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玉吹锋

66、第 66 章

　　傅青颂催了司机师傅好几次，到达目的地时直接冲下车，还来不及挂断手里的电话，又径直冲进了房内。

　　房子里的一切几乎和她离开时一样，唯独不见陆尹珩的人影。

　　她一面喘粗气一面留意四周的声音，发觉头顶似乎传出过短暂的振动声，但还没来得及分辨，那声音就消失了，同时一起消失的还有她手机的忙音。

　　“陆尹珩？你在家吗？”

　　傅青颂可以肯定那绝对是手机振动的声音，但不明白他既然在家，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一边继续拨电话，一边顺着声音往二楼去，最后推开工作间的门，看见裹着一条薄毯躺在沙发上的陆尹珩。

　　他脸色赤红，傅青颂走过去伸手一试，发现他整个人浑身上下烫得厉害。她又喊了他两声，没得到太大的反应，只是见他眉头蹙了蹙，似乎很努力想睁开眼，但最终也失败了。

　　通往天台的门没有关严，还在簌簌漏风，吹得几页纸张到处散落。

　　傅青颂走过去把门关好，又捡起地上的纸张看了看，发现是一些凌晨打印出来的化验单之类，看来陆尹珩已经半夜去过医院了。

　　她接连翻动单子，终于找到诊断单和药品清单。傅青颂扫了一眼，大致明白情况，心知陆尹珩是感染了病毒，再加上连日的高强度工作拉低了免疫力，这会儿恐怕都烧糊涂了。

　　这种时候还要一个人在这儿挺着，怕传染家人不回家也就算了，他居然也丝毫没想过给父母打声招呼，实在太危险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好在他还知道趁清醒时去医院开药，现下傅青颂一边对照药品清单，一边就把桌面上的药顺了顺。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还没出窗口期，她找到其中的特效药和退烧药，先给陆尹珩灌了下去，然后又给自己叫了一个能预防病毒感染的药品外卖。

　　做完这一切，傅青颂去陆尹珩房间搬了两条被子过来，一条给他盖上，一条裹在自己身上。

　　工作间里就一张沙发，没有让她休息的地方。她也想把人架回卧室，但尝试后发现太过困难，好在工作间里的地毯还算干净，地暖也熨帖，傅青颂干脆抱着被子在地毯上坐下来。

　　她靠坐在沙发旁，懒懒地用手撑着脑袋，就这样关注着陆尹珩的状况。

　　想了想，给樊时欢去了条消息：“你忙你的吧，告诉姜远也不用担心。陆尹珩在家，他阳了，烧得不省人事。”

　　樊时欢隔了一会才回复：“那你自己在家照顾他？”

　　傅青颂还以为他是要关怀一下她：“嗯，我这阵子也没什么事，就在平州住几天。”

　　不想樊时欢是一副看好戏的语气，下意识嘴贱道：“天道好轮回啊。”

　　傅青颂沉默了一下：“他去S国的事，你也知道？”

　　她本来不能确定，说这句话只是为了诈他一下。不料，樊时欢也沉默了一下。

　　他这一沉默，就什么都清楚了。

　　又隔了一段时间，樊时欢：“我这事情还没处理完，没空闲聊。”

　　傅青颂本来也没打算穷追不舍。他们既然都瞒了这么久，肯定是陆尹珩的意思，而且现在问再多也没有意义了。

　　况且，樊时欢说的没错，怎么不是天道好轮回呢？去年病毒凶猛的时候，陆尹珩放下一切事务，滞留在S国给她烧饭，日日去公寓关注她的病情，现在他们只不过是角色对调。

　　她没有推脱的理由，也不想推脱。

　　陆尹珩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他额头不断沁出冷汗，身上也不太爽利，脑袋还胀痛得厉害，不过感觉自己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半夜从急诊回来，因而睁开眼先闻到煲粥的香气时，有些疑惑不解。这次病毒来势汹汹，他已经趁着清醒时给阿姨发过消息，让她最近不用上门做饭。

　　陆尹珩动了动，要起身的时候才发觉沙发旁边有人，只是因为刚才那人睡着了，所以身形才被沙发和被子遮掩住了。

　　说起来，他也不记得昨晚把被子抱到工作间来——他从医院回来后处理了一点紧急工作，很快就觉得支撑不住，吃完药后预备在沙发上暂歇，本打算第二天再告诉姜远视频会议连线的。谁知，病情比他想的严重得多。

　　傅青颂靠在沙发边打盹，被他的动静惊醒了。

　　她连口罩都没戴，这么近距离地和他共处一室，此刻睡眼惺忪地询问他的状况，然后起身说要去厨房盛粥。

　　陆尹珩撑着身子起来，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说：“我不知道你会回来。一会让姜远来接你，你先去酒店住几天，家里不缺吃的，我自己能行。还有，你帮我把窗户开一下。”

　　他说着就剧烈地咳起来，傅青颂瞥了一眼窗户上的雾气，知道他是想通风让病毒的浓度降下来：“天这么冷，你怎么能再受寒？今天要不是我恰好回来，你要烧成什么样都不好说。你别担心我了，我已经在吃药预防了，而且住在这里没关系的。”

　　他看上去不是很能赞同，只是接连不断的咳嗽阻止了他说话。

　　傅青颂的态度不容商榷：“我来都来了，就算要传染也已经逃不脱了，到时候我一个人住在酒店，万一我也发烧晕倒，跟你一样不省人事怎么办？住在家里，我们两个还能互相看着点对方。”

　　陆尹珩不再反对，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那你去……买点吃的，叫外卖送到门口就好，不用花力气自己做……”

　　“陆尹珩，你是不是怕我的厨艺毒死你啊？”傅青颂好笑地戳穿他，但陆尹珩狡诈得很，借着身体不适又咳又喘，也不知道是真有这么不舒服，还是在回避她的问题。

　　趁着他说不了话，傅青颂低头查收自己睡着这段时间收到的消息，意外地看见任诗怡挑起的话题：“‘平陆’最近好像不太平啊，陆尹珩终于不想陪他们装了？”

　　傅青颂：“怎么连你都听说了？”

　　任诗怡：“既然打算重整旗鼓，消息起码要流通起来嘛。”

　　傅青颂：“你也别装了，你不放心他可以直接说。”

　　任诗怡：“看你说的，做生意嘛，总是要多考虑一些。再说，我虽然不熟悉他，但不是放心你吗？”

　　傅青颂：“我不会骗你。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要不要这个机会。”

　　经过这几个月的调整，任诗怡整个人已经比她们上次见面精神了许多，或许是把埋藏已久的心事说出来后，对于她就相当于放下了一份重担，也标志着她该继续往前走了。

　　她还是很多疑，但傅青颂知道，这已经是任诗怡在尝试重新开始后能拿出的最好状态，是她努力过的结果了。

　　傅青颂回过消息，下楼去厨房盛了两碗粥上来，还在小桌上摆出一些清淡的小菜：“是下午樊时欢送来的，放在门口就走了。我只是把它们盛到盘子里，所以不用担心吃了毒发身亡。”

　　“咳咳好……”陆尹珩一边咳一边回避了她的眼神。

　　他起身第一件事并不是吃饭，而是另有其他事务要顾及。这人果然只要醒着就一分钟都停不下来，就这么一会时间，他已经打开电脑开始查看错过的工作消息了。

　　“先来吃饭吧。”他都不知道多久没进食了，傅青颂怕他再晕倒，催促道，“快点来吃，你饭后还要吃药。”

　　“来了。”陆尹珩这段时间身体透支，自知理亏。

　　他坐下来吃了几口，傅青颂自己反倒没怎么动筷子。

　　她又回了几句消息，模样看着有点迟疑，不知在思考什么。一口白粥在面前举了又放，就是没心情让它下肚。

　　陆尹珩等她放下手机，看见欲言又止，知道她是有话要说：“怎么，什么事这么纠结？”

　　“我本来不想这时候跟你说工作的。”傅青颂犹豫了一下，“但又觉得必须要让你知道。是任诗怡发来消息，想试探‘平陆’的情况。”

　　商业机密怎么可能对她透露，何况很多事情的真是内部情况连傅青颂都不清楚，任诗怡不可能不知道这个。

　　傅青颂觉得她是另有盘算：“她不太信得过你。”

　　陆尹珩早有预料：“我们不熟，又没合作过，不信任才是正常的。不过，她已经通过你向我投诚过了，这个时候再说信不过我，是不是已经晚了？”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傅青颂放下筷子，看上去这个问题已经在心里憋了很久，“你怎么会被秦程做局搞成这样？我当时明明告诉转达过你，任诗怡告诉我，她有个前男友被秦程收买过，后来却并没有跟他去‘益扬’，而是进了‘平陆’。我以为你会有提防的。之前在上海时，姜远来电话说‘瑞汀’的渠道断了，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系？”

　　这件事是她们上次见面时，任诗怡提醒傅青颂的，她也在那之后立刻转达给了陆尹珩，但他也没有太详细地询问，像是早有防备，所以傅青颂就更没当回事了。毕竟他那么运筹帷幄的样子，谁能想到会在今天吃这个大亏。

　　陆尹珩倒是面不改色：“祸福相倚，别太在意。产品数据在技术部不是秘密，即便不是秦程的人，只要有想法谁都可以赚这份黑心钱，防是防不住的，但核心技术只有我和姜远还有几个骨干成员知道。”

　　傅青颂想了想，没太猜到他的意图：“你要钓的大鱼，难道不是秦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