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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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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抓周宴的喧嚣渐渐平静,街道打更隐约响起。栖凤院廊下守夜的青衣,望见长廊提灯缓缓前来的将军,几步上前弯膝行礼回禀:
“将军,小姐已安寝,是否需奴婢派人通知夫人前来”
“本将记得你曾是夫人陪嫁侍女”
青衣大惊失色头垂的更低,小心翼翼说道:“回将军,奴婢原是福王府内婢女虽夫人陪嫁而来,大小姐降生后被夫人调拨做了管事姑姑”
话落院中再无人声,栖凤院重归寂静,青衣维持屈膝动作不敢有一丝敷衍,额头沁出的冷汗划过眼睑,微微刺痛时刻提醒如今场景。
苏卫国远眺,似忘记眼前之人,明灭的灯火下看不清表情,许久“分清主子是谁,好好照顾小姐,日后栖凤院掌事由尔担任。”
“奴婢定死心塌地侍奉小姐,绝不让小姐受半点伤害。”直至看不见青石路上的黑靴,青衣忐忑直起身子望去,院中早空无一人。
夜风吹过不禁打了个寒颤,青衣自言自语道“小姐,你怕是真的错了”扶着一旁柱子踉跄站稳进了屋。
轩辕兰斜坐床边绣墩上目光温柔注视着睡的香甜的季舒,站在身侧的陪嫁嬷嬷担忧看着一向温婉的夫人,试探的问道:
“夫人,将军命人将大小姐抱去栖凤院,现下只有青衣一个丫鬟跟去了,是否需探望?”
“嬷嬷,日后休要再提,我只有恒之一个孩子,那个孽障,若不是怎会......哼”
“夫人,老奴亲眼所见大小姐出生,怎可能是”嬷嬷轻声劝解话没没说完,轩辕兰拂袖直起身子走出内室。嬷嬷不敢阻拦快步紧随至门口,见夫人神情不渝,想到屋内安眠的小少爷,停下步无奈叹了口气。
梧桐院门廊值夜的丫鬟先是见华贵优雅的夫人脚步狼狈神色慌张离去,后听闻屋内管事嬷嬷叹息声,吓得小脸惨白,鹌鹑似的低着头不敢言语。
西侧清秋院内值夜丫鬟听着屋内尖细的咒骂,行走间动作极其小心谨慎,唯恐发出丝毫声音,主子抓周宴上当着京城贵人被将军落了面子,还当众军法责罚由侍卫押送了回来封了正门思过。
“滚,都滚下去,明儿一个个都发卖了去,狗奴才居然敢动我,谁给了你们狗胆”欧雅萱对着送她回来的侍卫破口大骂,见仍旧面无表情的两人,气愤进屋将桌上茶盏,点心一股脑扔了出去。
几步之外不远不近跟随的翠儿将房门紧闭,转身瞥见紫砂茶壶碎片闪过一丝心疼“品相如此好的紫砂壶可不多见了”。
挂着甜笑凑上前“夫人莫动气损伤了身子,那院不过是因将军刚回不晓缘由,受了蒙蔽,待来日知晓了夫人操劳之苦,定”一番话让平息些许的欧雅萱直接火冒三丈大骂:
“贱人,以往拿郡主名头打压,现今那小杂种不过满月便嚣张至此,再加上小贱人,日后将军府还有我儿伯宇的立足之地!”
欧雅萱沉思一瞬“明日给他抵账帖子”在翠儿耳旁耳语一番。
“呵!日子长着呢,谁能说日后活的如何。”翠儿被夫人狠厉的模样,惊的后退几步,余光见夫人并未注意到她,暗松了口气。若是此事被人发现,绝不止闭门思过则罢,送去家庙清修已是大幸。
洁白月光下的正院内传出一阵阵哀嚎,厅中苏卫国手拿书册一手端起茶盏轻抿,椅子后须发皆白的老人不时上前添些茶水。
平日被人阿谀奉承的大管家跪在地上抖成了筛子,冷汗沿着额角滑落,院内哀嚎停歇许久无声息时,双膝匍匐涕泪齐流:
“将军,奴才知错了,奴才不该伙同外人上下串通枉顾军法,不遵军令,求将军看在小人这些年的苦劳饶奴才一条狗命”未待抱住大腿便被一脚踹翻过去,撑起身子不住磕头,渐渐额角血丝在地上晕染。
“福伯,劳您费心处置了,帮他们认清主子”书册卷起负手在后,起身撩袍看也未看,若翩然书生径直离去。
银发苍苍的老者朝背影弯了弯腰,拎起软泥一般瘫倒的大管家走到院内。地上血迹在月光映照下更显阴森,随手大管家抛向一旁,面朝右侧瑟瑟发抖的丫鬟小厮和蔼笑道:
“将军开恩念尔等初犯,每人领二十棍子此事便了了。”
侧头瞥了眼左侧几个趴躺在地昏迷不醒的几人,招来一队侍卫“运气不错若非今小姐满月,罔顾主子里外串通以下犯上的哪还能白捡一条命,来人,送去军营操练,死活不论!”
侍卫架起几人迅速消失,晨露初降咬牙挺过杖责的几人,相互搀扶踉跄出了院门直至院墙消失在假山石林中,瘫倒在地脸带惊惧默默垂泪。
一夜之间将军府静寂下来,大管家换了人,府中各院子少了人,知晓内情的提及变色闭目不言,不知内情的只敢暗地猜测。栖凤院内的苏青莲是伴着鸟啼醒来,睁眼被几步外站立的侍女吓得一激灵。
彻底从左手鸡腿右手糕点的胡吃海喝梦境清醒,轻柔被抱起享受一把衣来张手洗漱更衣,不,更被,用膳时为了一世英名跟奶娘抗争许久,终是如愿用茶碗喝了“母乳”从头到脚裹成了球后被抱出门。
廊下长相清秀的丫鬟脸蛋惨白极恭敬屈膝行了礼,看着膝盖与地面近乎弯成直角的小姑娘,苏青莲嘴张成圆形,这,这姑娘是新来的吧,如此标准的姿态。想着昨晚见过的丫鬟猜测。
朝她友好笑了笑,丫鬟脸色越发不见血色身子也摇摇欲坠,暗自嘀咕“我是魔鬼吗?还是长得太吓人?”小脸皱成一团好奇心翻腾,但口不能言,腿不能走,什么也做不了。
青衣见栖凤院内的丫鬟如此不得用,不甚满意皱了皱眉,想着回来时与管家说一声调些老实得用的来,将小姐往怀里拢了拢朝夫人院中而去。
苏青莲瘫在滑软的锦被中昏昏欲睡时,一阵中气十足的“咯咯”笑声响起惊醒了她,偏头从缝隙往声源看去。
暖阳下花开正艳的桃花树下,摆放着一张木质婴儿摇篮,篮壁精致圆滑不见丝毫棱角,裹着锦被的男婴被逗弄着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
“奴婢给夫人请安”青衣微微俯身开口。
院中温柔慈爱满是笑意的轩辕兰见来人,笑意僵在脸上,一顿开口问道:“来此何事?可是她有不妥?”
“回禀夫人,将军下令,日后小姐用完膳便送到夫人院子里”青衣回完话静静抱着婴儿站在一侧不再言语。
苏青莲亲眼见证了亲娘变脸,心里叹了口气“乖乖,这莫不是在娘胎里干了什么,才满月能让生母如此不待见也算罕见了”
“将军既然吩咐了,尔等就尽心些。需何物使丫鬟去取”轩辕兰嗓音轻柔,情绪无起伏客套一番,抱起摇篮里的季舒进了屋。
青衣面带难色看着夫人的背影,想了想,终是将小姐放进了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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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寒大陆离家月余的欧阳毅风尘仆仆入了城,想着许久未谋面的仲斐,疲惫脸上挂起笑容,挑帘吩咐车夫转道去悦来客栈买些应季糕点带回府中尝鲜。
入了客栈未来得及开口直接被脸色沉重的好友拽入雅间。好意调笑几句也未见缓和,不由正了表情问道:
“盏兄,怎如此苦大仇深,可是客栈出了事”好友越发沉重的表情,让欧阳毅严肃开口再次问道:“到底发生何事还请直言?”
客栈老板崔盏递出一封沾满污迹褶皱不堪的信封“这是前几日欧阳府上侄儿贴身侍从送来的,还赊了一份糕点说是记在你账上,小厮打扮瞧着很是狼狈”
欧阳毅先是一喜,听到后半句微弯的嘴角僵住,接过信封快速打开,入目便是你凝结成块的暗黑污迹
“自身便是大夫轻易便看出这是血液凝固后的痕迹”瞳孔紧缩颤着手放下信纸满脸不能相信
“昨日还曾收到夫人书信,信上说仲斐时常去寻大伯家堂哥玩耍淘气,这,这”
崔盏见好友表情惊异,上前试探问道:“可是侄儿病了?”
欧阳毅颤着手将书信递了过去,歪歪扭扭的字迹只表述了“嘴馋,赊了份糕点,不要告诉娘亲寥寥数语”只是所用草纸与墨迹还不如客栈所用。
崔盏拍拍欧阳毅肩膀,见好友茫然无绪的眼神,似安慰的引导建议道:“先回府,莫要冲动打草惊蛇,看看是何种情况,书信所言也许只是些许委屈说不定”
欧阳毅抹了把脸遮住眼底焦急,点点头连打包好的糕点也未拿,匆匆出了客栈。崔盏看着好友背影,想起客栈内私下流传的闲言碎语,眼神一寒。堂堂杏林世家一共两个嫡系少爷,逼得其一嫡系少爷赊账
“呵,欧阳博,你可真是愚蠢至极!”
欧阳毅下了马车,就见粉色薄纱锦绣拽地襦裙夫人和凌霄白玉锦袍的大哥站在府门口,迎接他的样子仿若府中主人携妻般。目光晦暗上前抱拳敷衍行了一礼:
“大哥,许久不见,让你在府门久候是小弟的不是。”
欧阳博敦厚笑着扶起弟弟“一家人如此见外作甚,快快进府”
“夫君,大伯随妾身在门口等候许久,妾身几次劝说大伯却仍坚持。今次倒是比往次晚了些,可是路上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