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游》算云烟

5、第 5 章

　　鹿德正的书房在碧落园里，被一片竹林环绕，开门皆君子。
　　鹿兮边走边感慨燕朝真是富庶，一个三品官员的府邸就可以如此豪华。往日她跟着朱绣，他身为端朝战神，府邸很大，花花草草也是随意的种种，断没有鹿府这样的雅致。
　　书房里，有一个长得很清秀的男童抚着书案，睡着了。
　　“这是你弟弟乾哲，你走的时候他才一岁，应该是不记得了。”鹿德正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的盖到鹿乾哲的身上。
　　鹿家的女儿都是单字，但儿子都是双字，而且都是一等一的好名字。这其中的偏心不言而喻。
　　“同为父讲讲这一路上的奇遇吧。”鹿德正坐在正座，招呼鹿兮坐在他对面的位置。
　　这一路上，鹿兮有仔细的观察过他。鹿德正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个读书人，亦或是一个官员，而像是一个精明的商人。用他特有的眼神观察她和宇文孔昭，在心中估量她的价值。
　　虽自己原本就和他没有关系，但还是暗暗为原主感到一丝悲哀。
　　她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鹿德正，但没有提自己死过一次，对于救宇文孔昭也只是说他被追杀，自己让他躲在马车里避难，就在贼人行凶的当口，支援汉王爷的人来了。
　　鹿德正没有察觉出问题，末了说了一句“汉王爷这条线，你可要好好把握住。为了自己，也为了家族。”
　　然后让她走了。鹿兮临走前回头，看到他上前抱起了鹿乾哲，视若珍宝的将他移到床榻，盖好被子。
　　对儿子而言，倒是个好父亲。鹿兮想着，然后离开了。

　　原本鹿府上下就对鹿兮的到来无感，早前就给她收拾好院落更加是不可能，就安排她住在二房的厢房里，着人去把早前越氏母女住的婉清斋收拾了。
　　二房的李氏是个和善的人，鹿兮一到立刻派人送了补给。早前没有露面的大小姐鹿夏也带着鹿乾哲上门拜访。
　　那时鹿夏嫁做人妇已两年有余，自身带着一些端庄持重，又有李氏教养有方的关系，自身带着清淡如莲的气质。跟鹿兮之前见到几位姐妹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见过妹妹，从公家赶回来需要些时辰，妹妹可有怪罪姐姐没有迎妹妹进门？”
　　上一世的关系，鹿兮看见知书达理的小姐都会有一种没来由的尊重。她欠身回礼，说：“鹿兮不敢，这一处，已比静居寺好得太多。”
　　“妹妹受苦了。”鹿夏的脸真的显露出了忧愁的神色。她将鹿乾哲拉过来，说：“见过你二姐姐。”
　　那小男童顺从的向鹿兮作揖，说：“见过二姐姐。”
　　这二房倒是与众不同，鹿兮从不主动与人为恶，但宴席上那些小姐无论自家的还是养在鹿家的表小姐，都在暗地里绞着手帕，恨不得那手帕就是自己。
　　在这样的境地下，有人愿意对她施以平视，鹿兮的心中对二房突然有了好感。
　　寒暄了几句以后，鹿夏姐弟就走了。临走前鹿乾哲回头对她做鬼脸，说:“二姐姐生的真是美丽。”
　　鹿夏假意打了他一下，笑骂他没大没小。两个人欢欢喜喜的走远了。
　　鹿兮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发怔，原来这就是亲情的模样。她上一辈子从未尝过，这一辈子是不是也注定体会不到。
　　伺候她的丫鬟，叫沉香。原本是李氏手下的一等侍女，因着小心谨慎，被安排到鹿兮身边。
　　刚刚二小姐把三小姐罚去佛堂的事，已经在府里穿得沸沸扬扬。沉香以为鹿兮是个不好相与的主，没想到此刻二小姐竟看着大小姐发呆，眼里都是忧愁。
　　“沉香带小姐去外面转转吧。”
　　这样一句话打断了鹿兮的思绪，她顺从的跟着沉香去了外边。
　　那时天色已晚，鹿府的院落在此刻昏黄的光线下，倒别有一番风味。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为沉香。”
　　“好名字。”她想起从前有人给朱绣送沉香木，他一一碾碎给她做香包，说这样可以掩盖她身上的血腥之气。从前觉得他待他好，但想起死前他那嫌恶的眼神，竟只是怕了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沉香见鹿兮不说话了，整个人又陷入忧愁之中，也不知该说什么。就随着鹿兮静静的转着。
　　“这不是二姐姐吗？”鹿灵仿佛没有吃够正午的教训，看到鹿兮就凑过来，脸上带着挑事的笑容。
　　“怎么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鹿兮不想理她，转身便走。鹿灵看着她的退意，更加得意，抓住了鹿兮的胳膊说：“姐姐急着走做什么？”
　　鹿兮眉头一皱，心头闪过一丝厌恶。这姑娘真是没有眼力劲，往年从未有人敢在她动气的时候凑上来。
　　鹿兮怒极反笑，说：“妹妹还没有跪够吗？”
　　“姐姐觉得汉王爷不在这里，这里还是姐姐可以放肆的地方吗？”
　　“是不是我可以放肆的地方？”鹿兮慢慢走近鹿灵，眼里都是杀气。
　　那鹿灵虽是往后退，脸上却没有半分惊惧之色。突然她朝鹿兮笑了笑，纵身一跃，跳入了旁边的池塘。
　　“来人啊！三小姐被二小姐推下池塘了！”跟在鹿灵身后的两个侍女立刻“慌张”的大声叫喊，然后跑向其他的地方喊人。
　　池塘不深，也就稍微比人高一点，淹不死人，却也能让鹿灵吃点苦了。
　　倒真是用心良苦，鹿兮笑了笑，转身就走。
　　“小姐，我们不救三小姐吗？”沉香好歹也是一等侍女，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有些慌张的跟在鹿兮身后。
　　“救什么？”鹿兮看着鹿灵在池塘里吃水的样子，心情突然转晴。她说：“三小姐自己想去尝一尝这塘水，我们拦她做甚？”
　　用这样牺牲自己的法子来污蔑她，倒真不知道是夸鹿灵孤勇，还是愚蠢？
　　“走吧。”鹿兮看着沉香犹疑的样子，直接拉过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