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玉吹锋

61、第 61 章

　　在陆尹珩的耳提面命之下，樊时欢还算勤快。

　　不久，火锅材料也被送到，几人一同准备好晚饭，等真开始吃的时候居然意料之外地沉默。

　　看得出来，林可梦和樊时欢之间还有些尴尬。傅青颂和樊时欢又算不上很熟，自然也不知道该挑起什么话题。林可梦平时虽然比傅青颂开朗，但第一次来陆尹珩家也有点拘谨，再加上陆尹珩本身话也不算多，场面就一时诡异起来。

　　樊时欢最先受不了：“不是，你们真就只吃饭啊？”

　　话音落下，林可梦正夹起一片小肥羊吸溜进嘴巴里，看起来吃得很香。

　　“既然你们都不打算闲聊，我是不是可以说一下‘心湾’案件的进展？”傅青颂原本不打算吃饭时提这么严肃的话题，不过也总比四个人尴尬而沉默地吃饭要好。

　　樊时欢无所谓的样子：“说呗，我又不怕不下饭。”

　　林可梦好奇：“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傍晚刚接了警察的电话。而且我要先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反应不要太大，因为这件事我也已经跟警察说过了。”傅青颂是真的觉得，解释实在是件花大力气的事，而她现在只想用最少的语言陈述状况。

　　她将自己和秦程那晚不算愉快的经历和盘托出。

　　那之后，警察重新排查了公寓的监控，发现某个关键位置的监控果然是被人为停掉了一段时间，和它一同被停掉的还有傅青颂租房所在的楼内监控，这些监控之后又几乎同时恢复。

　　由于牵扯到傅青颂这桩事件，警察直接以维护她的权益为出发点，对出面交涉的经理说有人指控他们侵犯租客隐私权，严重危及人身安全，这是犯罪。

　　这个经理是个老油条，显然没有被吓住。他知道他们没有确切证据，而且傅青颂本就是提前入住的，所以没有任何理由说公寓方是蓄意犯罪。

　　至于停掉的那几个监控，公寓方一口咬定是检修所需。

　　“虽然理论上来说监控开关和检修都需要准备明确公示和替代方案，但现实中操作起来责任主体通常还是很模糊的，所以追责也有一定困难。”陆尹珩说。

　　林可梦点点头：“我们小区有几个摄像头坏了好久也没人管。要不是正巧碰上刑事案件，‘心湾公寓’停掉摄像头这件事也很难被关注吧。”

　　“警察也是这样说的，如果后续调查公寓方和这起案件的嫌疑人之间没有共犯或包庇关系，就会采取常规的处理办法，一般是钱财赔偿。”傅青颂复述道。

　　“照你说的，秦程肯定跟‘心湾’集团有紧密联系。一次巧合是巧合，这么多次就很难不说是蓄意了吧。”樊时欢的想法和傅青颂一样，断定秦程是以交叉持股的方式投资了“心湾”集团下的项目。

　　“那要一项一项追查上去吗？”傅青颂打开手机，几乎准备自己下手了。

　　“要能查到早查到了，你自己这样查，肯定是问不到内情的。”樊时欢看上去很熟悉这样的操作，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会钻空子，论卡bug，他们有的是办法。”

　　陆尹珩很少因为情绪而挂相，现在紧抿的嘴唇已经充分显示出他的紧张：“你怎么没早点说？”

　　“我想着反正已经告诉警察了，要是警察都处理不了，那其实我们也没什么能做的。现在结果基本上确定了，既然跟我想的一样，起码还是把信息共享一下，日后防一手。”

　　樊时欢斜眼看了看陆尹珩，很不满他制造出来的低气压：“始作俑者又不在这，你生气也没用。”

　　明明是想劝一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任何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只会让人更上火。林可梦在餐桌底下朝他小腿踢了一脚，冲他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

　　说归说，陆尹珩也知道生气解决不了问题。比起发泄情绪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他选择当即给姜远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几句，让他去查一下“心湾”集团和秦程的关系。

　　饭还没吃到一半，姜远的回电就来了。和樊时欢刚才猜的一样，秦程是“心湾”集团实际上的第二大股东，并且“交灵智能”也是他投资开发的。

　　傅青颂隐隐觉得不太对劲：“那‘心湾’的控股人是谁？”

　　“明面上的名字是陈莹。”陆尹珩说着，看了樊时欢一眼，“你觉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樊时欢不觉有异：“叫陈莹的多了去了，我列表里就有好几个，你说哪个？”

　　陆尹珩放下筷子，靠坐在椅子上沉吟半晌，又拨通姜远的电话：“去仔细查一下‘心湾’旗下还有什么企业，以及各个企业的构成和持股情况。”

　　放下手机后，他心里已大概有数：“‘心湾’不算大集团，即便算上通过旗下企业持有股份的情况，构成也没有那么复杂，应该不会太难调查。”

　　“不过看来当年让‘心湾’旗下的民宿起死回生的人，应该就是秦程了。”傅青颂说，“他的眼光还算不错，至少这几年的投资眼光都很毒辣。”

　　陆尹珩不以为然：“很多人都不缺好眼光，但把控风险和行事得当也是能力的一部分，否则满盘皆输也是可以预见的结局。”

　　樊时欢就一脸玩味地看着陆尹珩和姓秦的虚空较劲。

　　傅青颂刚才正在专心吃肉，顺口就说出了自己的推测，空气沉默一会儿后她才反应过来，试图把气氛拉回来：“我没有要夸他的意思啊，只是想陈述客观事实。”

　　——客观事实都听着像夸人，要是秦程听见估计要当场暗爽。林可梦一边腹诽一边也踢了下傅青颂的小腿：“黄喉再不捞就老了，赶紧吃。”

　　她埋头吃了几口，以为这个话题就此过去了。

　　这时，樊时欢伸手把调料堆中某个瓶子往前推了推，一直推到陆尹珩近前，然后对傅青颂说：“哎，你知道吗，老陆喜欢这个。你看看，这一瓶都快见底了。”

　　傅青颂看了一眼商标，信以为真：“丹州陈醋？那我下次回家时多带两瓶好了。”

　　她说完以后，再一次察觉到氛围的微妙变化，而林可梦已经在樊时欢一肚子坏水的表情中开始默默憋笑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先前的话题，餐桌上的气氛总算正常起来。

　　不过樊时欢很快带来不幸的新消息：“我前两天看到了吴俊宸的游戏小号，刚起的新号。”

　　“吴俊宸？是我们大学时认识的那个吗？”林可梦一再确认，怎么也想不到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能跟他扯上关系，“你怎么知道是他？”

　　傅青颂心里却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前些日子看到的游戏账号，很可能真是吴俊宸在直播。当时她就觉得声音耳熟，但不敢确定，再加上她以为吴俊宸一直在国外，所以看到国内的ip地址也就没多想。

　　樊时欢和他都是商学院的，但按理说应该交集不多，没想到他一笔带过道：“有过一些过节。现在他既然回国有段时间了，当然也得防一手，这小子可阴着呢。”

　　傅青颂的关注点很奇怪：“你们是会互相安排卧底吗？那给你们当卧底能拿双份工资吗？”

　　樊时欢摊摊手，还没来得及回答，陆尹珩的手机就响了。

　　他接完电话后，视线扫过其余三个人，意料之中的同时又有些无奈：“吴俊宸。”

　　樊时欢没反应过来：“什么吴俊宸？”

　　“陈莹是他母亲。”陆尹珩对姜远又交代几句，挂断电话说，“你记得他是为什么回国的吗？”

　　樊时欢喝了几大口椰子水，回忆道：“指望他回来挑大梁是费劲了，他爸在的时候还能让他有些嚣张的资本，但前几年……我记得他爸是去世了吧？”

　　陆尹珩点点头：“他父亲去世后，吴家家道中落，陈莹那头也面临困局。她花了一笔钱低价买下民宿，但可惜市场风向不久就变了，很快由于各种原因发展失利，后来在秦程的投资和建议下开始做单身公寓的项目，这才有了起色。”

　　“那吴俊宸现在的角色是？”

　　“在集团旗下的公司里做高管。”

　　“那他这业务有够荒废的。”樊时欢语气中透露着毫不遮掩的奚落，“一天到晚正经的事不做几件，还想着当游戏博主，但偏偏又是个没品的，就算再走红一波，也注定走不长远。”

　　林可梦听得心惊胆战：“他不会是还记恨青颂吧？既然如此他和秦程一定认识，而且说不定关系匪浅。我不是要帮秦程说话，但如果秦程那晚对青颂说的都是实话，这事也确实太过蹊跷，不会是吴俊宸的手笔吧？”

　　樊时欢很难否认；“以他的秉性，也说不好。不过这事已经没有定论了，他们现在才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也不见得。”傅青颂盯着沸腾的鸳鸯锅，“风波已经起来了，这是他们自作自受的结果。像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谈不上绑在一起，大难临头也只会各自飞而已。”

　　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傅青颂肯定还是会为自己的经历忿忿，但她同时也会想到，独身公寓的住户本来就是冲着独居来的，公寓安全肯定是第一位要求。现在内情如果被大众知道，真的还会有人想继续在“心湾”住下去吗？

　　市场上有这样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存在，虽然她也可以选择得过且过，但要是视而不见，到头来因果迟早会循环到每一个人头上。

　　陆尹珩淡淡道：“独身公寓这么好的市场，他们既然不想做，那就别做了。既然他想红，就让他再红一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