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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7-98 ...

  •   97
      说了要紧咬罪恶不放就说话算话,除了任启航告诉陆离的那桩保险洗黑钱案,陆离自己也机缘巧合找到了一个利用公司借贷洗黑钱的据点——说来真是巧合,那天有人报警说被高利贷追杀,他带人上门去查,却发现只是小孩子恶作剧。
      但报案的刘俊仁却是吓得不轻,他哆哆嗦嗦地确认好好几遍是不是真的只是恶作剧,几乎是哭着去求陆离再三确认,才在出警处理书上签了名。
      陆离环顾刘俊仁家,虽然说不上家徒四壁,但也非常窘迫,“你好歹是个老板,怎么弄成这样?你是不是真的借了高利贷吗?”
      “我是借了一些钱,但那不是高利贷,我有按照规定还款的!”
      “那你担心什么啊?”陆离听出不对劲了,“你那么害怕,你得罪的恐怕不是高利贷吧?”
      刘俊仁闭了嘴,他被雷霆打的伤还没完全好,可不敢乱说话,“我,我怕是别的债主,等不及我的工厂出货就来搞事……”
      “你如果不说出来,警察是帮不了你的。”陆离看他不肯说出真相,只能暗叹一口气,他让郑世杰收拾好笔录跟文件,正准备离开,却见电视柜上放着一个合照,写着“1990届桦城音乐学院本科生毕业纪念”,“你也是读音乐的?”
      “嗯,音乐赚不了钱,最多当个钢琴老师,而且早就不弹了。”刘俊仁叹气——这个被债务压迫的中年男人很习惯叹气,“也就留个照片做纪念了……”
      “1990年……钢琴……那,那你班上有一个叫池雯的女同学吗?!”陆离两眼发光,冲到刘俊仁跟前问道。
      刘俊仁却打了一大哆嗦,“不,不认识……钢琴系那么多人,我不认识她……”
      “你干什么发抖?”陆离捉住他的肩膀,语气越发焦急,“你是不是认识她?!”
      “我不认识,我都说了我不认识池雯!”
      “你撒谎!”陆离手上用力,把刘俊仁抓到了面前,“是不是有人因为池雯的事情找过你,所以你这么害怕?!”
      “不是,我不认识她,我都说了我不认识她,陆队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认识她!”
      刘俊仁手脚都蜷缩了起来,一张愁苦的脸让郑世杰也看不过去了,他上前去把陆离拽开,“师哥,你冷静一点。”
      “……我非常冷静!”陆离甩开刘俊仁,“我要找出来你的债主都是谁很简单,你不说,我就问他们去!”
      “不不不!不要!陆队你这是要我死啊!”刘俊仁焦急地抱住陆离的脚,“我不能说的,我要是说了,我全家都得死啊!”
      “所以你是相信□□,却不相信警察?”陆离垂着眼睛瞄着刘俊仁,“刘先生,我们警察的确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合法公民,但是你要知道我们有时候闲了就喜欢东查查西查查,三天两头到你公司里转悠的话,影响你生意了也不好是不是?你总得给我点儿事情做,别让我闲着嘛。”
      “陆警官,你就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能说任何和池雯有关的事情。”刘俊仁想了想,“我最大的债主要求我绝对不可以说,你就放过我吧!”
      “……你这么坚持的话,那我也没辙了。鸡蛋仔,走吧。”陆离踢开刘俊仁,招呼郑世杰离开,一转入电梯就吩咐道,“查一下刘俊仁的公司资金来源。”
      郑世杰做个邀功的小表情,“哎,这次我可聪明了,来之前就让温妙玲查了!喏,是这个叫恒远的财务公司,一个月前借了三千万给他,法人代表叫陈桂兰,只是个普通的农妇,在桦城郊区种茶树的。我猜是被盗了身份证,或者干脆就是自己卖掉的。”
      “又是姓陈的?”陆离皱眉,“他和安心乐保险公司的法人代表陈鸥有什么关系吗?”
      “都是一个村的,那村子都姓陈,至于是不是亲戚,这个暂时不知道”郑世杰问,“要去走访一遍吗?”
      “我先打个电话……喂?”陆离手机响了,“任启航,我正好要找你,安心乐保险那边有新线索……什么?……哦,好,我现在回来。”
      郑世杰看陆离的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师哥?”
      “任启航收到了匿名举报,把安心乐的陈鸥带回去了,连孙崇山都捉了。”陆离快速跑回车子里,“赶紧回去!”
      “是!”

      孙崇山在审讯室里坐着,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他心里一点慌乱都没有,他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该怎么应对。
      陈轩轾昨天通知他,说已经和貔貅商量好了,可以见一见雷霆,让他今天带雷霆到安心乐开会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果然,今天他前脚进了安心乐,后脚就有警察进门,要带走所有的“相关人员”,连前台小妹都被带了回警局。
      “警官,我可以打给我的律师吗?”问得了许可后,孙崇山便拨了一个电话,却不是打给雷霆的,“陈律师,打扰你了,你还在桦城吗,能不能来警局接我一下?”
      “哦?山哥,怎么了,雷霆不在吗?”陈轩轾装模作样地问,决口不提今天是他叫他们去安心乐的,“怎么还要我去接你呢?”
      “雷霆怎么处理得了这里的大场面呢,可是刑侦局的副局长把我捉回来的,还是得你来出面。”
      “那,老板方面……”
      “老板有你帮忙就很足够了,用不着其他人画蛇添足。”
      “哪里哪里,都是打工的而已。我现在就过来,委屈山哥等我一会了。”
      陈轩轾挂了电话,继续慢悠悠地把咖啡喝完了,才带上文件施施然来到刑侦局,他对上前阻拦他的警员道,“麻烦告诉你们局长,孙崇山的律师来了。”
      “任局说律师来了的话请在大厅等候,等询问……”
      “喂,是我,我在刑侦局门口,”陈轩轾却不等警员说完便拨了个电话,“我是孙崇山的代表律师。”
      警员诧异了一会,便接到了内线电话,是从副局长办公室打来的,“任局你好!”
      “让陈轩轾进来。”
      “?哦,好,好的……”
      警员还没把电话放下,陈轩轾已经拔腿往里走了,他走到大厅时,已经看见任启航和满厅的警员在盯着他了,“任局你好,我叫陈轩轾,是孙崇山的律师,我来保释他。”
      “他涉及一桩保险杀人案,数额巨大,暂时不接受保释。”
      “我都来了,你就该知道我不可能没准备的。”陈轩轾说着,忽然头一仰,凑到了任启航耳边,“你是想让我在这里说削你面子,还是进房间说,我还能给你点儿甜头?”
      “……跟我来。”
      任启航和陈轩轾就那么面对面谈了几句话,但每个人都看出来两人早已相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仇人还是旧友。
      “是不是你搞的匿名举报?”一进房间关上门,任启航就把那份举报材料扔到桌子上,“我以为你是要借我的手搞孙崇山,怎么你又成了他的代表律师?”
      “所以你上次故意跟我说保险公司,也是希望我搞点小动作让你有借口查他,不是吗?”陈轩轾冷笑,一副“别给我装情圣”的凉薄,“借口我给你了,你要查什么都可以了,但我今天一定要把孙崇山带出去……”
      “怎么,不把他带走你的大老板会发飙吗?”任启航有点急了,“你到底在给谁工作?!”
      “你想要动安心乐,我帮你,”陈轩轾上前一步,定定地看着任启航的眼睛,“你想升职的话,孙崇山我也可以送给你,但不是今天……”
      “你在干什么?”任启航把他推开一步,难以置信,“你在跟我谈警匪合作?”
      “这叫警民合作。”陈轩轾顺着他推开他的力度往后退开了,他整理着衣领道,“孙崇山的身份证在今年一月份就已经挂失了,三月份才领到了新的身份证,有隆城户籍处签名领取的记录,安心乐成立于今年五月,审批一般要三个月,也就是二月的时候交的材料,那怎么可能会有孙崇山的身份证资料呢?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的身份资料被盗了,如果往前追究,还能牵扯到他在坐牢的时候是否有狱警买卖犯人的个人信息给非法团体。我记得隆城监狱前不久才被唐议员的事情摆了一道,你再来这一出,可能就要让杨署长亲自出马了,你觉得他会赞成你扯来这么一个大麻烦吗?”
      “那孙崇山今天怎么会出现在安心乐?”任启航心里揣摩,陈轩轾已经离开了警队那么久,却对警队的形势这么清楚,有点不寻常,“我可以让你把孙崇山带走,但是你要告诉我那几个人的死到底是不是有预谋的自杀?”
      “人是不会有预谋地自杀的,只会绝望地自杀。”陈轩轾却摇摇头,“但是人可以有预谋地杀害别人,哪怕是亲人。”
      “你的意思是……”
      “不要把亲情想得太美好了,我们根本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家人。”陈轩轾看着任启航,眼里的情绪肆无忌惮地溢了出来——如果能选择那该多好。
      “你无凭无据,我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任启航转过头去,他不会再让他骗过去了,“要么拿出孙崇山跟安心乐杀人保险案无关的证据,要么等48个小时,你自己选。”
      “啧,怎么还耍脾气呢?”陈轩轾大步走到任启航身边,“我说了我会给你点儿甜头的。”
      “我不……嗯……”
      任启航刚张嘴,陈轩轾便一把捧住他的脸,堵上了他嘴,好像是为了报复他上次拒绝他,他着意吸吮他的舌尖,挟持着对方探向喉咙深处,仿佛要用他的舌头把他自己给噎死。
      任启航好像预料到陈轩轾又来这套,在他的手指碰到他脸上时就关上了电动窗帘,他抵住他的肩,把着他的腰翻身一压,把他压在办公桌上,撑起双臂把他定住,“够了!”
      “哦?甜头够了是吗,那我可是要把孙崇山带走了。”陈轩轾支起胳膊起了身,任启航让开了,背对着门口,任他自己离开。
      他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把手指伸进了嘴里,从最里层牙齿和口腔壁之间掏出了一片湿漉漉的芯片,他把芯片擦干净,放进一个读取器里,但芯片需要密码。
      他回忆陈轩轾对他说的话:
      “……孙崇山的身份证在今年一月份就已经挂失了,三月份才领到了新的身份证,有隆城户籍处签名领取的记录,安心乐成立于今年五月,审批一般要三个月,也就是二月的时候交的材料,那怎么可能会有孙崇山的身份证资料呢?……”
      一,三,五,三,二。
      任启航键入数字,屏幕上显示出了几名受害人的家中成员和他们最近的经济状况,还有很多一看就是有专业会计师给做的资料,让那些保险金安全无虞地进入他们的海外账户——那些账户都和安心乐公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才是陈轩轾要给他的甜头。
      尽管任启航不知道陈轩轾是为了什么要把安心乐扳倒,但既然这是他想做的事情,他只能帮他完成。
      “轩轾,你到底在为谁做事?”

      “小金,孙崇山呢?陈鸥呢?”
      陆离和郑世杰收到电话就赶回来了,同事小金指了指审讯室和副局办公室,“孙崇山和陈鸥在审讯一室和二室,但是任局在和孙崇山的律师说话,他吩咐了不要让任何人去审问他们……”
      “我去看一下。”
      “等等陆队!任局特别吩咐了就是你不能进去!”小金拉住陆离,“反正都在呢,跑不了,你待会自己跟任局申请吧,不要为难我啊!”
      “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不敢担事的性格?”陆离有点恨铁不成钢,手下人里就没一个能让他省心的,“鸡蛋仔,我们去……”
      “山哥你先到车上吧,我给你把保释手续搞好就过来。”
      说话间,却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律师模样的人带着孙崇山和陈鸥出来了,却是在给他们搞保释手续,陆离诧异极了,郑世杰忍不住上前去,他捉住两个伙计问,“怎么回事,不是还没审吗!”
      “任局说让他们保释的。”
      “这位警官,我叫陈轩轾,是两位的代表律师,如果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当事人协助调查的,请先联系我。”陈轩轾看了看郑世杰,一个毛头小子,一看就嫩得很,他虽然没把他放心上,也还是礼貌地递上了一张卡片。
      陈轩轾?
      陆离皱眉,桦城里愿意替□□打官司的律师虽然不少的,陆离经常和他们交手,但是但陈轩轾这个名字很陌生,他走过去把郑世杰拉回来,“我叫陆离,是桦城刑侦局中央区的队长,以后多指教。”
      “陆离?那个黑色十月的陆离?”陈轩轾定睛打量起陆离来,一般人听说这个风头人物是会多看两眼,但像陈轩轾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的还是头一个。
      但陆离几秒钟以后就和陈轩轾一样,忍不住打量起对方来——像,陈轩轾和他长得起码有七分像,虽然服装发型气质等等加起来让人感觉不到两人有任何相似,但如果只看五官,恐怕说他们是兄弟,也有人相信。
      “师哥,师哥?”
      “陈律师的名号没怎么听说过啊,刚到桦城来发展?”陆离没有把目光收回,只是顺着打量的目光扯出一个话题。
      “嗯,以后多多关照。”陈轩轾收回了视线,他向陆离鞠了个躬,“当然最后是不用经常见面了。”
      “……”
      礼貌的语气反显得他更嚣张,郑世杰可算学会了陆离那翻白眼的技能了,但是陈轩轾显然不把别人的白眼当回事,他理直气壮地去办手续,完了就潇洒地离开了。
      “诶,我以为震哥已经很嚣张了,没想到还有更嚣张的!”郑世杰气得把一饼凉了的鸡蛋仔砸进垃圾桶,“任局也是的,怎么搞的,明明叫我们回来了,却连审问都没开始就把他们放了!那安心乐的案子!”
      “安心乐的案子在这里。”
      “任局!”
      郑世杰耷拉着头转过身去,任启航就用那芯片打印出来的资料拍了拍他的头,“那么喜欢审人,把这五个人的家属都捉回来,全给你审好不好?”
      “别逗他了。”陆离给快要哭了的郑世杰解围道,“这些线索都是哪里来的,不可能是孙崇山或者陈鸥良心发现提供的吧?”
      任启航闪烁其词,“线人。”
      线人?
      陆离想起自己和池震第一次合作时,也是给池震编了那么个身份,“那你最好确认一下你的线人是以合法渠道取得这些证据的,不然非法搜证得到的证物,上了庭很容易被律师打散的。”
      “我会确认的,你们先查着。”任启航从陆离语气里听出了戏谑和疑惑,而他的确有些心虚,“我出去一下。”
      既然有新线索,陆离就把任务分了下去,他自己却独自驾车,往一个桦城音乐学院的教职工宿舍区去了。
      他已经打听到当年那个把他母亲带去酒局的何泉教授的下落了,他必须去问个清楚。

      何泉已经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了,已经八十五岁的他在听到“陆银芯”的名字时一脸茫然,说不记得了,还好陆离早有准备,把母亲的照片带了过来,“你再仔细看看,哦,对了,她嫁人之前姓李,李银芯。”
      何泉拿着照片看了半天,却还是摇头,“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几年前大病了一场,很多事情都忘记了。陆警官,这位同学现在都五十多了吧,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不然我回学校的档案室去查一下记录吧?”
      “哦,不用不用,我不是来确认她的身份信息的。”陆离连忙阻止,他可不想让人注意到他母亲,“实不相瞒,她是我的母亲,她最近老说很想念从前的老师,我就来问一下当年都有哪些老师教过她,现在他们是否还健在,我好带她去拜访拜访。”
      “陆队长真有孝心啊,现在很少年轻人会关心老人家的心理健康了,都打发他们去照顾孙子孙女,好像老年人就没有自己的世界一样。”何泉不知道是故意讽刺还是无意言中,反正陆离是尴尬了一下的,“不过我真的不记得了,不好意思啊,不然我还是打回去学院问一下当年的钢琴班的任课老师都有谁?”
      “那就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查就可以了。”陆离挑了挑眉,他把带来的果篮往桌子上推了推,“这点小礼物您收下吧,我先走了,不打扰您了。”
      “好的好的,慢走慢走。”
      房门一关上,陆离便拿出手机来启动窃听器——那个果篮底下装了一个葡萄干大小的窃听器,但范围不远,他躲到楼梯间去,恰好在一百米范围内。
      何泉说不记得李银芯,却知道她是钢琴班的,他明显就是在撒谎,也说明了他心中有鬼,当年的酒局他肯定知道内情。
      草他已经打了,就看蛇往哪个方向逃了。
      果然,在大概十五分钟的寂静后,何泉终于打了电话出去,“是我,何泉……对,好多年不见了……没什么没什么,我最近身体挺好的……不是钱的问题你不要误会,但是刚刚有一个叫陆离的警察来找他,他问我三十多年前的事情……我当然说不记得,但是你也得注意,他说他是李银芯的儿子……我知道你不记得谁是李银芯,但总之就是其中一个女孩她把孩子生下来,还是个警察,你小心他就是想报复你……没什么,我就想说这些,嗯,那谢谢你了,我那两个孩子也还多拜托你了。”
      陆离攥得拳头死紧,不记得,那个人渣害得他全家支离破碎,他却连母亲都不记得了?!
      妈,爸,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个拆散我们家的恶魔抓到!
      池震,我一定会为你姐姐报仇!

      自从孙崇山被捉以后,池震就开始坐立不安:平日孙崇山神出鬼没,不爱露面,享受当幕后老大,所以他不怎么看得到小道报纸这些东西,可那是刑侦局,保不准哪个同事的桌面放着他们在破了IT四签名案后的大合照,孙崇山要是神差鬼使地瞄到了他,哪怕少了个痦子多了点肌肉,但这张脸还是很难解释的。
      池震拿出一个藏在厕所马桶后的一块瓷砖背面的诺基亚最老款的手机,给李力行打了个电话,“你要帮我一个忙,我的身份……不是,不单只要把池震的身份资料毁掉,你还得给我制造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的身份……就是别人查到我是那个人,我可以很自然地说‘我也不知道原来我是这么个身世’的那种家庭故事!”
      李力行赶着去开会,完全没弄懂他的意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危险?要是有问题的话你就撤了吧,不要把自己的命丢了。”
      “我现在还不清楚会是什么问题,但我就是觉得我不能再当雷霆了,”池震有点混乱,他姐姐的案情新进展和孙崇山这边的矛盾让他有点进退失据,“反正你先把池震的资料撤了,其他的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喂!喂!”
      “李署,该开始了。”
      “哦,好的……”李力行在会务人员的提醒下把电子设备都交出去,但他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妥,“你稍等一下,我再打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他打给了陆离。

      98
      安心乐公司的案件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尽管受害者都是一些街头混混,而且都是在□□仇杀中死去的,但是安心乐公司通过收买家属制造假保单,骗取巨额保险的方式来洗黑钱的行径仍然使民众愤怒不已,陈鸥作为法人代表,逃脱不了责任,孙崇山本来安排了他跑路到泰国,却被任启航截获了情报,早早就在码头等着他了。一长串的主谋从犯审判下来,总共十二人入狱,陈鸥虽然没有被判死刑,但也判了终生监禁,即时执行。
      不止毁了一盘生意,还失去了一个好兄弟,孙崇山的心情比桦城的霉雨天气还糟糕。
      “山哥,这是这个月的账。”雷霆跟他汇报生意时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就惹他发怒,“我们这个月没有完成五千万的任务,但是也差得不多,在失去了离岸公司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完成了四千多万的,我想我们下个月一定能把这个月的数目追上的。”
      “行,我对你有信心。”
      孙崇山象征式地翻了翻账本就让雷霆出去,但雷霆还是劝道,“山哥,既然我们保险公司那边做不了了,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我之前说的俱乐部的提议?”
      “雷霆,我现在不想有什么动作,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山哥,那我先出去干活了。”
      雷霆一边鞠躬一边退出去,孙崇山看着那账本,越看越生气,“啪”一下便把账本扫到了地上。
      有内鬼,一定有内鬼,不然警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把他整条瓜藤都拔了,他连断臂求生的机会都没有,安心乐上上下下他最看重的人都被端了——除了雷霆。
      真的会是雷霆吗?
      还是陈轩轾在搞鬼?
      孙崇山心烦意乱,他很少仗着自己资历都跟貔貅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但今天他真的无法忍受下去了,他拨通了那个很久没打过的电话,在电话通了以后,苦涩地喊了一声“老大”。
      陈轩轾叫他老板,他叫他老大,这就是孙崇山敢和陈轩轾叫板的原因。

      陈轩轾接到貔貅的电话时正在家里做饭,烧热的平底锅喷上橄榄油,红酒腌制半小时的羊排滑下,激起“刺啦刺啦”的声音,他看着手表计时,等待九十秒便要翻面。
      但电话却在八十九秒的时候响了,他不得不把火关掉去接电话,“老板。”
      “我查过了,没有人放卧底到阿山身边。”电话那头就是整个桦城警力死死针对的“貔貅”——可惜他们都以为他是董令其,“轩轾,不用急,是你的东西,总会是你的。”
      “老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陈轩轾装傻,他并不是期望貔貅会相信他真的不知道,他只是确定他不会揭穿他而已。
      果然,貔貅也只是点到即止,“不明白就算了,世界上的事情总要留三分朦胧才美丽。对了,我让你帮一把何泉两个儿子的工作,搞得怎么样了?”
      “没问题,上周就把合同发给他们了,只要别太贪,还是能把大部分的客户捉住的,毕竟我们给他们家的优惠是哪家都没有的。”陈轩轾问,“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给他一笔钱就好,还要弄得那么复杂?”
      “何泉是教授,他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让他两个儿子掌握了赚钱的能力,比我给他多少钱都管用。”貔貅道,“轩轾,你很能干,但在揣摩人心感情这些事情上还得好好学习。”
      陈轩轾握紧了煎羊排用的镊子,“嗯……那我就再不懂人情世故地多口一句吧,你要怎么处理陆离?”
      “我要你什么都别做,”貔貅是顿了一下才回答的,“三十多年了,一滩死水,你只要别往里面扔石头,就什么涟漪都翻不起了。没有任何新进展,新线索,他怎么查都没有结果的。”
      “……我还以为你会说,出于父子感情,你不想伤害他。”陈轩轾往日是不会过问老板做事的原因的,但现在,也许是饿了,他非常需要一些别的东西填补空虚。
      貔貅哈哈大笑,“我倒是没想过居然有女人愿意为我生孩子!我还得感谢她,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新发现的DNA才好,还真的是多亏了那女人给我养大了一个儿子!”
      “……老板,还有没有别的吩咐,我饿了,我得吃饭了。”
      “OK, enjoy your meal.”
      电话挂断后,厨房里非常安静,锅里的羊排半生不熟,淌了一锅的血水。陈轩轾放下了厨具,他捂着胃,慢慢蹲下了。
      他饿,但不是食欲的饿。
      他的皮肤饿了——医生说这个学名叫“皮肤饥渴症”,但陈轩轾更习惯形容这个感觉为“饿了”。
      他从小就吃不饱,他虽然不记得襁褓中的自己是否有得到过充足的奶水,但从他记事开始,他就没吃饱过。母亲好像总会忘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吃饭的时候只会自己端着碗吃,他哭得她烦了她才会把剩饭剩菜推到他面前,外婆外公也不喜欢他,总是跟妈妈说“这就是你不自爱的后果,冤孽!”
      自爱是什么,小时候的他根本无从知晓,他只知道自己很饿,他只知道他活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把自己的肚子填饱。
      他初三才开始发育,于是饥饿感更是数倍袭来,他第一次参加市模拟考时,考完第一场试就已经头晕眼花了。
      走出考场,五月的桦城轰隆隆地下着暴雨,把他淋了个透。
      他眼前一黑双膝一软,就晕了过去。
      “同学!同学你怎么了!同学?!”
      有人叫他,有人抱着他,他整个人都发起颤来,拥抱的感觉太陌生了,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是不是冷?”那人想脱下外套给他穿,但他只有一个人,还得撑伞,便只能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再往后抻着手脱衣服。
      香,奶糖的香,饿坏了的他当即捉住了那个好心同学的衣襟,也不管人家正在照顾他,径直把手伸到别人怀里,掏出了一颗奶糖。
      他想也不想就剥了糖纸把糖果塞进嘴里,他身上手上都是雨水,焦急起来,糊了一脸的糖霜。
      那同学笑了,他掏出手帕来给他擦脸,“慢点儿吃,你没早餐是不是?老师不是说了吗,一定要吃早餐的,不然复习都没效率!还好今天是模拟考,要是真正的大考你就糟糕了!唉,我们不要坐在地上了,衣服都弄湿了,你能不能走,要不要送你回家?……”
      奇怪,明明只是一颗糖,但是他觉得好多了,那种烧灼心肺的饥饿感随着好心同学吧啦吧啦的话语平息了下去,他这才发现同学一边撑伞一边抱着他,后背都淋湿了一片。
      “我,我就是有点低血糖……没事了,谢谢你。”他咽了咽口水,他捉住他的肩膀站起来,然后就放任自己的手搁在那里了,“我叫陈轩轾,三中的,你呢?”
      “我叫任启航,天明的!”那时候身高距离一米八还有点悬乎的任启航刚好和陈轩轾一般高,他转过头来,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睛带着笑意看他,“你以后也打算考这个高中是不是?我也是!没准我们以后就是同学呢!”
      “……对,我的目标就是这家高中……你备考得怎样了,有没有信心冲击重点班?”
      “不是我吹,我只有一个可能考不上重点班,那就是它不再设立重点班了!”
      陈轩轾“噗”一下笑了,他脚步还是有些虚浮,一笑又差点拐了脚,任启航眼明手快地把他扶住,干脆把他半搂半拥进怀里去了,“你小心点!天雨路滑!不对,我看你脸色还是很苍白,不然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我知道那边有个茶餐厅,红豆冰和菠萝油超级好吃!”
      “……我,我没有钱。”陈轩轾浑身发抖,一半是因为羞于说出自己囊中艰涩,一半是因为任启航又一次拥抱住他,好奇怪,明明隔着衣服,没有文学里描写的那些亲密接触,但他就是止不住发抖发软。
      “你这样就不把我当朋友了,我请啦~~”任启航笑道,“庆祝我们认识一小时纪念!”
      雨下得好大好大,但陈轩轾就只听见了一句话,“我们是朋友?”
      “不然呢?哦,兄弟也行,但是兄弟得考核~~”
      “考核什么?”
      “嗯,就考核你能不能连续每天坚持好好吃饭吧!”
      陈轩轾当晚回去就把志愿改了,他决心一定要考到那个有任启航在的学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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