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大佬翻车的那些年》乐府歌

13、孑孑

　　大学霸已经一周没来上课了。
　　这在高一（11）班实在是罕见的怪事。
　　老师为了保护学生隐私，只是含糊的说了句“苏同学家里有事”应付过去了，但还是挡不住教室里的议论纷纷。
　　“这么久不来，得出多大的事儿？”
　　“怕不是家里死人了吧？”处于这个年龄段的少年说话不自觉带着一种肆无忌惮的残忍。
　　有几个女孩子惊呼一声捂了嘴，然后压低了声音：“不会吧？”死亡在她们看来总归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然后开始讨论她们所知的一些相关轶事。
　　齐昊笙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简直想堵了这些饶舌的人的嘴。
　　在苏泊舟第三天不到校的时候，他就给人打了电话，却无人接听，接下来好几天都是这样，去他住处敲门也也没有人应，还是隔壁的老人好心告诉他，人是跟着爷爷奶奶回老家去了。
　　爷爷奶奶？他怎么从来没听苏泊舟说起过。
　　齐昊笙皱着眉一边思索一边往回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来这个犄角旮旯找一个连消息都不回的人，想到这几天苏泊舟都杳无音讯又是气闷又有那么说不出的一丝不安。
　　齐昊笙已经打听清楚了，无非是死了老子，但联想到苏泊舟初中有一回上着上着课就饿晕倒在自己面前，也不觉得他这家长当得多么称职。值得连学也不上了，一跑就跑没影儿了？
　　他这边的情况苏泊舟是完全不知情的。他现在在一个偏僻的乡村。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父亲那边的亲人。父亲下葬的时候那些人面上也不见几分悲痛，甚至还在一旁说闲话，道是他父亲不听人劝，死心眼的要跟着那女人跑到城市去，现在这样都是活该！
　　那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亲戚幸灾乐祸的看完了整出下葬，还不肯走，这两天进进出出的脚步把老两口子清静的院子踏得仿若集市一般热闹，个个伸长了颈子等着警方的调查结果，琢磨着能不能找个什么机会捞点赔偿金。
　　然而那么一条车水马龙的高速公路，又经过几个小时的车来车往，连尸骨都收不齐全，哪里还能找到肇事的罪魁祸首？判决的结果注定是要让人失望了。
　　苏泊舟在内屋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嘘声。甚至还有一个女人扯着嗓子尖刻的叫骂：“......活得糊涂死的也不明不白。浪费老娘时间！”
　　有些时候生活的世界非常的玄幻。
　　总怀疑那些跟自己有相似面孔的人不是同一个物种。
　　苏泊舟冲出去跟人打成一团的时候这么想着。
　　“哎哟这孩子怎么回事！”脸上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的女人尖叫道，“快把他给我拉住！”
　　“怎么连自家人都打？”
　　“真是没爹没妈没教养，野种一个！”
　　“......”
　　正是这一架让之前对他不闻不问的两个老人接受了他。
　　老人就着闪烁的电气灯擦着苏泊舟脸上被锋利的指甲抓出来的血痕：“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苏泊舟茫然的抬头看了陌生的老人一眼：“.......我不知道。”
　　他确实是不知道。
　　以后要住在哪儿，该怎么办，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他统统不知道。
　　他的心还沉浸在那个冬夜里出不来。
　　要是平时多照顾一下爸爸就好了，要是保持联络就好了，要是，走之前说一声“保重身体”就好了。
　　虽然可能还是于事无补，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自我厌弃和愧疚压得喘不过气。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待着吧。”老人说。
　　终究还是看不惯他那张脸。哪怕知道这是自己的亲孙子。
　　苏泊舟长相随母，乍一眼仿佛那个烟视媚行的女子又活生生的站在了他们面前。虽然看第二眼就能分辨出这是个截然不同的人，也不由得心有余悸。
　　老人是有怨的。若不是那个镇上那女人整天五迷三道的勾引人，自己老实本分的儿子怎么会连父母都不认了，还把老头子气的瘫痪在床。更可气的是明明他们一早就提醒过了儿子那女人是个不守妇道的，人跑了就跑了，这么多年也没想着回来看一眼，一回来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造孽哟！
　　他们实在对肖母的苏泊舟亲近不起来。何况，两口子自己生活已经很勉强了，实在拉扯不了这么大个孙子。
　　苏泊舟这两天流言蜚语听得耳朵都要起茧，更别提他才回来的第一天，躺在床上老眼昏花的老爷子认错了人，神情激动的对着他吹胡子瞪眼的，若不是动不了估计都能揪着人衣领把人撵出去。一听这话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尽管流淌着同样的血脉，却不被承认。原因太多，他不想去想。只有结果赤裸裸的摆在眼前。这个名义上的奶奶想赶他走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哀？
　　或许前头还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他反而感觉不到绝望和难过，只是低着头应道：“知道了，过两天，我给爸上完头七的香就走。”
　　冬夜的静谧能使人发疯。
　　天黑得早，蓄养的家畜也就睡得早，等到月上中天了，连鸡鸭挤挤挨挨时发出的一两声咯咯嘎嘎都听不见。
　　只有自己一个人清醒着。
　　苏泊舟拥着没晒好的带着霉气的棉被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感觉无边的孤单像潮水一样包围上来，淹没了他。
　　这个时候，就特别需要一个人，无论谁也好——
　　苏泊舟爬起来翻出扔在背包里的手机，因为这几天忙得顾不上看，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而他走得太匆忙，甚至连充电器也没带。
　　苏泊舟就着握着手机的姿势垂着头坐了一会儿。良久，有水渍落在屏幕上，再顺着边缘滚了下去。
　　一滴，两滴。紧接着抽噎声跟着水痕一块洇开，最终隐没在于一片无垠的寂静中。
　　让这么个半大不小的孙子在家又住了两天，老人看苏泊舟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苏泊舟把书包背起来。他东西实在少得很，都不用怎么收，整个包就跟他现在的人一样空空荡荡。
　　穿过院子的时候，豢养的田园犬隔着一段距离与他对峙。狗子已经渐渐闻得出苏泊舟的味道，但冷不防见到人还会警惕的吠两声。
　　苏泊舟蹲下来，看着狗子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他，到有些犹豫的凑过来摇了两下尾巴。他轻笑一声摸了摸毛茸茸的狗头。
　　你实在不必这么辛苦讨好我，他站起来往外走去，我不会再来了。
　　咔。一声。
　　哧。两声。
　　咔。三声。
　　钥匙划过锁孔，却迟迟对不准。拿着钥匙的人也好像没有感觉似的，机械的重复着往里戳的动作。
　　咯吱。
　　隔壁的门开了。
　　宋婉婉站在门口，看见那个失联了许多天的少年垂着头，几天不见这人好像又消瘦了很多，衬衣到了腰那一截突兀的瘪下去。她心头一紧：“小舟？”
　　苏泊舟抬起头来，眼神幽幽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连语调都是出奇的平静：“宋姐，我没有家了。”

作者有话说

　　玻璃渣，顶锅跑ag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