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苏*非

4、（四）

　　汽车行驶在山路上，天竟一点一点地晴起来，我不知道去路是否也会是一片晴空万里，心开始软弱地哭泣。
　　“姚景？”
　　恍惚中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你是姚景对不对？”
　　我抬头看看喊我名字的人，是个黑黑瘦瘦的高个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框眼镜，与他一身淡色系的装扮很是不符。
　　“你是叫姚景吧，我是杜睿啊，弯寨坡一中的。”高个子努力提供线索帮助我回忆。我终于想起来，我初中时是有这么一个同学叫杜睿，外号“黑胖”，只是仍然不敢确定地与眼前的人相联系，高个子见我终于想起他显得很高兴，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挥舞着双手说：“嘿呀呀！刚才好大的雨啊！雷阵雨！真是没想到会遇见到你，我好几年没回老家了，这里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听说寨子里是最近几年才通上电的吧！啊！你现在在哪上学啊？学的是什么专业呢？你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也没有变啊……”
　　我很庆幸他的话足够多，把我一点点从难过中拉离，到达市区之后他和我一起下了车，坚持要去我住的地方看看，我带他去了我和小顺合租的房子。
　　他一进门就咋呼这哪是女孩子住的地方啊！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没有用狗窝来形容。
　　我因为想尽快从推倒母亲那一幕中抽离出来，所以很花心思找话题。我们聊得很投机。后来他说他晚上有个约会就不和我一起吃饭了，明天再过来补我一顿饭，留下了手机号码就走了。
　　他走了之后我的体温就回升了，开始持续发烧，小顺回来的时候我正烧得七晕八素，小顺下楼给我买了退烧药并且帮我敷了冷毛巾，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再三告戒我有什么事情给她工作的地方打电话，我含糊地应她。
　　退烧药并没有起多大作用，我缩在被窝里一整天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头晕得厉害，朦胧中听得有人在敲门并大喊我的名字。我挣扎着起床开门，一看竟是杜睿站在门外，昨天他说会来我以为只是客套话，没想到他真的会来，手上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今天我有空，特地去给你买的。“他发现我脸色不对后忙伸手扶着我：“你怎么啦？脸惨白得跟女鬼一样的。”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只摸了一下便大叫起来：“要死啊，那么烫也不知道去看医生，你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说着不等我拿件外套便硬背着我下了楼。我窘迫地趴在他的背上，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医院又是打针又是打点滴，一翻折腾下来觉得好多了。回去的时候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我坚持要自己走。可杜睿说什么都不让，还说什么人是他背来的他就要负责到底再给背回去，我只得无奈地又伏在他背上，想想挺荒唐，我和他初中三年几乎没说过什么话，某种意义上等同于陌生人，此刻却以这样的方式紧靠着，一瞬间，我竟然觉得很安心，仿佛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这个背，足可以给我抚慰。
　　回到宿舍我们才意识到半天没吃东西了，杜睿说：“要不，我给你煮点粥喝吧。”说完我们都笑了，觉得这怎么跟演电视剧似的，但他还是问我有没有锅，我跟小顺一般很少在这里开火，所以既没灶也没锅，只有小顺上次买奖券中的一个电饭煲。杜睿一听到有电饭煲说：“这好办了，正好我买了那种袋装的八宝粥米，洗一下煮煮就可以吃了。说着就动起手来，还用开水温了一杯牛奶给我：“肚子饿就先喝这个吧！”
　　接着他又说看完病不能睡在携带病菌的床铺上，说着就给我把被面和床单都换了，我知道阻止不了，就由着他拿着到外面的公共洗衣房去清洗。
　　我抱着牛奶杯倚在洗衣室的门口，看他撩起衣袖和裤腿，站在高高的洗衣板上，一边踩着床单一边乐呵呵地样子，心里划过一种异样，有种甜蜜的错觉。
　　“我最喜欢搞卫生了！”他冲着我笑着说。
　　“谁嫁你谁福气了。”不知道怎么了，我脱口而出。
　　“呵呵……我就老这么对我未婚妻说！她像个小孩子，老不爱搞卫生……”
　　我一怔，有些牵强地微笑。
　　那天杜睿依然没有吃饭就走了，只是催我喝了粥并帮我洗了碗。我知道杜睿早已经取得了注册会计师的资格证，是这次一个大型花卉展的亚太地区的财务总监。这个强大的光环闪耀得我刺疼了眼睛。我还知道杜睿已经与一个家世很好的大家闺秀订婚，他们很相爱，并预定今年秋天举行结婚典礼。我不禁在黑暗里笑了起来。嘲笑自己竟然会贪起那样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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