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夜尽天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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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谢离歌倒在地上，身体一阵阵痉挛。
焱妃，焱妃！谢离歌目眦尽裂。
有能力纂改她的记忆，并且与她有接触的人，除了母亲，便只能是焱妃！可是为什么？她从未对焱妃想要自己替她向阴阳家报仇而不满，因为她欠了焱妃的情。但她从来没有想过，焱妃会用纂改记忆、加大自己对阴阳家的仇恨的办法，将自己死死攥在她的手里，让自己对阴阳家恨之入骨，从而使她的复仇计划更彻底地实现。
她相信母亲，自然也相信母亲口中的“在阴阳家唯一的朋友”，相信焱妃这个“值得信任的人”，没想到对自己动手脚的，便是她！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关于九哥的记忆纂改！
所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有没有和九哥一起去过新郑城外的桃林？有没有去过咸阳城内的地牢？自己手中的逆鳞剑到底是怎么来的？记忆里九哥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偷梁换柱，这可是你教我的呀，九哥。” 女孩狡黠地笑着，柔若无骨的手指在空中划过，留下淡蓝色的痕迹。
“九哥，带我去嘛。”她捏着韩非的衣袖，克制地撒娇。
“我会阴阳术，会轻功……我还会占卜。”她抬起头看向韩非的眼睛，声音柔软了下去：“我也想帮到九哥什么。”
红莲手中的剑接起了飘落的花瓣，弄玉的琴弦崩裂溅出手指上的血珠，张良的剑光在竹叶中舞动，紫女一身华服在冷宫里撑船前行，卫庄将酒杯扔进了窗外的大雨滂沱，韩非推开的盒盖下黑气弥漫……
当年说出的话似乎还在耳边，眼前的人物鲜活，还在过去的岁月里活色生香。。
不如就这样吧，反正韩国没了，九哥也去世了，自己这十年来过得也是窝囊，不如……就这样吧。
谢离歌瘫软在地上，目光一寸寸黯淡下去，渐渐放弃了对体内冰火两重天的局势的抵抗。
“你怎么啦！”天明听到声音跑来：“我……我帮你去叫人！”说完转身就跑。
“别！”谢离歌喊道，嗓音颤抖：“别叫人。”她惨白着一张脸坐了起来，支撑着身体的手臂发抖：“老毛病了，一会就好。”
话虽是这样说，体内的情况却十分危急。来自母族血脉的阴寒的气息，从封印中丝丝缕缕地泄出来，汇聚起来后竟与焱妃的力量相抗衡，在体内掀起滔天巨浪。而被封印了多年的血脉的力量过于不可控，仅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疏导，更何谈借此机会解开封印。来不及多想，她急忙运功压制。
这是……内力出了问题？天明有些担心，这个姐姐眼睛红红的，好像要哭了。
窗外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天明向窗外扫了一眼，扭头继续盯着谢离歌，心脏砰砰直跳，担心她出事。
谢离歌操纵者焱妃的力量将阴寒之气追尾堵截，两者每一次相触，都会引起体内的一阵剧痛。那股阴寒之气像是有灵智一样，轻巧地躲开一次次拦截。她死死咬住颤抖的嘴唇，忍着剧痛不断向它撞去，每次碰撞后，阴寒的气息都会向后退去一些。数次碰撞后，她将阴寒之气引回到了封印上方，抓住机会猛地按了下去！
体内的篆字封印发出了暗淡的光，像回光返照似得，将那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缓慢地吸了进去，但当最后一股淡蓝色的气体被吸收了之后，封印上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裂缝。
血气上涌，谢离歌惊恐地睁大了眼，手臂撑住了前倾的身体，心有余悸地大口大口喘气，紧接着剧烈地咳嗽。天明一愣，迅速跑到她身边蹲下，拍着她的后背：“你没事吧？”
冷汗顺着额角不断流下，谢离歌勉强笑了笑：“没事。”她吞了口口水：“没事。”
虽然这么说着，眼前却涌起了水雾。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憋了下去。
窗外的大雨终于落下。
“下雨了！”天明喊道：“这么大的雨，可怎么回去啊！”
“我也没有带伞。”谢离歌掩住嘴咳嗽了几声，再开口的时候嗓音有几分沙哑：“这是今年的第一次春雷吧。”
天明抓了抓头：“好像是的。”
“应该一会就会停了。”谢离歌看了看窗外：“你急着回去吗？”
“这么大的雨，我也回不去呀。”天明盘腿坐下：“你真的没事了？”
谢离歌摇头：“没事了。”又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天明！”天明傻笑道。
“天明……”谢离歌看着天明，眼前还没有长成的少年的面孔与多年前在燕国看到的男子的脸庞隐隐重合，目光下移，看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夜尽天明，你的名字挺好听的。”她低头笑笑，声音有些疲惫：“我有点困了。”
“那你睡会吧，等雨停了我喊你起来。”天明这才想起来，弯腰把地上的竹简收拾好。
“多谢你了。”谢离歌想了一会，自报家门：“我叫谢离歌，暂住在这里。张良先生认识我，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来找我。”
“嘿嘿，好。”
谢离歌点头，艰难地挪动着身子，靠着墙闭上了眼。
困意袭来。
“你是谁？”
燕国，蓟城。谢离歌悠悠转醒，幽紫的眼睛渐渐清明。
女人身着赤色锦袍，上面用金线绣有图腾，黑发上凤冠的流苏垂至肩头，随着步伐摇摇晃晃地摆动。
谢离歌动了动，艰难地用手肘撑起了一点，眼中的警惕更加浓重。
女人在床榻便坐下，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药碗，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药，红唇轻启：“身子好些了吗？可有哪里不舒服？”
谢离歌没有答话，小心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锦被，紫檀家具，玉瓶，凤冠……
这是哪国的王宫？
“别看了，这里是燕国王宫。”女人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药，喂到谢离歌紧抿的唇边
“你应该知道我。你的母亲，月女淼姬，应该提起过我。”
她怎么知道？谢离歌顿时警惕起来。
“阴阳家的所有人都不可信，只有一个人除外。”甘淼道：“东君焱妃，她是我在阴阳家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她因为和我一样的原因，背叛了阴阳家。”
“你是东君焱妃？”
焱妃点头，将勺子向前送了送。
谢离歌眼中的警惕渐渐消散，低低道了声谢，抿下了那口药。
黑色的药汁刚入口，浓稠的苦味便在口腔里炸开，胃里一阵阵地翻滚。她连忙咽下那口药汁，碍于焱妃还在，不好用嘴大口换气来让口腔中辣辣的苦味散去，只好下意识地四处扫了几眼，想吃些什么缓解一下。
梅子糖呢？
不对——
谢离歌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燕国？
她捂住头，里面好像有一把尖刀在搅动。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爹娘呢？”她顾不上头疼，挣扎着问道。
“去世了。”焱妃将勺子放回药碗，骨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去世了？
“谢迟书自刎，甘淼殉情。”
什么意思？
焱妃波澜不惊的眼中带上了几分怜悯。
谢离歌恍惚了一下，脑海中嗡嗡作响。
眼前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呛人的灰黑色烟雾后面，远处的悬崖上，韩国的红莲公主与带秦兵进韩国的韩国大将军卫庄并肩而立，隔岸观火。她摔倒在凉亭边，抬头向他们看去。
凉亭上着火的横梁岌岌可危，最终轰然落下。
九哥还没回来，他的亲妹妹、他的朋友，却联合着外人颠覆了他的韩国！
谢离歌凝滞的记忆开始复苏。
“把药喝了。”焱妃把药碗放在桌上，站起身来：“你还得活着。”
谢离歌目光中一片死灰，没有任何反应。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夜尽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