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夜方长》风花雪悦

38、105-106

　　105
　　“你干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
　　一进口供房，陆离也没开摄录机，直接就捉住池震抓狂地质问，“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啊，我现在是雷霆，我按山哥指示做事呢！”池震扑哧笑了，他拉了凳子坐下，摸着那金属桌子，满是怀念，“哎呀，好久不见啦老哥~~”
　　“……什么情况？”陆离只能坐下听他说，等池震说完了，他也不得不忍痛池震了，“这些人都在想什么……无间道看多了吧……”
　　“他哪里想得到女人都是那么会骗人的呢！”池震嘻嘻笑，做个捋胡子的动作，“无忌，女人都会骗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得了你，都快被人打死了还装金毛狮王！”陆离无奈地接了他这个梗，叹口气道，“那现在怎么办？他把你弄到我身边，你怎么查他？”
　　“我又不是来当警察的，当然不会整天在你身边，我还是会到恒福财务公司上班的，而且，我想我很快就能见到貔貅的真人了。”
　　陆离眼睛都拉直了，“貔貅？！孙崇山他愿意把你介绍给他？”
　　“我们这次做局做得很成功，都是他自己查出来的，他很相信自己的能力，一点也没有怀疑我，而且这样做他就能很快地削弱陈轩轾的势力了。”池震道，“孙崇山老了，他推荐我还得陈轩轾同意，可见貔貅是把他当作下一任接班人的。好在这次我们设了个局，逼得他答应了不再阻挠，不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貔貅的身份了。”
　　“可是你冒起的这么快，他一定会再盯着你的。”陆离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上众人的名字，在陈轩轾和貔貅之间画了个等号，又在陈轩轾和任启航之间画了个问号，“我试探过了，任启航应该不是跟陈轩轾一伙的，他甚至都不太清楚他在貔貅的集团里，可是他们之间还是有感情；另外，任启航一直想要找到一个反水的卧底，那个卧底害死了他在执行跨国任务时的搭档，他虽然一直不承认也没有展开调查，但是我觉得这么大的犯罪行为，肯定跟貔貅脱不了关系，而陈轩轾在貔貅的集团里冒起的那么快，会不会他本来就是那个卧底，但是在上位以后舍不得荣华富贵，所以变节反水，杀了他的handler，销毁了他是警察的证据，想自己当下一任貔貅？”
　　“哗，陆队，你才是看无间道看多了吧？”池震还是第一次听说任启航查那个反水卧底的事情，“那你是想让我去查一下陈轩轾是不是那个反水的卧底？”
　　陆离摇头，“别，你就算查到了又怎么样，你想想貔貅是什么人？”
　　池震猛然醒悟，对，貔貅本来就是警察系统里的高官，他本人就是最大的反水卧底，就算陈轩轾变节了又怎么样，他宣称陈轩轾是他派出去的卧底就行了，“靠……这个貔貅真的太棘手了！”
　　“所以与其对付陈轩轾，不如早日争取貔貅的信任，抢了他的位置。过三天吧，三天后你再找个借口过来，我有貔貅的线索，但现在不好说，还得再核实一下。”陆离想起那个退休的音乐教授何泉，他拜托过貔貅照顾他儿子的生意，说不定这是个线索，“池大律师，这次对手这么强劲，你有没有信心胜诉？”
　　“哦，这位委托人，那得看你是想打无罪呢，还是求情轻判呢，还是庭外和解了。”池震也笑，他伸手捉过纸笔，刷刷地写了一行字，“我本人最擅长的就是和解，你看这个报价满意吗？”
　　“什么啊？”陆离被他逗得咧开嘴笑了，拿过那口供纸一看，笑容便凝住了。
　　白纸上写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池震趴在桌子上，他把下巴抵在交叠的手掌上，对陆离做个“对不起”的嘴型。
　　“……赶紧随便录一个口供，做戏做全套。”陆离把那页纸撕了下来，折好了放进口袋里，起身去开监控摄像，“我开机了。”
　　“好的。”池震坐好，清了清嗓子，变回了雷霆，“警官，事情是这样的，我前几天晚上和几个朋友去酒吧街喝酒……”
　　“前几天是几月几号？”
　　“好像是五月二十五？哦，对，是五月二十五，我那天赢了点小钱，就和朋友们去喝酒……”
　　陆离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写口供，池震也一直口若悬河地说着供词，假装没发现他已经憋得通红的眼。
　　上次他那么珍而重之地保存起来的一页书稿，是可以给吴文萱作不在场伪证的那份试卷。

　　这天，陈轩轾遵守了他的诺言，带池震去见他口中的老板。他被蒙上了眼带上车，下车揭开布带时，他看见了一间简单朴素的海边小屋。
　　“我以为是那种得过几道安检，十几个门禁，还有几百个保镖的大楼，就这么简单啊？”池震疑惑地指着那屋子，对陈轩轾道，“你该不会随便找个人来演戏，就骗我那是老板吧？”
　　“爱信不信，爱进不进。”陈轩轾一脸冷漠，没有走动一步的意思。
　　“那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池震做个无所谓的表情，整理了一下仪容，才正正经经地走向那个木屋，他敲了敲门，听到一句“请进”。
　　门后就是他们追查了那么久的貔貅，就是害死姐姐，欺负陆离母亲，连累陆离父亲的貔貅！
　　池震深呼吸一口气，他竭力放松了自己的脸部肌肉，不要生起任何不对劲的表情，才露出一个练习了好久的轻松神情，推开那道门，“老板你好，我是雷霆……老板？”
　　却见一个开放式的厨房里，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从声音和香味可以知道他正在煎牛排，他没有回头，往后头做个“坐”的手势，池震便乖乖地到饭桌边上坐下。
　　桌子上有两个红酒杯，醒酒瓶里的红酒已经散发出了香甜的气息——但还有一台10英寸大小的平板电脑，电脑屏保是一片默认的蓝色，他不敢贸然触碰，便试探道，“老板，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牛扒七分熟就刚好了。”男人说罢，便转过身来，捧了两碟牛扒到餐桌上。
　　池震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牢牢地盯着他看，这样会显得他太刻意，可是，他又觉得，如果此时不表现出惊讶，那才是最可疑的行为，于是他就那么拿眼睛死死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恨不得把他的模样刻印下来，印制成册，广发天下，昭告这个罪大恶极的人的真实身份。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就是……老板，我觉得我见过你？”池震的语气犹豫不决，“是，是在警察相关的节目里……”
　　“你没认错，我也没有孪生兄弟，我就是杨天禄。”躲藏于幕后多年的貔貅终于现身，竟然是兰雅国皇家警署的署长杨天禄，但联想到董令其的身份，这个官阶也算得上意料之中情理之中了。他见池震一脸惊讶，便笑道，“怎么了，你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怎么会有问题呢，一点问题也没有！”池震赶紧收起凝视，挤出一个惯常的交际笑容来，“钱谁会嫌多，是谁都没问题，没问题！”
　　池震一边说，一边切下了一块热辣的牛肉塞进嘴里，烫，十分烫，但他还是嚼下去了，滚烫的肉汁溅了他一嘴——但他咽下去了，他狠狠咬嚼，任唇舌都发红发痛，好像这是他等候多年的仇人血肉。
　　再难，我也要把你吞掉！
　　杨天禄看池震吃得吧唧吧唧的，笑了笑，“别吃太急，好东西是需要细嚼慢咽的。”
　　可我等不及咬开你喉咙的那一刻了——池震从碟子里抬起头来，放下刀叉，拿起醒酒瓶，恭敬地给杨天禄倒酒，“老板说的是，我还得多多向你学习。”
　　“我知道你和轩轾有些矛盾，但你们都是人才，我相信你们能自己解决，我就不当这个和事佬了。”杨天禄扶住池震的手，让他坐下，给他斟了酒，又亲自递到他手上，“尝尝，这款果香味很浓郁。”
　　“谢谢老板。”
　　池震接过酒杯，慢慢呷了两口，还没来得及说些赞美之词，却见杨天禄把那个平板电脑打开，点击了一个视频文件：竟然是那天在废车场里池震陆离和董令其三人对峙的场面，视频清晰地拍到了池震在董令其已经倒在地上，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仍然开枪打死了他！
　　“你也是律师，你给点意见？”杨天禄眯着眼睛打量着池震，“证据确凿了，还能打成正当防卫吗？”
　　池震好艰难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咬破玻璃杯，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正当防卫有点难了……不过，这视频没有声音，如果能证明这个人有能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能够伤人，比如说衣服下有炸弹，他一按按钮就会爆炸之类的话，而他当时手里的确拿着一个按钮作出马上要按下去的姿势，那么其实侵害是仍然在进行的，可以尝试打正当防卫，但赢面可能不大。”
　　“果然是律师，这都能想到开脱的方法，很好。”杨天禄不会没发现雷霆和池震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他一句话都没有提，他把平板电脑的SF卡退出来，放到池震跟前，“我非常欢迎有能力的人，但是，我从来不用一清二白的人。”
　　池震脊背上都是冷汗，“老板，我不是很明白你的话。”
　　“我不在乎你是雷霆还是池震，只要从今以后你好好工作就行了。”杨天禄说着，拿起刀叉来切下来一块牛肉，沾了些椒盐，搁到了池震的盘子里，“沾了盐，就怎么都不是原味的了。”
　　“……沾盐了才好吃啊，我最喜欢椒盐的了。”池震笑嘻嘻地把肉塞进嘴里，没嚼几下就吞了，“嗯，老板你的手艺真棒，我看都比得上那些餐厅大厨了！”
　　“是吗，那就多吃点吧。”杨天禄笑笑，他没再动过那盘牛扒，但池震也不担心他下毒，他要杀他多的是机会，他也没有值得一顿断头饭的价值，于是他放开了来吃，没多久就把牛扒吃完了，期间他和杨天禄随意地扯了些话题，都不是重要的话，他不能急进，一下子就开始试探的话，他可能出不了这个屋。
　　但他最后还是安安稳稳地出来了，杨天禄让人把他送回去，但那人却不是陈轩轾。
　　“你该不会真的相信那套双胞胎的说法吧？”
　　池震走了，陈轩轾才向杨天禄抱怨道，“山哥为了打压我，不惜兵行险著留这么一个炸弹在身边，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啊？”
　　“轩轾，你也知道阿山要打压你啊？”杨天禄慢悠悠地把牛扒切成了一小粒一小粒，“那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你自己在集团里的行事是不是太嚣张跋扈了？”
　　“……我是有些骄傲了，以后会改的。”陈轩轾攥了攥拳头，“但是池震他真的……”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貔貅？”杨天禄打断了他的话，“有口无后，有进无出，我可不在乎什么子嗣后代，只要有能力就上，而挡了我的道的，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能放过。”
　　“……老板，我只是担心你敌人太多，很难把控。”陈轩轾道，“李力行他也开始行动了，但我先他一步把人杀了，他应该还是扑空的。”
　　“所以我就说嘛，像你这样有能力的人，多少个都不嫌多，来，坐吧，七成熟，你喜欢的香草汁，慢慢吃。”杨天禄让陈轩轾坐下，把切好的牛扒推到他跟前，“放心吧，没吃过的，就切了一小块给人家尝尝甜头罢了，大份的，我当然留着给你。”
　　陈轩轾单手拿起一把叉子，像刺入人心脏一般的手势叉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但有的人尝过了甜头，可能下次就想吃更大块的了。”
　　“没问题，就给他更大块的吧，”杨天禄笑笑，他站了起来，去拿了一个干净的新杯子，给陈轩轾倒了酒，“其实，他不是卧底，那不是更好吗？我一直的计划里，你，才是那个卧底。”
　　“……你想让他当你的替死鬼？”杨天禄退休的时候，肯定需要极大的功劳把陈轩轾推回警界去担任二代貔貅，接替他的位置继续为那些利益集团筹划，干掉现任貔貅的功劳可以说是相当够格了，但被捉的肯定不会是杨天禄，而池震这么一个没有身份没有来历的人，真是最适合随便编造身世的了。
　　“要不要死，就看他到底想同台吃饭，还是掀桌子了。”杨天禄一口喝光了红酒，他举着酒杯，透过玻璃看想窗外的景色。
　　他太专注自己的美好前景了，便看不见在他背后的陈轩轾，露出了一个幽深如地狱恶鬼的神情。

　　106
　　陆离说了让池震找个借口三天后再来，可他没想到池震居然是捧着一大束红玫瑰花来的。
　　行吧，追求温妙玲这个警花，点子还是挺不错的……
　　陆离无奈地笑了笑，正准备假装赶人把U盘塞给他，便看见他花蝴蝶似地来到了他桌子边上。
　　“陆警官，赏面下班以后跟我吃顿饭吗？”
　　陆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整个办公厅的人都刷了转过了头来，陆离都不用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此刻的桦城刑侦局上空已经被弹幕刷爆了。他涨红了脸，噔地站了起来吼道，“你什么毛病？！”
　　“唉？不就是交个朋友，不要那么激动嘛，哦，这个花啊，因为花店打折啊，这么大一束玫瑰才六百块！不买就吃亏了！”
　　池震把花塞到陆离手里，陆离本想反手就拍他满脸玫瑰刺，但池震却是就着这个姿势把一枚SF卡送到了他手里，他只好忍住揍他个满地找牙的冲动，别扭地接过了花，“谢了……”
　　“你干嘛呢！什么人啊，这是菜市场啊你怎么随便就进来了？！”郑世杰猛地冲了过来扳着池震的肩膀把他拉开去，恶狠狠地骂道，“你干什么呢！”
　　“干什么？我来询问案情进度，顺便来请陆警官吃饭啊。”池震觉得鸡蛋仔实在太搞笑了，面对面也没认出他来，便可劲儿地骚里骚气地朝陆离抛媚眼，看能不能把鸡蛋仔本来迷蒙的小眼睛气得再瞪大一些，“什么年代了，你们警察还搞歧视性取向了？小心我投诉你！”
　　“你，你，你！”郑世杰被扣了一顶大帽子，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转个方向，冲左右为难的陆离喊，“师哥！你不能被他骗了！他就是长得有点像震哥而已！我查过他了，他是财务公司的，跟那个安心乐也有业务关系，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我打开门做生意，谁能知道客户是不是罪犯啊？”池震整个人挨在陆离桌子上，撑着手臂倾向陆离，“陆警官你一定不是这种~~~”手指极大幅度地指向了郑世杰，“目光狭隘先入为主的人吧~~~”
　　“你指谁呢！”郑世杰气呼呼地又去拉他起来，但池震存心逗他，就差没整个人坐到陆离桌子上去了，“你别在这里耍无赖！”
　　“啧，我耍无赖又不是向你耍~~陆警官我们待会去哪里吃饭，你喜欢吃什么菜？”
　　池震一把搂住陆离的肩，陆离五官都扭曲成怪异的表情了，可他遮挡着的另一只手却又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他心想池震一定是故意这样分批给他塞信息好让他不能把他摁地上揍的，他只能抬手挣开他，“你放尊重点！”
　　“对！你给我手脚放规矩点！”郑世杰气炸，他伸手就去拽池震，陆离皱眉——陆离只是觉得万一郑世杰真的动手池震是要吃亏的，却不想郑世杰误以为陆离是不想他干涉的意思，只得悻悻收回手去，继续苦口婆心地道，“师哥！他真的就是个无赖！他，他不是震哥！”
　　“你们警务人物就这么对待来查询案情的人民群众？！”
　　陆离太阳穴都突突跳了，他推开池震，又把郑世杰拉到一边去，把两个小学生吵架似地男人分开来。
　　“鸡蛋仔，你把花拿去给各个科室的女同事分一支吧。”陆离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只想赶紧把他们都打发走，他把玫瑰花塞给郑世杰，又对池震说道，“雷先生，我们警察查案有一定的流程，有消息的话我们会通知你，你不用过来问的。”
　　“那不行，我不来，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敷衍我？”
　　“我们不会敷衍人民群众的，你回去吧，有进展我们会通知你的。”
　　“那好吧，我今天就先走了，”池震走了两步，还回过头来朝陆离送了个飞吻，“明天送你兰草好不好？”
　　“……”
　　要是陆离的情绪能够引爆炸弹，那么现在方圆百里都会被夷为平地。
　　“好好好，我走，我走……”池震感觉自己玩儿大了，赶紧鞋底抹油溜了出去。
　　陆离两拳紧攥，猛地飞起一脚把旁边一张空凳子踹得翻转了过来，呯地砸出一声平地惊雷，把看八卦的同事都吓到赶紧扭过头去，假装埋头工作了。
　　陆离又踹了那把椅子好几下出气，他确定了再也没人敢看他了，他才重重跌回自己的位置上，微喘着气把刚刚池震塞给他的SF卡插进读卡器连接电脑去。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陆离点开来看，第一个镜头出现他就赶紧最小化了窗口。
　　接着那个老旧的手机收到了一个地址，陆离等不及下班了，拔掉SF卡就驱车前往信息显示的地点。
　　那地方陆离去过，就是他以为他是一个不认识的卧底时，把他救出去以后暂时歇息的海边灯塔。
　　“这视频怎么回事？！”
　　陆离冲上灯塔，便看见池震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还挺悠闲地喝着啤酒，气得陆离差点没冲上去给他一拳，“哪里得来的？！”
　　“貔貅给的，”池震做个“你来啦”的表情，给他递了一罐啤酒，被陆离拨开了，“我这是先给你一瓶酒压压惊，省得你知道貔貅的真实身份以后吓坏了。”
　　啤酒罐上凝着冰冷的水珠，陆离握住了罐子，“少废话，到底是谁？”
　　“杨天禄，皇家警署的署长，官比李力行还大。”池震半开玩笑道，“先是搞掉了桦城的刑侦局局长，接着搞掉了皇家警署的署长，我看我们的名字一定会载入兰雅国的警察历史。”
　　“……所以他知道你是池震了？”陆离心里一紧，难怪可以在他父亲这么重大的全国性案件中做手脚，原来是最高位者，“他打算怎么对付你？”
　　“他用不着对付我，他给我看这个，就是为了告诉我，如果我是雷霆，那什么事情都没有；但如果我是池震，那我就是个杀人犯，满大街都是警察来捉我，他哪里用得着动手？”池震转过头去看陆离，“但是我不怕，我都死过一次了，我到时就选择自首自辨，还有李力行呢，他也会给我说情的。”
　　“……说什么呢，你当然是池震，等你名正言顺用回池震的身份时，你就是干掉貔貅的大功臣，满大街的警察都找你签名，小高天天追着你做采访，”陆离揭开啤酒罐的盖子，啪嗤一声冒出一簇啤酒花，“到时鸡蛋仔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噗！”池震大笑起来，“哈哈哈，今天你看鸡蛋仔那样子！活像一个护着女儿的老爸……”陆离一个眼刀甩过去，池震自动自觉掌了自己一嘴，“唉，对了，你不是说有貔貅的线索？”
　　陆离一愣，才想起被池震那束玫瑰花吓得忘了要交代的事情，“哦，对了，我有一个线索，是一个叫何泉的退休音乐教授。他当年借着自己的教授头衔，欺骗一些女学生参加达官贵人的酒局饭局，那时候的女孩很少有勇气去告发他们，只能默默承认。我去找他探过口风，但他说自己生过大病什么都忘了，可是我离开以后他马上联系了貔貅，听口吻，他是想借着这件事让貔貅给他的两个儿子解决一些生意上的难题。我查过了，何泉两个儿子，何清海和何清湖。何清海和他老婆一起经营着一个贸易公司，他们最近申请了好几个新能源电动车的专利代理，领了很高额的政府补贴，但是那些所谓的新能源电动车都不过是找几个内地工厂贴牌生产的普通老人代步车，只是套了个摩托车的外壳，我找技术部的人看过，制动刹车加速等等，全都不过关，万一有什么事，很容易就是车毁人亡了。”
　　池震诧异，“这种车也有人买啊？车主不是傻吗？”
　　“他用不着卖给别人，他弟弟何清湖搞了好几个快递代理点，快递小哥的车子全是从他哥那里买的。他购买新能源车，虽然售价高，但是政府会有对应的给企业的环保津贴。领了津贴以后，基本上等于不用花钱就得了那批车子。”陆离把啤酒从左手转移到右手，“这批不值几个钱的电动车从哥哥那里到了弟弟那里，左手交右手，就得了政府两笔补贴了。”
　　“我靠，比我还会赚钱！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啊！”池震感叹道，“我胆子再大也不敢骗到国家头上啊！”
　　“你又没有署长罩着，当然不敢。”陆离从衣兜里把U盘递给他，“你去找他们兄弟俩聊聊融资上市，只要他们上钩，我就把这事报告经罪科，他们正愁完成不了上半年业绩呢，到时何泉一定会去找杨天禄，我们就有机会趁虚而入了。”
　　池震听陆离说话听得入神，他忽然伸手去摸陆离的额头，“你没发烧吧？还是打通了什么经脉，怎么想的点子比我还好啊？”
　　陆离嫌弃地拨开他的手，他可不会告诉他，在他以为他死了的那些日子里，他反反复复就是在脑子里计算怎么连上他的份儿去报仇，心思哪能不重？“你才发烧！不对，你是发骚！好端端的你送什么玫瑰，还有更烂的借口吗？”
　　“谁让你给我搞了个夜店小王子的人设啊，我不表现得风流倜傥一点怎么行啊？”
　　“那也没理由送给我啊？”
　　“怎么了，你是觉得自己不够好看吗？诶，我知道我是长得过分帅气了，你整天看着我，难免自卑，可是你放心，放眼桦城那么多区，我打包票你就是最靓的崽……我靠！你真打啊？！”池震难以置信地捂着脸，陆离真打他一个嘴巴，“打人不打脸！你懂不懂规矩啊？！”
　　“你还有脸这种东西吗？失敬失敬！”陆离好气又好笑，捶了他肩上一拳，便把啤酒罐举到嘴边去掩饰笑意，可池震还是龇牙咧嘴地嘤嘤嘤了好一阵，他撇他一眼，“别装了，有那么疼吗？”我都没用一成力。
　　“不是，我咬到舌头了。”池震嚷嚷，“那天杨天禄逼我吃滚烫的牛肉，想给我个下马威，我哪能服气呢，就狠狠地嚼了，就把舌头烫到，本来就肿着，你一打我就咬到了。”
　　“你哪这么能作死呢，天天都受伤。”陆离皱眉，捏着他的下巴转过他的脸，“张嘴看看？”
　　“啊——呐——多（都）——宠（肿）——蜡（啦）——”
　　池震张着嘴伸长舌头，舌缘是有些殷红的伤口，陆离凑过去看，“是有点肿了，你回去含点儿冰块……嗯……”
　　陆离眼睛一抬，便发现池震满脸通红，才察觉这个动作有点过于亲密了——
　　可是这次陆离不打算笑场了，他拿起手边的啤酒罐，哗啦一下往他嘴里灌，“来点刺激的！”
　　“唔噗！咳咳咳咳！！！你是要呛死我！！！咳咳咳！！”
　　池震呛了满口满鼻的啤酒，他咳嗽着喷了一地，口水鼻涕都下来了，他气不过来，捉住陆离，扯过他的外套就蹭上去。
　　不想陆离猛地抱住了他的头，他呆愣当场，却不由自主地回抱住他。
　　“你答应我，这次我们一起面对。”陆离的声音拌在海风和浪潮中，轻轻吹过他的耳朵，“你不只是我的兄弟。”
　　不只是兄弟？
　　不只是兄弟，那又是什么呢？
　　池震想问，却又不敢问，他此刻心里暖洋洋的，又有些薰然若醉，啤酒喝多了，他有些懒了。
　　于是他决定什么都不说了，就让他再这么安安静静地抱他一会儿吧。
　　然后他们就要去面对更严酷的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