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夜方长》风花雪悦

39、107-108

　　107
　　茂丰快运在桦城有十多个分点，何清湖每个月隔一天就到其中一个店去巡查，这天，他来到了中央区的一个托运分点，和值班的人员说了几句，就来了一个客人。
　　“麻烦你给个单子。”
　　“寄哪里？寄什么？”
　　“一份合同，寄到香港，要加急的啊。”
　　“行，那你加十块。”
　　“没问题，我填一下……喂？是是是，王老板，我这就在给你寄合同，你放心吧，那个欧洲那个新能源项目一启动，我保证全球都会掀起节能风，到时候你的股价一定蹭蹭蹭往上涨！”
　　客人接了个电话，何清湖听到了新能源和股价，不禁转过头去，等他讲完了，才好奇地问道，“老板，欧洲什么新能源项目啊，怎么没听说过？”
　　“你们做物流的当然不知道，这可以最新的内部消息。”客人把正要放进快递袋子里的文件拿出来，翻到附件去，指给他看，“现在欧洲几个大汽车制造商在联合推动一种全新的能源车，可不是什么电动那么简单，是双动力电动车，这个双动力不只是太阳能转化电能，还能用劣质粮食生产的工业酒精做驱动力，它们这个项目一启动，保证会带动一大批的新能源市场，我几个大客户都已经先成立了公司，以公司名义参与到其中去，然后就可以回国牵头搞相似的项目……你懂的，政府总是很支持企业搞环保事业的。”
　　何清湖听得心痒，“这个项目的参与门槛是多少，哪里申请？”
　　“只要有流动资金五千万以上的公司都可以，门槛很低了。”客人奇怪地看他一眼，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有公司吗？”
　　“我没有，可我哥有啊！”何清湖拉着他问，“真的只要有五千万就可以了？”
　　“基本上是这样吧，怎么，你哥也是做这方面的？”男人递给他一张名片，“那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到我们公司，我们再仔细谈？”
　　“好好好，我们再谈，你是……翟先生？”
　　“诶，是的，你们定好时间再联系我，我先走了，记得帮我把合同寄出去啊！”
　　池震留下一张印着“翟天临”的假名的名片就离开了，不知道这何氏兄弟和杨天禄的关系如何，他可不敢留下“雷霆”的名字。
　　果然没过几天，何清海就找上门了，他详细地问了这个项目的事情，显然很是心动，却在为那五千万流动资金发愁，池震假装打电话，给他们私下商量的时间。
　　“哥，我们不是还有两笔补贴没用吗？”何清湖压低声音和何清海商量，贴在咖啡桌下的偷听器把他们的对话都传到了埋伏在街对面的经济犯罪科同事的设备中，“你让工厂多出两批货，我马上给你加单，下个月的补贴到位了，加上之前的就够了。”
　　“可是工厂一个月怎么赶得出来两批货？”
　　“好办，我关门两天，先把车子运回去给你，你拆掉牌证再从原厂出来一次给我呗！”
　　“……好，那你回去让他们把车子都开到换车场……你们是谁啊？”
　　“何清海，何清湖，我们是经济犯罪科，你们涉嫌诈骗国家补贴，生产伪劣产品，扰乱市场秩序，请跟我们回去一趟！”
　　几千万生意的美梦还没做完，就已经被大耳光抽醒了，何氏兄弟这才意识到他们被下套了，他们清醒过来，仗着有杨天禄撑腰，硬是一字不说，坚称自己是清白的正当商人。陆离在经罪科走了一趟，便去安全屋找池震。
　　“怎么样？他们招了没有？没有说出我来吧？”
　　池震离开咖啡厅以后就到安全屋躲起来了，生怕他们认出他，通知杨天禄来追杀他，他脸上起了很多红色的疹子，两手不停地抓。“我已经改了个假名了，还做了伪装，应该怎么都做不出来我的拼图。”
　　“就你那胡子算什么伪装？”那络腮胡还是陆离给他贴的，他胶水过敏，撕下来以后脸上都起了红色的疹子，他捉住他的手，“你不要抓，会留疤的。”
　　“可是痒啊，早知道我就贴个日本鬼子的一字胡算了……”池震说着，陆离就打开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拿出了消毒水和药膏，他乖乖地把脸凑过去，陆离拿他没辙，只能给他涂药，池震往上仰着眼睛，躲开和陆离视线相对的可能，“诶，你猜杨天禄会不会保他们？这次可以说是人赃并获了，他们公司的账本和车子，一查就知道有大问题了。”
　　“这次关系到进出口，还有海关的份儿，我觉得他不会太大动作，但是何泉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保住他的儿子，我们就等着，看他到底有什么把柄能威胁貔貅了。”陆离给池震涂好药，却发现他目定神凝地看着他，不解道，“怎么了？”
　　“如果何泉手里拿的证据，是貔貅当年祸害过的那些女孩子呢？”池震叹口气，他捉住陆离的手，“可能不止我姐姐，还有……”
　　“你知道吗，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进精神病院了。”陆离打断池震的话，他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他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向他说起自己的病症，“其实在我爸被捉以后，我就有点不正常了，直到张局和楚刀出事，我崩溃了，我得了臆想症，跟阿坤一样。”
　　“……所以你不是真的想打我，是控制不住才打我的啊？”池震想了想，好像的确每次他看见陆离发飙的时候都特别不像一般的生气和愤怒，只是他也没想到有这么深刻的原因。
　　陆离点头，“我大概治疗了半年，才回到了岗位上；没过多久出了那个毛衣针杀人案了……”
　　也就是说，在不到一年后，陆离又一次遭受了击垮他的打击。池震满心内疚，他垂下头，“对不起。”
　　“我其实不知道自己发病是怎么样的，我就觉得有点像在睡觉，但是又有知觉。可是我不想对这些知觉作出任何的反应，我只想继续睡下去，我觉得我好累，我只想一直睡下去……但我妈把我叫醒了。”陆离的眼眶红了，“她，她跟我坦白地说出了那个可怕的事实，她亲手把自己的伤疤挖开，就是为了让我醒过来……我不敢不醒啊，她说她要去说出真相，我不能让她去承受这样的指点和责难，我只能醒过来……”
　　池震一把拉住陆离，把他揽进怀里，“别说了，我明白的，我明白。”
　　“不是，你不明白，我想说的是，我妈比我坚强。”陆离捉住池震的胳膊，挣开他的怀抱，郑重又认真地说道，“但是我不能再让她受到一点委屈。”
　　池震诧异，“你的意思是？”
　　“我们盯着何泉，他如果有任何的证据，我们要第一个知道，”如果非要让那些证据重见天日，那陆离选择让他亲手把证据上交法庭，“绝对不能让别人先我们一步。”
　　“……你又想把证物藏起来？”池震叹气，他摁住他的肩膀安抚道，“陆离，我也很心疼，我也不想造成二次伤害，但是你不能总是自把自为，证物只有发挥它的作用才能称之为证物，就算那会再涉及我姐也一样……”
　　“你姐都死了当然没关系，我妈还活着呢！”
　　陆离急了，口不择言，池震脸色一沉，陆离自知失言，他垂下头去，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池震起身去倒了两杯水，递给陆离一杯，陆离接过来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杯。
　　“要是两年前你这么跟我说，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一枪打爆你的头。”池震忽然笑了起来，“可我现在却觉得，陆离愿意跟我说他真正的感受了，哪怕那是很阴暗的想法，很卑鄙的想法，他都愿意告诉我了，他真的很信任我。”
　　“池震，真的很对不起……我，我就是……”
　　“你记得那天在游乐场你让我吃掉一诺的巧克力冰淇淋时是怎么说的吗？”池震把杯子放下，看着陆离的眼睛，“你说，人总是会对越亲近的人越苛刻，因为知道无论怎么伤害他，他都不会离开你。”他竖起拇指来，拇指戳了戳自己的心窝，“欢迎你来伤害我。”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平常就算骂人，我也只会骂鸡蛋仔和老高老石，我连温妙玲都不敢骂的……”
　　“那还不简单，因为在你心中，他们也都是不会离开你的人，所以你仗着他们喜欢你就为所欲为咯~~”池震笑道，“你还打我呢！”
　　因为我知道你就算打也打不走啊。
　　陆离也放下杯子，他两手撑在大腿上，做个正式的鞠躬姿势，“我知道了，我会老老实实地证据都交上去的，我以后不会再有任何踩钢丝的行为，我会当一个真正的好警察。”
　　池震捋了捋并不存在的羊胡子，“嗯~那老夫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你这个道歉吧。徒儿，你已学成，可以下山了，去吧~~”
　　陆离笑了，“我去哪里啊？”
　　“回家啊，都那么晚了，你不回家看看一诺啊？”为了捉何氏兄弟，他们忙了一天，现在都快十点了，池震也伸个懒腰站了起来，“我也回去我的山顶豪宅……陆离？”
　　“……你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走？”陆离拦腰抱住池震，把他摁到了沙发上，把头枕在他肩上。耍脾气这回事真的可怕，一旦开了个头，认为对方是可以纵容你的，一切本来很羞于启齿的要求都变得自然而言，陆离马上就无师自通了，他那毛茸茸的头顶在他肩项窝里蹭，“我真的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五个小时了。”
　　“……你还真拿我当暖床的啊？”池震感觉浑身骨头都轻了两斤，好像有几百根羽毛在他身上撩，可他还得装出无可奈何的模样，还好安全屋的沙发本就可以当沙发床，他把另一块床板也拉出来，才挪了挪姿势，调整出可以让两个人并排躺下的位置，“你睡着了我就走，你醒没醒我可不管了。”
　　“……”
　　“喂，我说我不会管你会不会被我吵醒……陆离 ？”池震支起胳膊一看，陆离在他摆弄沙发床的时间里，已经揽着一个抱枕睡着了，入睡速度比吃了安眠药还快。
　　“我靠……分明就是骗我的，跟从前一样，死鬼。”池震哭笑不得，他在他身边躺下，忽然想起从前他也这么看过陆离的睡脸。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很自私，为了能够有人陪伴自己，就不顾姐姐的深仇大恨了；而现在，他却和他同仇敌忾，为了自己最亲的人，并肩挑战权倾兰雅的敌人。
　　世事真是难料啊……姐姐，你一定要保佑我捉到杨天禄……
　　池震胡思乱想着，睡意也袭上了头，他迷迷蒙蒙地快要睡着时，身边的人翻了个身，滚进了他的臂弯里，他自然而然地一搂，安心地任由自己跌进梦乡。

　　108
　　陆离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了，他睁眼时天已经亮了，但身边却没人了，只有一张薄毯子给他维持着温度。他抓了抓头发坐起来，喊了两声“池震”，屋里也没有人回应，看来是真的走了。
　　走了也好，陆离想，省得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睡了一觉以后陆离脑袋清晰多了，他开始回忆昨天池震和他说的话“陆离愿意和我分享真正的想法了”，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呢？
　　难道他以前认为的池震能明白他的想法，能理解他的心意，都是他一厢情愿吗？其实他并不是真的能看透他，却还是选择相信他，为他牺牲，让他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陆离心头涌起了莫名的甜蜜与愧疚，他是个浪漫主义者，他相信一见钟情，相信无言的默契，但他此时觉得，明明彼此认识有差异，想法有分歧，却能秉承着为对方着想的原则去维持关系，经营感情，这样的费煞苦心也不比天造地设的缘分要逊色……
　　等等，他在想什么，池震怎么跟缘分不缘分的说法扯上关系了？
　　陆离拍了自己一巴掌，把自己彻底扇清醒了，他觉得绝对是赖床的关系才让他思绪混乱，他果断地跳起来，快速把沙发还原，彻底把昨晚暧昧的情感抛诸脑后。
　　把安全屋收拾好以后，陆离才觉得自己正常了，他扭扭脖子打算离开，却发现玄关的鞋柜上放着一个金黄色的硬币，他拿起来一看，却是一个面值25美元的纪念币。
　　陆离哭笑不得：这什么意思？睡他一晚的费用？25美元是不是便宜了点？
　　吐槽归吐槽，陆离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不对，怎么货币单位是美元，但币面图案却是英女皇？
　　他把金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便发现了边缘上的小字“The British Virgin Islands”。
　　英属维尔京群岛，隶属英国管理，通行货币却是美元。
　　而更重要的是，岛上半数财政收入都来源于世界各国离岸公司牌照费用。
　　陆离顿时明白了过来，他把金币放进口袋里，飞快赶回刑侦局。

　　九点不到，沉默了一晚上的何氏兄弟终于等到了他们的辩护律师，却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自称凯文.盖勒，是来自Emperor Corporation的法律顾问。
　　“何青海的公司和你们集团有什么关系呢？”
　　经罪科的同事都是跟世界各国精算师交手的人，随便一个人都会两三门外语，别说英语这种本国官方语言了，陆离在一边看着都觉得搞笑，什么年代了还以为找个外国人就能忽悠人？
　　“何先生是我们在兰雅的唯一合法代理商，他处理着我们公司的新能源车的巨额项目，你们无故扣留他，就已经给我们的利益造成了极大的损害，”盖勒律师语气很不客气，“你们拘留他的罪名是欺诈国家补贴，但是你们的证据呢？”
　　“这还不是证据呢？”经罪科的科长赵淑梅把一沓伪劣套壳车的单据扔出来，“这绝对不符合申请我国新能源补贴的标准……”
　　“赵科长，我想你们搞错了，这并不是何先生申请补贴的那批车子。”盖勒却拿出了两份协议，“何青海先生在二月份向我们公司订购了五千台新能源摩托车，但是由于物流的原因，未能及时送到，而何青海先生向何清湖先生的公司签过合同，需要在五月份交付五千台车子。这五千台你口中的套壳车，是何青海先生作为违约赔偿的，暂时供应何清湖先生的物流公司使用的车子，这都是有签订补偿条款的，条款中也说明了在一年之内，何青海先生必须把五千台新能源车送到何清湖先生的物流公司。所以是你们搞错了，何青海先生并不存在以套壳车骗取国家补贴的行为。”
　　赵淑梅拿过那两份协议书，其中一份复印件还用红笔圈起了兰雅国的相关环保津贴是能够提前半年申请的，现在才七月份，那么何青海在二月份申请，的确不能算是诈骗，“延迟发货能延迟一年？你们当我第一天捉经济罪犯吗？”
　　“赵科长，请小心你的用词，我们是利用资金周期来进行投资，世界上所有的生意都存在周转期，只要双方同意，又没有违法相关法律，你们警察无权过问。”
　　“我当然知道资金周转期，但是资金周转能够从公司还没成立以前就转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却见赵淑梅打了个响指，手下给她递来了一份营业执照副本，“Emperor Corporation，注册地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日期2019年4月5日。”
　　盖勒不以为意，“我们进行了股权重组，之前我们是Emperor Co.Ltd. 这份合约也随之自动转让到Emperor Corporation. 这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Emperor Co.Ltd. 的经验范围里根本没有新能源技术！”赵淑梅像打牌一样，每次扔出一张王牌，这次终于炸得盖勒脸色发青了，“如果你们当时跟他签了约，你们是违法经营；如果你们当时没有跟他签约，那你们是协同造假；两个罪名你们自己挑一个吧？”
　　“赵科长，我再警告你一次，你小心用词……”
　　“我还能更不小心一点！”赵淑梅呵呵笑了一声，又抽出了一份文件，“比如不小心查到你们股东重组之前，最大的股东是……”
　　“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盖勒口吻顿时软了下来，这连番王牌炸得他毫无办法，他向赵淑梅做个“稍等”的手势，“我要先向集团老板汇报，请赵科长稍等。”
　　“请便。”
　　赵淑梅无所谓地耸耸肩，盖勒带着他两个助手急忙离开了刑侦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让她发笑，她转过头去，对看热闹的陆离道谢，“谢谢了陆队，要不是你提醒，我们也抽不到这一手好牌。”
　　“那也得你们厉害，才一个小时，就能从几百家离岸公司里找到跟何青海有业务来往的Emperor Corporation，还连人家的前世都翻出来了，我们队搜证要是有这速度，我做梦都得笑醒。 ”
　　“你管的可是人命关天的案子，还是慢点儿好。”赵淑梅也不跟陆离互相吹捧了，她遣走众人，才跟陆离悄声商量，“陆队，我知道你是拿我们科做饵，我也不介意，但是我看了那数目，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规模，你这局是不是有点大了，我怕你兜不住。”
　　“你也说了，我管的都是人命关天的案子，我只管有没有死人，其他钱啊生意啊的，不都得赵科长给我兜着嘛。”陆离知道这条鱼太大，他跟池震两个人是不可能吃得下的，赵淑梅是个聪明人，警署换届，行政局不可能不动，这时候立个大功，对谁都有好处，“何氏兄弟就交给你了，可别让鱼进锅之前就死了。”
　　“放心，绝对新鲜滚烫地给你上桌。”
　　有赵淑梅担保何氏兄弟的性命，保住两个证人，陆离也就有了些底气。他摸了摸那个硬币，心想怎么才能给池震传信，说这边已经搞定了呢？
　　陆离打开了之前因为一诺的幼儿园要求而开设的社交媒体账号——上一张发的动态还是一诺第一天上幼儿园，抱着文萱的脖子哭闹不要离开妈妈的狼狈的照片——他给那枚纪念币拍了个照，上传，没有配文字。
　　他想池震应该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池震早上醒来的时候简直比那次在索菲家里醉酒醒来还慌，好歹那次他醒来时是一个人，但这次醒来，我的上帝老天如来佛，怎么陆离靠在他肩胛窝上，一整副幼儿园乖宝宝的模样枕着他的手睡得沉稳香甜呢？
　　怪不得我手那么酸，你头太重了你这个大头娃娃！……不，这不是重点……
　　喂，你怎么还流口水啊，我衣服很贵的！……不，这也不是重点……
　　他明明记得自己非常正经规矩地平躺在陆离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杂念，正气凛然，连入睡前想的都是怎么捉住杨天禄造福桦城市民这么崇高的理念，怎么醒来却成了一个趁人之危的好色之徒了呢？
　　呸，陆离有什么机可以让他趁的，他有什么色可以让他图的……
　　……好吧，色还是有一点的……呸！我在想什么？！
　　池震托着陆离的头，把他转移到一个抱枕上，才揉着酸痛的肩膀滚下了沙发床，这番动静让陆离嘤嗈了一下，还好他没醒，只是转个身，抱着胳膊继续睡。
　　于是池震给他盖了张毯子，才放下硬币离开——唉，怎么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呢？
　　池震被陆离压得颈酸脖痛，一早上都在转脖子。王秘书问他是不是谁落枕了，他神秘兮兮地说，让女朋友累的，把严肃认真的王秘书弄了个大红脸，说那是我多事了。
　　王秘书是孙崇山派来监视他的，尽管他相信他是雷霆，但不代表他就完全信任他，他只是需要他打压陈轩轾罢了，假如雷霆有一点儿想要取代孙崇山的想法，他想他会第一时间和陈轩轾联手把他干掉。
　　池震故意把话说得露骨，把王秘书羞了出去，才拿出手机来打开浏览器——他和陆离约定了，不能全靠那老式手机来传递信息，有时候还是需要一些及时通信的，他们就记下了对方的社交账号，不关注不点赞，直接浏览最新更新的一张照片就好了。
　　他看见了那个纪念币，还有作为背景的一杯luck’in咖啡。
　　luck in，那就是万事大吉咯？
　　池震笑笑，清除了浏览记录，把早就准备好的资料放进一个公文夹里，打了个电话给陈轩轾：“陈律师，有一笔账目我觉得有些不对，能请你过来商量一下吗？”
　　瓮已经设好了，就等着鳖自己爬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