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玉吹锋

81、第 81 章

　　她们在院子里依偎着坐了很久，到了饭点，傅青颂的家人也没急着来催。

　　在林可梦来之前，傅青颂已经持续这种状态有段时间了，现在有个人能陪她聊一聊，在他们看来是好事。

　　起初，发现外面下了雪，傅从兰还忍不住要出去看看，但是被黎隽拦住了：“两个人老大不小，穿的衣服又不少，是不会冻着自己的。要是真冷了自己就会进来，难道还会在院子里打地铺不成。”

　　傅从兰想想也是：“你说的也有道理。和这个比起来，心里的郁结堵多了无法疏解，说不好倒是真要命的事。这孩子不愿意跟我们多说，能和可梦说说也好。”

　　“就算跟我们说了，该她自己做的决定也得做，该经的事也得经，不是么。”黎隽不知想到什么，饭桌上也没明说，只是叹出一口深长的气，“这些没人替得了她。”

　　“你别光说我，你也少操点心。你也说了，有这么个过程，没人替得了，要是当父母的这个时候横插一手，那就说不好是真为孩子好，还是得不偿失了。”傅从兰照顾傅钧华吃了几口菜，顺便又给妻子剥了几只虾，“你就多吃点恢复好身体，你闺女自己想得开，咱们还是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这话是安慰对方，也是安慰自己。

　　黎隽点点头，把担忧的目光收了回来。

　　院子里，林可梦就这样陪傅青颂坐着，直到她愿意自己动起来。

　　林可梦不给她多想的时间，立刻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去沾屋里的烟火气：“赶紧的去吃饭，我都要饿死了，吃完饭我跟你坐通宵都行。”

　　傅从兰见她们进来，就起身去把晚饭重新加热了下，随后推着傅钧华回房间休息，和黎隽很有默契地把餐厅留给她们两人。

　　只是傅青颂胃口缺缺，吃不下太多东西。

　　林可梦见状，仔细打量道：“你这段时间都瘦了，本来到处奔波就累人，你脑力活动又大，再不吃东西，身体哪能挺得住？”

　　在林可梦印象里，傅青颂还没这么瘦过。她本来就是不容易吃胖的类型，经过这段时日的波澜起伏，现在看着起码掉了十斤。

　　林可梦在这里待了半天，眼见也没把人劝好，就转而打开外卖软件说：“你不想吃饭，那就叫点好吃的外卖。这个点儿刚好吃烧烤，咱们一会去院子里撸串儿，我请客。”

　　肥瘦相间、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撒一层孜然，再撒一层辣子，还有滚滚冒着烟气的火锅，她不相信会有人不爱吃。只是现在时间有点晚，再加上在家里吃饭，点火锅外卖有点不方便。

　　林可梦先点了几个菜品，然后把手机递给傅青颂。她先说了想吃，知道傅青颂一定不会拂她的面子，无论如何也会象征性地点点儿东西。

　　果然，傅青颂加了几个选项，叹气说：“我不是在闹什么绝食，就算绝食也没用，我是真不觉得饿。”

　　林可梦一听更有理了：“胃是情绪器官，你现在都被情绪填满了，当然不觉得饿。想当年大学的时候，一到期末考开始熬夜复习我就胃疼、掉称、吃不下饭，人焦虑的时候就是会这样的。今天我来了，你就先别想这些，一会儿我跟你说说怎么养猫。”

　　傅青颂无奈道：“我打算等它手术伤口恢复好，就放归的……”

　　“放归之前不也得养着吗？你看你喂猫条的频率，就不科学。”林可梦绞尽脑汁地要把她的注意力先引到别处。

　　林可梦了解她，傅青颂也不是那种脑袋不清楚的人，她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好，是很配合地想要调整状态，否则院子里就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可梦心疼的是，傅青颂就是太明白事理，也太有条理了。眼下，就算她是有意识地要跟着林可梦的思路走，第一反应都是打开手机备忘录，一边聊猫一边记笔记。

　　林可梦见状也没有阻止，反正只要能暂时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先正常吃点东西，比什么都重要。身体的力气恢复了，精力跟上了，人才能有余力继续动脑子，才能重新支棱起来处理问题。

　　等烧烤送到，林可梦拉着她回到院子里，给她们一人身上贴了一个暖宝宝，然后开了两瓶啤酒：“干杯。”

　　傅青颂回了回神，也吃了点东西下肚：“干杯，庆祝你硕士申请成功，希望接下来也能一切顺利。”

　　“亏你还记得，那你还跟我毁约！”林可梦叉着腰控诉。

　　傅青颂辩白：“没有毁约，只是先一个人想想，过几天就去找你。”

　　“那我可等不了，我出国前的日子都过一天少一天了，一天也不能浪费。”林可梦和傅青颂像大学时候一样，凑在一起边吃烧烤边聊天，只是眼前已没有了时下热播的综艺或电视剧，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广阔的天地，和悠悠落下的夜雪。

　　傅青颂吃到一半，搓了搓手，起身对林可梦说：“你等我一下。”

　　“去哪啊？这还有一堆没吃完呢！”林可梦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一不留神碰倒了旁边的啤酒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然后迅速被小猫扒拉过去成了新的玩物。

　　林可梦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自己的啤酒才喝了一半不到，傅青颂那罐居然就已经空了。

　　她想到什么，叼着口中啃了两口的串，低着头给樊时欢发了几句消息，手指噼里啪啦跟按摩斯电码似的疯狂加速，生怕被傅青颂发现。

　　樊时欢知晓大概情况后，纳闷地问：“那她现在是怎么想的？”

　　林可梦：“我看她自己也没完全想清楚，得给她时间理一理。”

　　樊时欢听着就愁：“这得想到什么时候去。”

　　林可梦回了个自信wink的表情包：“交给我！”

　　过了一会儿，傅青颂抱着一堆东西过来，另一只手拎来一个小型的电暖炉。

　　她把暖炉推到旁边，然后将手里抱着的瓶瓶罐罐往地上一放，叮呤咣啷的动静把林可梦看得再次一愣：“不是，你就算酒量还可以，这也太……”

　　“喝不完再放回去，没事儿。”傅青颂扬扬手臂示意道，“把烧烤放到暖炉上，吃热的，我特地把暖炉架翻出来了。”

　　说着就一边坐下一边开了瓶新的酒，自顾自像喝白开水一样灌了两大口。

　　“哦……”林可梦知道她心情不好，不好明着阻拦，只能先把烧烤摆到暖炉架上，然后在她背后悄摸扫了一眼那堆酒山，从里面挑出度数高的几瓶，伸手放到墙后面，再拿窗帘一遮，行云流水。

　　反观傅青颂，虽然嘴上说“吃热的”，但其实也只是在照顾林可梦，她自己根本就没吃多少，现在估计都快喝饱了。

　　林可梦直接虎口夺食，把她手里喝到一半的酒抢下来，把自己手里的一把烤串塞给她：“换一换，我尝尝这罐好不好喝。”

　　傅青颂爱吃辣，只是由于胃不好才忌了一段时间的口，今天被这一顿加了辣的烤串引诱，胃口稍微好了点，半推半就地啃完手里这几串，垫了垫肚子，林可梦多少也放了点儿心。

　　中间沉默的这几分钟，傅青颂的神情再次变得沉静，如夜色一般冷寂，林可梦看了就知道，眼前这个牛角尖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了。要是靠傅青颂自己钻明白，那真是就像樊时欢说的，指不定要等到哪天了。

　　她想到樊时欢送她来的路上说的办法，还是觉得这是个馊主意。但是如果能真的能帮上忙，馊主意她也愿意试试，就算事后傅青颂觉得她多事，要发脾气，她还是愿意试试。

　　林可梦一边留意傅青颂的动作，一边悄悄操作了几下手机，然后把设置好静音的手机反扣，放在自己腿边。

　　反正樊时欢那边只要知道现在的情况就好，她暂时也不需要再看他的回复。

　　一阵冷风吹过，林可梦往傅青颂那边靠了靠，也不再回避核心的问题：“你这几年，就没有遇到其他喜欢的人吗？”

　　傅青颂摇摇头：“人都是会衡量的，或许有了比较，就觉得其他的都不够好。”

　　林可梦：“你要这么说，像埃尔森，我觉得就挺优秀的，你说的‘好’也得有个标准吧。”

　　“……”傅青颂曲起双腿，把脸埋在臂弯里，好像在思考。

　　但她已经开始头晕了，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点头绪也没有，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啊，什么是“好”呢？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标准，她也应该说出个标准来。

　　过了好半天，傅青颂才抬起头：“你说的也对，其实我身边优秀的人也不算少。那就说明，还是有其他东西占了更大的分量吧。”

　　“既然如此，你觉得占分量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是什么呢……共同的回忆，重叠的经历，熟稔到默契的熨帖，总能得到回应的安心感……拆分出来好像每个都占一点，但又很难诠释这种感觉的全部。”傅青颂试着把感受尽可能描述出来，但又觉得有些东西没办法清楚地用语言表达，可是这不代表那些东西不存在。

　　它们就静静地在那里，像背景一样，像不必时时引人注目却始终占据着一席之地的白噪音一样，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是——

　　“可梦，你知道这几天我在想什么吗？”傅青颂忽然发问。

　　“啊？”她这一问，反而把林可梦弄糊涂了，“不是因为没被上海的院校录取所以难受吗？还有就是考虑要不要继续在H市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