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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 7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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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整个故事的后知情者,傅青颂原本以为自己会更释怀,也终于能任顺内心做出给一切画上句号的决定。这个决定本来在她的计划中,虽然会是故事告一段落的结尾,但也会是全新的开始。
不止她自己这么觉得,就连包括林可梦和樊时欢在内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然而当林可梦收到傅青颂的消息,发现她极其罕见地没有遵守约定,说自己最近不想回平州了,而是准备一个人在家里待一段时间的时候,林可梦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了。
她问樊时欢,樊时欢也不太清楚,只是把最近她和沈湘的对话转达了一下。
“按理说一切都说开了,青颂不会突然像现在这样。”林可梦凭借对好友的了解说道,“我们之前是说好,她要到我家来住一段时间的,青颂也很少会被什么事情打击到连面都不愿意露,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会不会是她家人有什么情况?”樊时欢知道傅青颂的爷爷和母亲不久前都住过院,猜测道,“要不就是她有别的考虑,在准备新的面试?”
“她本来都差不多定了要去上海工作的,还要准备什么面试,以致于需要闭关,连我都不想见?”林可梦快急死了,“上海的学校一个赛一个的卷,她都准备好再花几年时间去冲那些离奇的考核标准了,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打退堂鼓啊?”
她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一个不太妙的可能性。
林可梦当机立断:“我要买今天的票去趟丹州。”
樊时欢闻言道:“那我送你去车站。”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林可梦疑惑地问。
“速去速回,应该还好。”樊时欢滞了滞,也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事分轻重缓急。你说得对,傅青颂不是那种人,所以她应该是遇上了挺严峻的局面。那么,可能就是上海的offer被拒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忽然冒出个很损的想法:“哎,你说傅青颂失意的时候,会不会去买醉,然后撒酒疯啊?”
“……应该不会吧。她就算要喝酒,酒品也还挺好的。”
“切,跟老陆一样没意思。”
“你以为谁都像你?”
“你又知道我酒品不好了?你又没见过。”他很不满,一边动身往车库走,一边嘟嘟哝哝地嘴上不饶人。
林可梦虽然对樊时欢那么说,但其实自己也担心得要命。
傅青颂面临的压力不单来自于工作和感情,前段时间家人健康剧变,她已经一个人扛了很多,人在没有一个出口泄压的时候,原先已经积攒的压力是不会自行消失的。
原本林可梦打算等她来了平州,两人好好聊一聊,再结伴去哪里旅旅游,好歹能让她轻松一点,可现在的情况实在是雪上加霜。
樊时欢到林可梦家楼下时,她也差不多刚把行李收拾好。东西不多,主要都是换洗衣服,拎着也很轻。
她暂时没有要和家人介绍他的打算,特意没让樊时欢上楼,而是给父母打了声招呼说明缘由后,就自行拎着行李箱下楼了。
看得出来,对于她的有意阻拦这点,樊时欢还是在意的。
不过两人在车上的时候,十分默契地什么都没有说,让那些本应激化矛盾的问题暂时藏匿起来,似乎这样做就能全身心地沉浸在当下这一刻相聚的平和中。
尽管他们谁都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
他们在车上沉默了一会,樊时欢率先开口,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学啊,定了吗?”
“定了,2月底出发,机票已经买好了。”
“从上海飞吗?”
“是啊。”
“住房安排好了吗?”
“都确定好了,我申请了学校的宿舍。”
她明明是第一次出国,却事无巨细地给自己安排好了一切,这多少让樊时欢这个“过来人”有点无用武之地。他想关照点什么,再多说点什么,想了想又发觉实在没有什么他好关照的。
林可梦把自己陷在副驾驶的座椅中,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哎,要是出去前能看着青颂这边的事都安置好,那就好了。”
“我有个主意。”樊时欢冷不丁说道。
“什么主意?”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多是损招。不过傅青颂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是别人安慰两句就能心态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人,事到如今就算是损招,林可梦还是愿意听听的。
樊时欢三言两语交代了一下他的主意。
林可梦整个人陷在沉默里,思索是否真的可行。
听着不是特别馊,但也不怎么好。
就在她凝神思考的时候,樊时欢又很突兀地冒出来一句:“我还去送你吧,你开学的时候。”
林可梦好笑地问:“请问你是准备把我送到上海呢,还是我的落地机场?”
樊时欢吞咽了一下,两只手情不自禁抓紧方向盘,怎么也放松不下来,显得跟个第一次上路的新手司机似的。
他张了张嘴,还没等说话,就听见林可梦懒懒道:“逗你的。你最近这么忙,先把正事做好要紧,公司现在应该离不了人吧。”
“应该……还好。这段时间都还好。”樊时欢算算时间,到她走的时候,公司里的事应该就处理得差不多了。
林可梦忽然转头看了看他。
相比刚入冬那会,他瘦了很多,颧骨到下颌之间的阴影因微微凹陷而更加明显了。
看了一会,她收回视线,转而盯着眼前平稳的路况,问他:“这段时间,你开心吗?有成就感吗?”
“为什么这么问?”樊时欢在看路之余斜睨她一眼,“成就感这种东西……只要能赢,就还算可以吧。不过人也不可能一直赢。”他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至于开不开心,我现在好像没资格考虑这个。”
“可是,如果是真的喜欢做的事情,应该无所谓输赢,会一直想要发自内心地延续下去吧。”
“如果是以前你问我这种问题,我可能会说,反正也不知道做什么才是对的,索性就去做那个无论如何结果都不会太差的好了。”樊时欢想了一会才说,“但现在,说实话,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了。这次的风波里,有很多人反水,也有很多人帮我,现在也快要告一段落,而且结果似乎也还不算差,但是我却也没有一开始以为的那么兴奋。”
某种程度上,他很佩服陆尹珩。他明白这世上各人有各人需要承担的责任,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它们妥帖地担起,又毫无怨言地扎根下去。
樊时欢发觉自己对于这种“扎根”的模式似乎很没有安全感,因为那就意味着他不能在许多可能性之间摇摆,而必须要被束缚在某个地方。
这并不是说他不懂权责统一的道理,甚至真要说起来没人比他更郁闷,怎么好像往周围瞄一圈,每个人同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根系”,唯独他看似拥有多样选择却始终举棋不定。
说到底,他爸妈就他这一个独生子,要是他哪天抽风说不想上班了,想去包装学习一下当个什么主理人,家里应该也不会太反对的。自己生的破孩子自己兜底,他妈很早之前就有这个觉悟。
但问题是,就算不上这个破班,樊时欢也觉得状况和现在差不了多少。
说得明媚忧伤一点,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卡在哪了,但他尝试过很多做法,又无论如何都疏通不开。虽然说起来总像有点矫情,但这确实是他掏心窝子的想法。
不过樊时欢没把这些想法全说出来。他和林可梦太久没见,他不想在如此短暂的路程中把范围搞得太凝重。
总归现在公司里的破事已经解决得七七八八,应该算好事吧。应该……吧。樊时欢不确定地想道。
今天的林可梦不像平时一样活跃,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定定地看着窗外,不知道是在烦恼傅青颂的事情还是什么。
樊时欢把她送到火车站,然后帮她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提出来,突然喊了她的名字:“可梦……”
林可梦拉开行李箱拉杆,闻言抬头看了看他:“嗯?”
他扶着后备箱盖站在那里,一瞬间犹如被夺舍,好像只是下意识想喊她一声,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你吃错药了?”林可梦将他鲜有的局促收入眼底,在正午热烈的太阳下眯着眼笑了笑,“怎么黏黏糊糊的,我只是去趟丹州,又不是今天就要出国。”
他被噎了一下,没有呛回去,而是终于一吐为快地说出了他在车上被她打断的那句话:“我可以送你去……”话说到一半,他顿了一下,又重新组织语言,“你开学的时候,我公司的事就处理好了。送你去S国落地的机场,可以吗?”
林可梦的动作也顿了顿。
她仰头看着樊时欢因不安而眉头微蹙的脸,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半晌,她扬了扬唇角,像无言地做了某个决定。
“我自己可以,但是谢谢你,樊时欢。”她看着他眼睛里的神采倏然黯淡,心脏紧了紧,旋即补充道,“到时送我去上海吧。”
某种难以捉摸的情绪沉积他暗色的眼眸中。
樊时欢抿了下唇,跟着扯动了一下嘴角,点点头说:“好。”
“那就回见。”林可梦转身往进站口走去,同一时间扬起抓手机的那只手晃了几下,示意等她到丹州以后电话联系。
樊时欢望着她的背影,视线被车站的玻璃隔开,然后看着她过了安检,上了扶梯,最后终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密集的人群中,难以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