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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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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之后,魏萤黛终于带人来到了文都使节的入境之地——罗仙镇。
相传此处有神,善舞 ,乘风而起,衣袖化云,时有瑰丽之色流转山间 ,每逢舞时,必有百鸟衔枝齐聚,三日不散。
不过传说神人居住的地方,却也是个寸草不生,飞沙走石之地。
罗仙镇风大,小米般大的沙砾迎风拍在脸上,不带个面巾都容易被拍成麻子。
赵仁充那时候说的很明白:你们干得是暗中保护的活,所以要低调。
虽然赵仁充说的神秘,但是魏萤黛还是觉得有必要跟三皇子打个招呼。
魏萤黛到了镇上的当天晚上就找了薛杉一商量,薛杉点头,说成,但是这事儿我不帮你。
魏萤黛心说偷偷见个三皇子通个气而而已,也不需要你帮什么忙啊?
结果一到三皇子的住所,魏萤黛就明白薛杉为何会有此一说了。
一个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巡逻兵,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之下,还不硬闯,确实有几分难度。
彼时魏萤黛还趴在房顶上,余光就瞥见了后门个女侍提着个食盒朝着院子的方向走来,魏萤黛借着星光打量了一下那侍女的衣着,看料子就不是罗仙镇产的东西。
于是魏萤黛瞅准了时机,敲昏了侍女,剥了衣裳套在自己身上,拎着食从后门溜了进去,一路摸索着找到了三皇子所在。
期间魏萤黛打开那食盒看了一下,竟然是鱼脍。这穷乡僻壤里能弄出一道鱼脍来,定然给的是三皇子无疑。
魏萤黛小时候在薛府耳濡目染,女侍的规矩她还是知道的,轻声细语地站在门外禀告了一下,三皇子唤她进来,魏萤黛躬身垂首,踱到内厅的酒桌前。
以防露相,魏萤黛许久没敢抬眼,直到视野内出现了一双暗纹云锦的黑靴,魏萤黛悄然抬头,猛然撞上那分外熟悉的双目,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薛杉打量着她 ,笑着说了句:“三殿下,这就是刚才侍卫回禀的那个窜进来的毛贼吧。”
三皇子华祯与薛杉是旧相识,魏萤黛一个从草窠里爬上来的五队长哪里与三皇子打过照面,自然不认识她这个惊鲵卫五队长。
魏萤黛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三皇子唤人便要捉她,情急之下魏萤黛掏出惊鲵卫牙牌,卫兵才将他放开。
华祯问她:“为何穿成这样?”
“都统有令,不得在人前现身。”魏萤黛揉了揉肩膀,声音沉闷。
华祯了然,转头看向薛杉:“我说你怎么用了镇国公府的腰牌。”
魏萤黛无声地瞥了薛杉一眼,这货就是嫌自己碍了他的眼,变着法子给自己使绊子。
思量间华祯已经让魏萤黛落了座,三个人将其这次护送的事情来。
华祯计划的路线死从罗仙镇出发向东穿过龙泽,从眉间山出西南,出了西南,护送文都使节的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西南异族聚居势力盘踞,也是李万的故里。”华祯握着酒杯娓娓道来,“即便薛杉你砍了李万的脑袋,可也别忘了,那只不过是个人罢了。”
李万说穿就是一个带头的,如果李万的残部还想造反,到时候势必会有许多李万站出来,届时李万残部煽动西南异族联合起来,血洗向东朝投诚的使臣,联合异国造反,就是件麻烦事。
华祯的意思与赵仁充一样,还是希望惊鲵卫作为一只最敏锐的触角,在大部队到达之前,就先拔掉隐患。
“三殿下的意思是让惊鲵卫在前面趟雷?”
薛杉问完,华祯回以一个“正是”的表情,薛杉失笑,复问魏萤黛:“五队长以为如何?”
“此次任务并非只是为了文都使节而来,同时也是为了保护三殿下的安全。”魏萤黛眼睫一振,纤长的睫羽像是忽闪的蝶翅,“所以最好在三殿下身边留一部分人手比较妥当。”
华祯的眼底里席卷着暗流,不动声色地瞥过来:“姑娘,如果皇宫中的那位真的那么在乎我的安危,就不会让我来到这里了,况且,来找事儿的,可不仅只有异族呢……”
魏萤黛听出了华祯的言下之意,如果真的出了事,他对惊鲵卫没有什么信心。
她想了想,从座位上起身朝三皇子一拜“还望三殿下三思。若是三殿下觉得的属下没有能力护三殿下周全,那至少让薛大人随行。”
原本她便想要与薛杉分头行动,如果三殿下不愿意的话,那至少要让薛杉留下。
若薛杉真的要插自己刀子,她可防不住,所以薛杉这个隐患,越早剜掉越好。
索性华祯没有再争,魏萤黛直接朝他脚边一拜,多谢三殿下!
余光一瞥,只见薛杉绷着脸,眼眸中暗潮涌动 。
在她看来,都是算计。
文都使节明日一早便到罗仙镇,薛杉与魏萤黛与华祯商议过后,便从院墙翻了出去。
天幕黑沉 ,路上安静的只剩风声,偶尔有鸦雀的怪叫割裂寂静的长夜。
薛杉在街角站着,直到魏萤黛在小巷中换回衣物,走上前来,二人在无人的沙土路上并行。
“你这么着急支开我,想搞什么鬼? “
薛杉说完摸了摸腰带,魏萤黛最好是能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说法,当时在三皇子面前演的哪一出,分明就是想支开他。
“薛大人多虑了.\"魏萤黛的目光散落在前方被月光照的惨白的沙石路上,平静得像一池水:“三皇子的反应你也看到了,又不能放任三皇子不管,薛大人与三皇子相熟,由薛大人前去是最合理的办法,如果由我去的话,五队由谁来带?”
“狡辩。”
薛杉冷笑,别看平日里这女人看上去一副乖顺温吞的模样,内里一肚子的歪歪心思。
“薛大人说的哪里话,你是督军,我是领队,哪里有让你去趟雷的道理?”
她莞尔一笑,被薛杉突然伸出手扯住了面皮,魏萤黛躲闪不及,直接被掐的僵在原地,瞪着眼珠,猝不及防地仰起头,看着比她高出一头的薛杉。
“魏大人还知道我是督军,你瞒着自己中毒不禀,还接护送的差事,就够你进掌刑司蹲上一个月的了。”
薛杉不仅加重了手劲,魏萤黛觉得自己脸上的肉都要被对方的手掐碎了,她一把拍开他的手,退开几步,捂着脸怒道:“薛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魏萤黛的脸颊刚摆脱魔爪,手腕又被又被对方捉住,薛杉握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扯,扣住了她的肩膀,不由分说的一拉衣领,后颈暴露在空气中,后经拿到鲜红的细线依然印在魏萤黛的后颈上。
“你当肖慎言的野火是话梅粉么?碎流轩给你解过毒,再泡一个药泉就能痊愈?你脑袋里装的是豆腐花吧……”
魏萤黛被薛杉拿捏的真的动了火气,一路上薛杉就没有老实过,魏萤黛觉得即便他不当自己是同僚,至少也要注意一下男女大防,在温泉时魏萤黛忍了,这次要是她还不放声,薛杉兴许还以为自己是三年前的小姑娘。
然后魏萤黛就动了手。
魏萤黛都没有等到薛杉把话说完就抬起了手,那一巴掌几乎用了全力,保证能够抽掉薛杉的后槽牙。
薛杉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她脖颈上因为野火留下的那道红线,温泉的时候这丫头穿着中衣,薛杉也不好动手剥了她,所以不确定那红线是否已经蔓延到心口,眼下也只能凭借红线的色泽来判断一下。
他忽觉耳边一道劲风袭来,薛杉几乎是本能地抬手一挡,人接着就朝后退,却还是魏萤黛的指甲蹭到了脸,留下一道红痕。
薛杉低头摸了下脸颊,再抬眼时眼睛里攒着火,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了个“你……"
魏萤黛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声音里都带着冰碴:“从三年前我离开薛家的那天早上就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现在是惊鲵卫的五队长,不是你的玩物,你如果再敢对我无礼,我就拿你祭刀,薛杉,不信你就试试看。”
薛杉冷冷地望过去,对面的魏萤黛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现在哪怕自己朝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对方都要撕烂自己的喉咙。
他只好将腰带里的解药向里掖了掖,手肘搁在刀鞘上,平静地看着她:“那到时候就看魏大人还能坚持多久。\"
魏萤黛瞪了她一眼,转身朝着夜色深处走去。
*
魏萤黛回到山里与卫兵汇合,拿着从三皇子那里带来的地图跟手下的几个组长详细交代了一下,然后遣散了众人,让他们自己部署。
从明天开始,魏萤黛终于能够跟那个灾星分道扬镳。
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妥当,魏萤黛裹着披风靠在行装上,本来是想要闭眼眯一会儿,却没成想真的睡了过去。
她似乎又回到在薛家的岁月,薛父给魏萤黛安了个义女的名分,安排了一个名额让自己去过国子监念书,魏萤黛的父亲不打仗的时候,不仅教自己武功,经史子集也为自己买过,在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日子里,魏萤黛都靠着这些书籍打发时间,所以在国子监的时候,功课也还能够应付。
让她无法应付的,是气氛。
门槛越高的的地方,层级的划分就越加明显。
能在国子监里念书的都是王公贵族家的子嗣,,知道魏萤黛不过是薛家的家臣,于是魏萤黛成了国子监的最底层,人人都能够践踏的草芥。
魏萤黛当时知道,国子监里能够准确说出她的身世的,除了薛杉,再无他人。
薛杉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十分骄傲,宁愿用一百种办法让她滚出国子监,也不愿意走过来亲口对她讲:你离开这里。
那个时候,魏萤黛觉得那些世家子的手脚都好细呀,踢打在自己身上,根本都没有什么力气,如果反过来的话,自己一脚就能够踢断他们的骨头。
但是她不能,父亲告诉她,拳头与兵器只能用来保护,而不能用来报仇。
那些郡主侯爷的拳脚似乎成为了她每天的必修课,魏萤黛甚至知道如何防守才能够不让他们打到自己的脸,让自己毫无异常的出现在薛府的饭桌上。
直到有一天,几个小侯爷似乎是被夫子罚了心情不好,然后将她拎到了国子监后面的一处废弃的花园,几个小侯爷世家拳脚之后,竟然还想剥了自己的衣物,将自己绑到外面示众。
魏萤黛将缩成一个团,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衣物,隔着那些人的足履与衣袂,她看到薛杉站在远处,面色阴冷地看着自己。
小侯爷们对魏萤黛的拼死挣扎有些恼火,你一个家臣之女无非就是一条狗,有什么资格拒绝。
最气愤的人最先拿起荒草里的木棍,狠狠朝着魏萤黛的身上砸过去,魏萤黛只来的及挪动一下,那棍子落在了她的肋骨,魏萤黛只觉得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刺痛感,令她呼吸困难。
眼见着几个人又来拉扯她的衣物,魏萤黛的脑子顿止清新了一半,完全清醒,是因为最外围的一个侯爷的惨叫声。
那天是魏萤黛第一次在国子监打架,掰断了四个小侯爷的手。
魏萤黛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外走,结果被薛杉挡了路,魏萤黛朝着一边靠靠,结果薛杉又挡在了自己面前。
她的神色一下就冷了下来,缓缓抬头看着薛杉:怎么你也想把我剥光了示众?丢得可是你薛家的脸。
她觉得薛杉十分没有眼力见,又笃定她现在这个半死的状态,即便是得罪他,薛杉的骄傲不会允许他也不会对自己出手。
于是她直接撞开了他的肩膀,然后又想起了有件很重要的事儿没有告诉他,颤巍巍的回过头来。
——我明天不会来国子监,以后兴许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不过少爷等待的过程会有些漫长,麻烦您忍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