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杉》小行山

20、第20章

　　真靠她自己光着两只脚板走回去，天亮都未必能到城门口。
　　魏萤黛只好强忍着别扭，伏在了他的背上。
　　这纨绔的小少爷的脾气，魏萤黛摸不透，所以她适时保持沉默，以免万一戳到对方的神经，再将自己扔出去。
　　薛杉站直身体的时候，脊背莫名僵直了一瞬，魏萤黛顿时绷紧了神经。
　　“怎么了？”
　　她侧在他耳边，刻意压低的声音被卷过来，丝丝缕缕拴着薛杉的耳朵钻进心里，薛杉不受控制地僵直了脊背。
　　薛杉手臂发力，将背上的人往肩上掂了掂，魏萤黛随着薛杉的动作，被迫抬起了脖颈。
　　只听着前面的薛杉低低地念了一句：“这么轻。”
　　轻怎么了？轻也惹到他了？
　　魏萤黛也没问，这位少爷屈尊降贵地蹲下身来背人，自从她遇见薛杉以来是真的没见过，只要自己闭嘴受着就是了。
　　夜里还是冷，若不是身上这件衣物，光凭魏萤黛自己这身露着肩颈的衣裙，迟早会被冻透。魏萤黛环住他的肩，炙热的温度透过衣料温暖了掌间，肩背宽厚有力，薛杉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乖戾，如今只剩下了性子里埋着的三分冷厉毒舌，还带着记忆中的影子。
　　她想着想着，忽地说了出来：“薛杉你为什么三番两次来救我？”
　　“我救你还救出错来了？”
　　薛杉侧过头来，没有理解她话中含义，只听到头顶上那姑娘的声音传出来：“以我对你的了解，没有好处你是不会施以援手的人。”
　　“那你对我了解的还不太全面。”薛杉忽觉心中火大，侧头抬眼瞥过去，却只能看到对方几缕柔软的发梢，弯在肩头。
　　“若真图你什么，你就不会趴在我背上跟我讲话。”
　　魏萤黛拍了拍他的肩膀：“行，那薛大人这份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还麻烦大人好好看路。”
　　说完，她指尖推着薛杉的下巴，将他的头推了回去。

　　薛杉脚力不错，回到城内的时间甚至比魏萤黛预料的还要快了一会儿。
　　到了薛府，薛杉才将人放下来。
　　魏萤黛披着衣服跟他道了声谢：“在下回去将魏大人的衣物洗干净再还回来，今天有劳薛大人。”
　　她转身要走，又被对方了攥住了后领。

　　薛杉将人拖回来：“太晚了，你现在我府上睡下，明天我派车送你。”
　　听他一说完，魏萤黛的惊起一身冷汗，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薛大人太客气了，我走回去就行。”
　　这回薛杉没再拽她，神色未变，声音却冷了半截：“魏大人是想让我将你绑进去？”
　　“薛杉你是山大王当惯了？哪有这么强人所难的？”
　　魏萤黛的脸色也不好看。

　　她看见薛杉朝着自己走过来，连眼睛里都浸了层霜，勾起唇：“怎么？薛大人又想动手？”
　　薛杉原本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他看着魏萤黛被满是泥污的脸，终究还是忍住。
　　“进门等着，我让下人用马车送你回去。”

　　魏萤黛坐在马车里，回想起在芦苇滩时与对方交手时的场面，一股寒意从心底窜上来。
　　那件锦灰色的衣衫她还记得，当时白肃说要去出诊身上穿的就是这身衣物。
　　魏萤黛左思右想，一夜未眠。
　　*
　　三皇子遇袭一事传得也快，毕竟事情发生在折枝楼，几乎是许多大臣武官出入的地方，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想不知道都难，只是皇帝倒是十分重视华祯被刺，朝议时点名让刚上任的刑部侍郎崔霖彻查此案。
　　华祯不想将西南刺杀事件摆在明面上，本来是想让薛杉等人出手调查，暗中抓住对方的的尾巴，将人揪出来，结果刑部侍郎崔霖卷进来，事情就有些不好办了。
　　下朝时，华祯与薛杉在宫门口遇见，二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钻进马车，沿着官道并肩而行。
　　薛杉最先开口：“崔霖一来，西南刺杀的事情一晾在桌面上，想深挖就难了。”
　　华祯苦着脸叹了口气：“估计替罪羊就是昨晚刺杀我的那人了吧……不过当时魏萤黛不是追过去了吗？一点线索都没有？”
　　“线索？”薛杉冷笑：“也不知道她那生猛劲儿跟谁学的，再迟一步就要被人扎成筛子。”
　　“有追兵？”华祯复问。
　　“同伙，估计早就在附近接应了。”
　　华祯“哦”了一声，思索了一下忽而笑了起来：“别说魏大人生猛，若不是她猛地扑过来，我还真不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寒意，薛杉的目光毫无情绪地瞥过来，华祯颇为识趣地话题：“你别小看这个崔霖，他爹当年可是被你亲手送进大狱的。”
　　华祯见薛杉蹙眉回忆了一下，并没有思索出什么结果，于是提醒他：“大鸿胪卿，当年据说与北方蛮夷通敌受贿贩卖情报，被你捉回来的，还被你砍断一只胳膊。”
　　薛杉想了起来：“那个秘密受审的崔岭沈，最后死在狱中？”
　　“正是，估计到时候会给你找些麻烦，你要小心。”
　　“崔霖算不上麻烦。”他侧过头沿着官道的方向看过去：“那个才是真的麻烦。”
　　华祯起初没懂，顺着薛杉的视线看去，魏萤黛穿着件崭新的官袍抽这边走来。

　　魏萤黛休沐结束，本是来宫里找一趟赵仁充，然后回惊鲵卫，没成想在这而遇见二人。
　　她走到薛杉面前，将洗好的外袍递了过去：“多谢薛大人。”
　　薛杉看了眼外袍，没接：“你来宫里做什么？”
　　“我休沐结束，先找都统，再回惊鲵卫。”
　　薛杉径直从她身边过去：“我还有事，你直接放到惊鲵卫。”
　　魏萤黛面色一僵，想说些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嘴。
　　行，就你事儿多。
　　她回过身冲着华祯一拜，转身朝着宫里去了。
　　华祯看着魏萤黛走远了，回过头，眼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辉看向薛杉：“刚才不是还说你直接回府吗？怎么又有事了呢？”
　　薛杉看了他一眼：“三皇子要是这么想知道，不如我带你去？”
　　碰了一鼻子灰的华祯撇了撇嘴：“不说就不说，反正你肯定心里被我着急。”
　　让你傲娇，又想撩又装作不关心，总有你被虐的时候！

　　魏萤黛在宫里见了赵仁充一面，赵仁充跟他交代了一些最近的状况，便让她回到惊鲵卫当差。
　　回答惊鲵卫时，五卫队里的士兵都炸了锅，毕竟惊鲵卫自从五队长休沐之后惊鲵卫里风言风语，再加上前段时间罗念母亲去三皇子府上闹，甚至有流言说五队长要被革职。
　　如今魏萤黛归队，整个五卫队都像是被活水浇灌的蔫禾苗，瞬间活了过来，俱是围着魏萤黛诉说了一番衷肠，魏萤黛无法接受这些来自壮汉的热情，挨个对准他们的屁股踹上一记，卫兵们哭爹喊娘的四散而逃。
　　魏萤黛终于从那过了头的热情里抽身，朝着官肆走去，却在拱门处瞧见了一道人影。
　　中年人被开着门边，抽着烟袋，看着天上郁郁葱葱的树影出神，听见声响回过头来，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了一道笑意，横亘在右脸上的刀上也随着脸上弯起的线条柔软了几分。
　　“回来了？”
　　如果让魏萤黛在惊鲵卫中选出一个让她佩服的人，一定是眼前这位一队长陈白鹇，这个面上看着像是个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家伙，经验独到，目光老辣，是办案惊鲵卫中办案效率最高的人。
　　魏萤黛“嗯”了一声：“大队长专门在这里等着我？”
　　“只是抽袋烟，碰巧撞见你。”陈白鹇弯身将手里的烟袋朝着鞋底磕了磕，看向魏萤黛：“听说昨也三皇子遇袭时，你也在场？”
　　魏萤黛含目，思索了一瞬回答：“在，当时我起身追贼，没有追上……”
　　“哦，那我当时在折枝楼看到在房檐上飞奔的女子，应该就是你。”
　　听完魏萤黛心里一沉，忽而抬起头来：“您也在折枝楼？”
　　“何止是我……”陈白鹇将烟袋收进腰间，叹道：“我们几个卫队长，除了你和薛杉，一起去的折枝楼喝酒。”
　　魏萤黛寒毛都竖了起来，接着又听陈白鹇说道：“只不过我去的晚的，进了折枝楼才看见阁楼处出了事儿，当时他们都在西北角的厢房，所以看到你的应该只有我。”

　　陈白鹇的目光说话间被魏萤黛手中握着的那件衣衫吸引，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薛杉的衣服吗”
　　魏萤黛本能地将手中的衣服收到了背后，陈白鹇打量着她的神态，悄然眯起了眼睛。
　　“阿黛……你是不是跟薛杉睡了啊？”
　　“一队长你别瞎说，我跟薛杉什么关系 ，平时你又不是看不出来。”陈白鹇一句话将魏萤黛说得贴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这种话怎么能乱讲。”
　　陈白鹇恍然，连连摆手：“对不住对不住，我未曾讲你当做寻常女子 ，这种事说得直接了些……不过也是，你与薛杉关系那么差，没什么几率走到一起去。”
　　魏萤黛想了想，将手中的衣衫塞到了陈白鹇的怀里。
　　“诶……干什么干什么？”
　　陈白鹇一头雾水的抱着薛杉的衣裳，再抬头时魏萤黛已经走远了，只听的为一个对他说道：“一队长说的也是，我还衣裳确实不大合适，一队长替我还了吧，改日我请你喝酒。”
　　陈白鹇复杂地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衣服，啧了一声。
　　好好抽烟不好吗？瞎多什么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