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玉吹锋

78、第 78 章

　　在傅青颂的事情上，沈湘没再说什么。但是跟上一个分手，不代表就要接受下一个，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觉得陆尹珩不可能不懂。

　　事实上以沈湘身边那些姐妹的经验，女人和上一任拜拜以后，很有可能会再也不想开启下一个，像傅青颂这种女生尤其如此，她看人一向很准。

　　毕业后他们会各奔东西，陆尹珩也要出国进修，而后他只能选择回平州来，不出意外的话要一辈子被绑在平州，他们之间有后续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陆尹珩得到消息后迅速给自己恢复“清白之身”的举动，樊时欢和沈湘都觉得有点好笑。

　　直到很久之后见面的时候，沈湘还是会故意奚落他：“陆尹珩，你引以为傲的理性呢？”

　　陆尹珩不知道怎么说。

　　理性告诉他这件事的走向不应该这样发展。

　　但经过这段时间和沈湘维持关系后的思考，理性同时也告诉他，像这种毫无意义的赌气以后绝不应该再有了。

　　不是因为他认为浪费时间，也不是害怕旁人的风言风语。是因为他逐渐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居然常怀着一种难以言明、莫名其妙的恐惧——当傅青颂愿意把目光重新投向选择伴侣的可能性上时，他不能忍受自己不在场。

　　尽管那现在只是一种浮现于他脑海中的设想，但陆尹珩发现他居然连这种虚假的设想都难以忍受。

　　他不明白为什么。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故事，最多只是点头之交。

　　或许他被她的外貌吸引了。

　　或许他欣赏她做事的方法。

　　或许这只是人类固有的好奇心，他只是想要探索一个未能全知的人。

　　或许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那种可能——是最开始的失败催化了他对于她的执念，而她这个人已经成为了一个简单的符号，是他这种丑陋的执着心、控制欲的载体。

　　可是为什么呢，在听到她被外界造谣的时候，他还是用一个粗糙的谎言瞒过了她，即便她对他所做的一切一无所知，他还是愿意去筹谋、去策划一切黑暗真相的披露。

　　当他想到她此刻手中那块手机也曾在他自己的手中辗转过，一种讳莫如深的安稳感便全然将他笼罩，仿佛那就意味着他们之间是有联结的，而她因此永远不会忘记他。

　　尽管在他将很多话说出口前，就已经明明白白看清了她眼中的回避之意。

　　或许他感受到的那种来自于她的好感并不是错觉。陆尹珩偶尔会有如癔症患者般不断回想她看他的眼神，企图从中读出只言片语，用来确证自己近乎病态的想法。

　　但是他很清楚即便那是真的，一点好感对于此时的傅青颂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

　　那是对她的人生来说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了。

　　那么与其选择说破后的分道扬镳，他宁愿维持现状，等她愿意开口的时候。

　　可是会有那一天吗？

　　没人知道，傅青颂自己恐怕也不知道。

　　只有樊时欢还事不关己地逗着乐子：“也许你们等都退休的时候谈黄昏恋就好了。到时候她时间自由了，你人身自由了，想去哪就能去哪。”

　　陆尹珩懒得搭理他，只想让他闭嘴。

　　樊时欢那天喝的很多，整个人像在撒一场很艺术的酒疯：“怎么，不采纳？我是说真的。人生短短三万天，什么时候恋爱不是恋爱？等老子退休了，就彻底自由了，到时候我要好好想想去哪养老……”

　　陆尹珩手里抓着一罐啤酒，沉默地吹着风，任由清醒将他淹没。

　　后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

　　但傅青颂不知道的是，当陆尹珩选择在S国停留的时候，确实站在窗前凝神欣赏过和她眼中一样的日落，只是比起眼前的景色，他仿佛第一次懂得了如何观照自己的内心。

　　当沈湘弄明白他要暂留的理由时，她才发觉多年未见，陆尹珩是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虽然他的本质从未改变过，但一切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块璞玉不再能一眼看出棱角的模样。

　　怪不得都说，人在事上磨。

　　不过比起被磨平棱角，主动收起锋芒这个说法似乎更适合他。

　　他还是有很清晰的目标，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又应该如何攻克下一个目标，从来不怕大胆的行动会带来失败的结局，因为失败也可以总结成经验模板，只会帮助他在其后的征程中走得更顺畅。

　　可偏偏有些事就是没法被如法炮制地总结，也不容许失败的。

　　所以沈湘又觉得，他从来没变过。不过看上去也不算太糟就是了。

　　她仍旧像老样子嘲讽道：“早干嘛去了，真是，当年怎么没有这个觉悟？”

　　从那时起，就有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在陆尹珩心里。

　　或许沈湘说的是对的。可若是他能回到当年一切都尚未开端的时候，抢在所有人前头主动去推进这个故事，他们的结局会好吗？

　　相较于他，傅青颂的傲骨从来都是内敛的，但这不意味着她会把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

　　以他们两人当年未经磨炼的心性，若是选择彼此携手，不知道能走到哪里？

　　没有人能给出回答。但陆尹珩知道，至少在他亲历的这条时间线上，一切事件碰撞出的走向都还不算太差劲。

　　至少他们之间的联系还没有断开。

　　至少还能见到她。

　　至少即便需要跨越遥远的千山才能碰面，他们也还是能以老熟人的模式交谈近况，讨论未来。

　　至少他还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对这一切知悉。

　　而现在，至少他能更加清晰地认知自己，也能以平稳坦诚的心态回答沈湘的问题：“因为骄傲。”

　　他们都知道，这个词用在这里，并不包含多少褒义的成分。

　　沈湘不依不饶：“那现在呢？现在就不骄傲了？”

　　原以为陆尹珩会难为情，没想到他真的非常彻底地接受了自己的一切优缺点，只是顺着自己的内心答道：“和一些事情比起来，它不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