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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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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极慢,凤天西和肖溥臣已经靠在一起睡熟了,月常容和月佟苏也缩在角落里沉进梦乡,陈南破则靠在墙边打瞌睡。凤天东透过窗户看着玉爪城,城中灯光已经尽灭,外头海风仍旧在吹,一切都和平常一样,没有哪里不对。
亥时将过,子时将至,凤天东心里紧张起来,可看看玉爪城,依旧平静得仿佛一个酣睡的婴儿,丝毫没有要起风波的征兆。
时间柱上阴影继续上升,及至子时刻度时,只见乌黑的天空隐隐透出金色,虽然还很微弱,但显然来自一道极为强大的力量。他开门出去,惊奇地发现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此时连一点气息浮动都感觉不到,周围一切死了一般。他正要走下台阶看个究竟,忽然一道金色光柱猛地下泄,罩住了整座玉爪城,他跌坐在台阶上,光柱的亮度让他一瞬间失明,黑暗中听见一阵慌乱的声音,众人都已经醒过来,他忙叫道:“快进去!捂住双眼!”一行人慌乱地摸回屋里,关上门。
那光柱不知是何时湮灭的,失明的众人眼中,到处都黑得令人发怔。过了许久,终于能慢慢能看到周围事物,外头光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水光棒在地上静静发光。
陈南破突然起身往外冲去,众人后知后觉地跟着跑了出去。
城中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城楼依旧完好,也听不见有哭喊声,那道金光似乎只是无害地来这里游了一趟,可联系起这一天发生事,谁都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此时风浪又起,六个人站在旷无人迹的街道上,只觉得自己所站之处似乎并不是座城市,而是擒风沙漠的中心,只有在那里,才会这样渺无生息——不错,在场的六个人谁都发现了,玉爪城表面上什么都没发生,可他们却探不到半点生息,也就是说,此时在城里的除了他们六人,再无生物。凤天西拉住凤天东的手,害怕地叫道:“哥……”
陈南破踹开街边一间屋子的门,走进去一看,内屋榻上躺了两具尸体,他又踹了几间屋子,里头的人全都死了,且死状安详,仿佛仍在熟睡。陈南破踹开最后一间屋子的时候,月常容冲了进去,对着床上两具尸体哭喊:“爹!娘!你们怎么了?”所有人都感到手脚麻木,浑身发冷,难道那道金光把玉爪城内所有人都杀死了吗?
“哥……”
耳边传来哭声,凤天东渐渐回过神来,转头看见自己的妹妹因为惊惧而满脸是泪,他抱住她,颤抖着声音道:“小西别怕,哥在这里……”肖溥臣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阿东,锦囊……快拿锦囊!”凤天东猛然惊醒,忙从怀里取出钥石冢给的锦囊,抖着双手将它打开,里面是一封信。
东儿吾徒:
启信之际,玉爪城必已覆灭于天劫,然且听师言,勿过伤神,玉爪族该于五百年前宙宇大劫之时便已覆灭,侥幸脱身至今,不过因为天选之人尚未诞生。师言至此,尔当晓意,天选之人今已现身,便是当日一同寻见黄魄钟之四人。然其余三人年少无知,唯有将大任暂且托于尔身,尔身所担,系天下苍生,切勿轻狂行事。黄魄钟将指引尔等去往去处,然万事万物千变万化,黄魄钟不能事事指引,终点何在,道路何存,尚要靠悟性和机缘。言至此处,为师已无话相嘱,前方道路阻且长,死者已矣,生者当劳,天下苍生,系尔一身,万勿言退。
肖溥臣不敢置信地摇头:“开什么玩笑……”
凤天东道:“这不是玩笑,长老们必然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所以他们才把我们遣开……”
“那阿爹也死了吗?”凤天西已经惊愕得忘了流泪。
凤天东心里一阵闷痛,点头道:“除了我们,玉爪族恐怕已无一人生还。”
“我们都成孤儿了……”月常容哭道。
“何止孤儿,还是丧族之犬,”月佟苏跌坐在墙角,神色麻木,“我们之后该去哪儿呢?”
“不能继续呆在这儿吗?”月常容道。
“天劫已至,玉爪城从此就和宙宇中其他地方一样,生物难存,恶兽横行,绝不是适合生存之地了。何况……何况还有长老交代的事要去完成。”凤天东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叫道:“糟了,陈南破呢?”按照钥石长老信中所言,此行他们可缺不得陈南破。
陈南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便已从屋子里跑出来,直奔城市中心的殿宇。殿宇外两扇石门紧紧关闭,他远远地打过去一掌,石门中间破出一个大洞,他跑进去一看,里面十二个老头围着黄魄钟坐成一圈,已然全都死去,神态极为安详。
他走到柱杖老头跟前,老头神色岿然,宛如一樽石像。
“骗子……”他喃喃道,“你永远都在骗我……”他额头青筋暴起,双眼渐渐转为赤红,面目变得十分可怖,他一脚踢向柱杖老头,将他踢到墙上,发出闷闷的撞击声,然后“啪”地摔在地上。
“死就死个彻底吧,老头。”他阴森地说完这句话后,朝柱杖老头身上放了一把火,然后转身离去。
等凤天东兄妹赶到殿宇时,陈南破已经不在那里,他们失望之余,谁都没有想起那个柱杖老头,只看见墙边有一堆黑灰,里头仿佛埋了个什么东西,两人过去扒开一看,是颗流光溢彩的空心小球,面上有机关,里面想必有什么要紧东西,可这球是谁的呢?他们盯着那灰看了一会儿,凤天西道:“这……不会是骨灰吧?”凤天东捻起一撮灰来仔细地看了看,点头道:“是骨灰,但不是玉爪族人的骨灰,玉爪城只来了两个外人……”
“是那个老人?”凤天西道。
“恐怕是。”
“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会是长老们,也应该……不是陈南破吧,他们看上去关系匪浅……”她想起当时陈南破对柱杖老头说的话,渐渐没了声音,恐怕由不得她开脱,人大约就是陈南破烧的。她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这样?
凤天东轻轻摇头,显然也认为这事是陈南破做的,他将那小球放进怀里,说道:“他们的恩怨与我们无关,真如长老信中所言,陈南破将是我们这一行重要的伙伴,如今他是好是坏咱们尚不清楚,若这么早质疑他的品质问题,这一路咱们就无法一起走下去。这球咱们先帮忙收着,不管人是不是陈南破烧的,我想这东西却是留给他的,到时候咱们见着了,就交给他吧。”
“人真是他烧的,也给他吗?”
凤天东沉默一会,说道:“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说吧。”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这座殿宇,这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每一块砖都是如此熟悉,十一位长老盘坐在黄魄钟周围,他一个个看过去,每一位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恩师,从此以后,世界上再没有这些人了,而他,也要离开故乡,带着小妹和兄弟,去往一片未知的天地。
他拉着凤天西朝十一位长老跪下,郑重道:“师父,徒儿会完成使命,回来重建玉爪族的。”磕完头,他收起黄魄钟,带着凤天西将玉爪城仅剩的几个活人召集起来。空旷的街道上,天色阴蓝,他们仿佛站在宙宇边缘,面临末日之灾。
“天马上就要亮了。昨晚发生的事动静太大,是瞒不住的,天一亮,虎脊市场难保不会有人过来一探究竟,一旦被人发现玉爪城成了死城,必会有大批人进来抢钱抢术籍,所以现在你们抓紧时间,回家收拾行装,不必要的东西就不要拿了,带上足够的钱,拿上需要的术籍,一个时辰后在城门口会合。离开之后,我会下活城结界。”
“活城结界?”月佟苏叫起来,“那岂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够找到玉爪城?”
“不错。”
月佟苏冷笑道:“你只给我们一个时辰收拾东西,这玉爪城还有多少好东西剩下,你该不会是想等我们都走了,自己偷偷回来搬宝贝吧?”
凤天东尚未发怒,肖溥臣已经骂道:“月佟苏,你说的是人话么?”
“怎么不是人话?我说的不仅是人话,还是凤天东的心里话呢!”
凤天东道:“信不信随你,这个活城结界必须下,而且必须由我下。”
“凭什么?”
“凭我是族长之子。现在族长没了,我就是新任族长。”
月佟苏不屑道:“玉爪族都没了,还谈什么族长?”
“谁说玉爪族没了?”凤天东忽然变脸,“若再让我听见你说这样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到时哪怕我们远在千里之外,我也一定把你的尸身送回这里以祭全族!”月佟苏被吓得一时间不敢言语,愣了好一会方点头道:“好,好,听你的,全听族长的还不成吗?”他冷哼一声,拉着月常容走了。
凤天东道:“阿臣,小西,你们回去整理行装,尽量多带些钱,咱们这一路到哪里为止还不知道呢,钱在外面是很要紧的。”
“那你呢?”凤天西问道。
“虽然我会设下活城结界,但保不准有人有心或无意地闯进来,别的都不要紧,术籍决不能丢,我会将城中所有术籍收集两份,放在殿宇密室中。”
“一个人来不及,”肖溥臣道,“我跟你一起,小西回去收拾东西,钱能找到的全部带上,衣裳什么的咱们都不在乎,随便带两件就行。”
于是说定,三人分头行事。
一个时辰后,凤天兄妹和肖溥臣在城门口会合,月常容和月佟苏却迟迟未来,肖溥臣不禁埋怨:“怎么还不来?”凤天东摇头道:“贪心不足,这一路上带着这两个人,恐怕……”
肖溥臣道:“干脆别带了,都不是小孩了,各走各的路吧,咱们也不是去游山玩水。”
凤天东叹气道:“玉爪族人就剩这几个了,如果他们不是太出格的话,便多包容些吧。”
凤天西道:“只怕他们不识好人心呢。”
肖溥臣附和:“正是。”
半个时辰后,两人才姗姗来迟,月常容远远笑道:“久等了,久等了。”
肖溥臣板着脸道:“知道久等就快点,还不跑过来?”
月常容一听,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了,月佟苏道:“能等了有多久?我就不信你们是准时准点到的。”
肖溥臣一听就急了,眼看就要吵起来,凤天东忙道:“行了,动作都快些,我要布结界了。”
五人出城,凤天东开始布结界,布到一半,听见月佟苏在一边说道:“是这样,我和容儿觉得呢,咱们五个人出去目标太大,太引人注目,毕竟不好,不如这样,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反正玉爪族也……咱们也没必要凑在一块儿了……”话未说完,肖溥臣笑起来:“这话倒让你先说了。”
月佟苏凉凉地看他一眼,笑道:“是啊,反正你们这些大人物也不待见咱们,咱们就此别过,以后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日子,谁都别管着谁。有些人想当族长呢,要有一日玉爪城又活了,咱们立马回来给他磕三个响头,他愿怎么当族长就怎么当族长,咱绝对没二话!”
“行了行了,”肖溥臣摆手道,“别说屁话了啊,要走就快走。”
“行,那咱们走了啊。”月常容说完,月佟苏瞪她一眼:“没瞧见人都赶了吗,你还说什么屁话?”听得凤天西都笑起来,分明是他们自己要走,说得倒好像是被人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