　突然，大厅里又传出王经理的大嗓门，是专门喊向她的，“明天加班，周末佳眉过来吧？”

　　那口气是一定要过来的，大家都加班，你一起加加再正常不过。

　　她呃了一声，就停顿了，自己有议价空间么？

　　后面是艾瑞的声音，“这几天她也很辛苦，周末让她休息一下吧，顺便把编程内容再看一看。”

　　王经理不知所以，还歪着脑袋继续循循善诱，“周末加班是有加班费的，是不是辛苦一点也坚持一下，想好了再反悔也没关系哈？我们两个，一个帅大叔，一个帅哥，忙起来要吃饭，要吃好的！”

　　艾瑞抬头看他，“周末我来做西餐怎么样？”

　　王经理嗤之以鼻，“切，你那西餐，阿拉宁愿出门左转700米吃麦当劳，要么叫有地沟油的外卖。得，还是我亲自上阵吧，做两样小炒，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好男人上得厅堂也下得厨房！”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半真不假的，一忽儿说公司正经事，一忽儿又胡乱扯到别处去了，但一个一本正经，一个爱开玩笑，配合还挺默契的。

　　现在，也只能善解人意的艾瑞帮她顶一下了。她蓦然觉得，他不仅心好，还蛮体恤自己，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是不是对自己……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