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夜方长》风花雪悦

30、89-90

　　89
　　经过几个昼夜的追查，刑侦局总算把阿坤的身份弄明白了，陆离此时才知道这个合作了大半年的“阿坤”到底是个什么人。
　　“孟子坤，兰雅国荷城人，自小体现出极高的计算机天赋，但是性情孤僻，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他母亲死后突发精神病，被送进了荷城精神病院，治疗了好几年，情况好转了很多，但是后来不知道怎的，发狂杀人，随后逃离了精神病院，之后一直都没法找到他，没想到隐姓埋名到了桦城，还当了黑客，”温妙玲用投影仪做案情简介，陆离看着投影中表情麻木的阿坤，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温妙玲没理解陆离的注视有什么含义，翻到了下一张，呈现出另一个男人的图片，“这个是被孟子坤杀害的护工，叫顾佑民，医院评价他是个非常优秀的护工，而且很关心病友，大家都以为他和孟子坤是好朋友，却不想被他杀了……他当时有一个还差几个月就结婚了的未婚妻，根据视频我猜测孟子坤是向他表白遭到拒绝，所以愤怒杀人。”
　　愤怒杀人吗？陆离在纸上画了个问号，也许当时孟子坤的心里连愤怒都没有，要知道他当日听到文萱要改嫁时，脑子里只有一片荒芜的静寂，好像旷古以来就只有他一个人，以后也只会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伫立在天地间——但他很幸运，他遇到了……
　　陆离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干咳两声拽回自己的神思，“那你们有破解出来他的硬盘都有什么信息吗？”
　　“里面的信息可太多，我说他真的是个天才，如果不是死了，国安部应该把他关起来为国家服务。”信息技术科出身的温妙玲对孟子坤的才能表示了极大的肯定，“他那些电脑里安装了几十个程序，可以攻击世界上任何一个政府的服务器，里面有一个记录是他突破英国军情六处的事件，前后只用了十六分钟，但他只拷走了一段反窃听的程序代码，没进行别的事情。”
　　“……”陆离想那大概就是池震向阿坤要世界上最先进的反窃听技术时，阿坤就黑了MI6去复制人家的程序了，“说点和桦城有关的吧？”
　　“嗯……可以说大部分都和桦城有关，但都是各个部门的信息库后门，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搜集什么，”温妙玲转转眼睛，换了个措辞，“应该说，他只要想搜集什么，就能随时到相关部门去找，所以并没有特意存下来什么信息。”
　　“老石说，他的情况符合坠落自杀的特征，但是他死前应该处于一个非常混乱的状态，他的头皮被自己抓出了一道道血痕，就是双手抱头乱抓那种，他应该非常痛苦吧？”郑世杰道，“可是他为什么那么痛苦呢？被下毒了？”
　　“他患的是臆想症，”陆离开口道，“患这种病的人，有时候会陷入自己的幻想……他是那么厉害的一个黑客，但是他的大脑欺骗了他，他不知道自己杀了自己喜欢的人，就这么躲起来那么多年，一定是有人故意把那段监控视频给他看，逼他想起从前的事情，让他崩溃自杀的。鸡蛋仔，交通局查到那个车牌的来历了吗？”
　　“查到了，那是隆城的车牌，是一个叫陈鸥的人的，他说他那天是过去看铺子的，他想在桦城开个加工厂，那天是跟中介一起去的，核实过，的确是和中介一起去的。”郑世杰把陈鸥的档案放到陆离跟前，从档案上看真的只是个老实小商人。
　　“我总觉得不对。”陆离揉着眉心，“一个掌握着那么多信息的黑客，不可能没有东西当救命符的，不然黑白两道的势力怎么会拖到现在才杀他？温妙玲，你再和同事研究一下，一定还有什么是我们疏忽了的；鸡蛋仔，跟我去找那个中介，我不觉得有人会在大半夜看铺子的，这也太不合理了……”
　　“师哥，可你不是该去看白医生了吗？”郑世杰指了指日历，“今天都周五了。”
　　陆离做出一个好像被辣椒水喷了眼睛一般的难受表情，他还真的完全忘记了，“行，我先去找白医生，你们各自整理一下，我很快回来！”
　　“师……”郑世杰还来不及回复陆离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他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对温妙玲道，“你觉不觉得师哥好像比以前更暴躁了？”
　　“没有啊，我感觉他很久没有骂你了。”温妙玲以事论事。
　　郑世杰一脸“怎么以骂我的次数作标准”的难以置信，“所以我才担心啊，他要是骂人了，发泄出来还好，他都藏在心里，我怕他抑郁成疾！”
　　“你还能比人家心理医生懂吗？”温妙玲塞给他一个U盘，“这是孟子坤那些电脑里的五分之一的资料，你也一起来看吧。”
　　“那好吧……”
　　比起担心陆离的精神状况，郑世杰也只能做些实际的事情来减轻陆离的工作负担，而白医生则刚刚相反，陆离有时候真的觉得他间接地加重了自己的工作。
　　不过还好，这是他最后一次来了。
　　“陆队，你来这里已经三个月了，我必须承认，你的态度是非常配合的，也非常真诚，以我的判断来看，你并没有什么能够影响你的判断力，造成执法失误的心理障碍，不过，我还是有最后一个担忧。”白医生把记录本合上，看着躺在椅子上，一脸比起谈话更想跳起来就跑的陆离道，“你现在那么努力而认真的生活，工作，是为了清除一切黑势力，而你又同时觉得你的搭档没有死，那么其实你心里是不是有一种期待，期待着当你把坏人都捉走以后，池警官就会回来？假如到那一天，他还是没有回来，你又会怎么样呢？”
　　“……白医生，我前两天借了一个案子，那是一个跳楼自杀的男人，他跟我一样，也有臆想症，当然他的情况比我严重。他之所以会跳楼，是因为他突然发现，原来他在发病的时候杀了他喜欢的人，而他的大脑为了保护他，欺骗他这不是他杀的。”陆离无奈地笑了笑，“也许到那时候，我会看谁都像他，然后就当做他回来了呢？”
　　“陆队，你记不记得我上次问你，你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白医生，你有没有经历过完全的寂静，真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寂静。”陆离揉了揉脸，他把手臂横在眼睛上，挡住白医生的视线，“他是个很能闹腾的人，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困境都能重新振作，他从来不会自暴自弃，他不会像我这样只求快点死了算了。我有时候看着他，就会觉得这世界还是挺热闹的，起码还有他在折腾……可是如果他不在了，如果他不在了，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一片无声的黑暗了。”
　　“所以你害怕的到底是他不在了，还是他不在以后的那片寂静？”
　　“我害怕在他不见了以前，我没来得及告诉他一件我想告诉他很久了的事，”陆离把胳膊死死压在眼睛上，“我害怕他再也不回来了，我害怕我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了。”
　　“……你害怕的是没能好好地告别。”白医生从鼻子里叹了口气，这么久了，他终于搞清楚了陆离最害怕的是什么了——他父亲被捕时，他没有来得及告别；张局和楚刀离开时，他也来不及听他们的遗言，而池震，陆离甚至见不到他最后一面，“陆队，也许在往后的日子里，你会找到一个契机好好地完成这个告别，告诉他那件事。不过，就算找不到也没有关系，你其实也可以选择不告诉他，也不再等他的，只要这个选择能够让你过得更好就可以了。遇到坑，不一定跳下去的才是勇者，绕过去，我们也能继续前行。”
　　选择吗……陆离抽了抽鼻子，他坐直了身体，抽了一张面巾纸擤了擤鼻子，“不好意思，最近很忙，没休息好，有点感冒。”
　　白医生笑笑，没有揭穿他这个拙劣的借口，“那好的，陆队，这是你最后一次来了，我会把报告书发给李副署长的，我认为你不用再接受治疗了，希望你以后还继续过好你的日子，当好你的警察。”
　　“谢谢你，白医生。”陆离站起来，微微鞠了躬，“谢谢你听我说了那么多关于他的事情。”
　　白医生却摇头，“不，你说的是他的事情，但我听的是你的事情。”陆离一愣，白医生做过请的手势，“不送了。”
　　“哦，再见。”陆离忽然有点舍不得，他踏出这个门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听他讲池震的事情了。
　　但即使他反反复复，念念不忘，是不是真的就能得到回应？
　　陆离有点怅然地回到了刑侦局，就看见郑世杰等人愁眉苦脸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不用问也知道还是没找到什么值得追查的信息。
　　“陆离，我们是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温妙玲看见陆离，忍不住抱怨，“我觉得应该是被那个杀害他的人拿走了。”
　　“就算那人拿走了硬件，阿坤那么熟悉网络技术，他不可能不在网络上备份的，你们就没找到他有什么海外服务器之类的东西可以存储数据的吗？”陆离扫了一眼屏幕便决定放弃了，那些字符真的会让人头晕。
　　“我也是这么猜的，可是这些设备里完全没有访问痕迹，连一个电子足迹都没有，”郑世杰揉着发红的眼睛嚷嚷，“哪怕是有一封他法国的邮件也好啊。”
　　“……邮件？邮件！”陆离猛一拍键盘，啪嗒啪嗒地打开了警员的加密邮箱，“他曾经给他发过一封资料！登陆上了应该就能找到了！”
　　“谁？”温郑两人凑过来，却见陆离打开的是池震的警员号注册的邮箱，“可是我们也不知道震哥的密码啊？”
　　“密码都是八位，我们试试吧，他的生日，他家人的生日，大不了把师哥你的生日也试试，总有一个会中吧？”
　　“傻瓜，只有三次机会，池震至少有母亲和姐姐两个重要的亲人，没法这样试。”温妙玲看看陆离，“我们可以向上级申请，让中央情报处给我们解锁。”
　　“不，我不想让上级的人知道。”陆离让郑世杰试了池震的生日和池震母亲的生日，却都不对，这下他也犯难了，难道真会是他的生日这么狗血吗？可是，池震的姐姐好像更重要吧，但就算是和他姐姐相关，那也有可能是生日，忌日，甚至案件发生日或者案件结束日，那么多的选择让陆离头都痛了，“怎么选啊……嗯？”
　　“怎么了？”温郑两人转过头看他，“你有眉目了吗？”
　　“密码是八位对吧？”陆离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摁下了八个英文字母。
　　N-O-C-H-O-I-C-E, no choice.
　　“咦，可以了！”郑世杰惊呼，“震哥这密码这么古怪，师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陆离有点凄凉地笑了笑，因为他跟我约定了，每当自己处于险境，要向对方求救时，这就是他们的暗号。
　　池震，从遇上你那天开始，我就别无选择了。

　　90
　　通过池震邮箱里的那封电子邮件，温妙玲成功地追踪到一个海外云盘，但里面也只有一个同样的文件——看来阿坤谨慎到了每一个“委托人”使用独立的云盘。
　　于是大家的精力便集中在那份文件上，表面看那都是桦城里的一些罪犯的罪证，他们都和一些在兰雅国举足轻重的人物有所交集，未必算得上违法，但如果爆出来也足够惹一身麻烦，起码股价是要下跌不少的。陆离审视着这些人名，忽然发现其中几个的名字有些眼熟，一查对，却是已经入狱或者死亡的新峰的主要干部名单。
　　“这份资料有些过时了吧，新峰都被灭了有两年了吧？”温妙玲也认出来了，但她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道，“这个人是谁，也是新峰的吗？”
　　“孙崇山？”郑世杰摇头，“没有，我负责整理档案入库的，没有任何人提到过这个名字。这里显示已入狱，是犯了什么罪呢？”
　　“经济犯罪，数额不上不下的，八百多万……嗯？”温妙玲奇怪道，“可是他入狱的时间正好是新峰被剿灭前一周……”
　　“董令其收受的贿赂也是这个数目。”陆离问，“他现在在哪里服刑？”
　　“……隆城，隆城皇家监狱。”温妙玲也诧异了，“这怎么就判到隆城去了？而且这罪名也不至于要进重犯监狱啊？”
　　“……你们再继续找找这个人的资料，我去打个电话。”
　　陆离说着，就走到了一个空办公室，关好门窗后才给李力行打电话，“李署长，我想要向你申请一下，我要到隆城监狱提审一个犯人，不用提审那么正式也行，让我去见见他问几句话也可以。”
　　李力行一听孙崇山的名字就皱眉了，陆离怎么会查到孙崇山身上了？“这人什么问题？”
　　“暂时不知道有什么问题，我得见过他才知道。”陆离有所保留，“我看过他的刑期了，还有一周多他就出去了，你得赶紧安排我去见他。”
　　“陆离，你应该也有看到新闻，最近唐议员的事情闹得有点紧张，我暂时不好管监狱那边的事情。”李力行想了个合理的借口，“这样吧，我会派人紧密地监视着他，你也说了，他很快就出狱了，等他出来了，我把他的地址告诉你，你再去找他，那就不必经过监狱这道手续了。”
　　“可是……”
　　“陆离，你三个月都等过去了，等不了这十来天？”李力行道，“有的事情，欲速则不达。”
　　“……好，那我等你的消息。”
　　挂了电话，陆离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因此消退，随后温妙玲和鸡蛋仔找到了更多这个孙崇山的资料，他是个在桦城隆城两边走的商人，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显示他和新峰集团或者董令其有什么瓜葛，但是他说的活动范围却又恰好都在新峰的势力里——其中就包括阿坤藏身的那幢工业大厦，他入狱前，名下的一个小型服装加工厂就在那幢大厦里。
　　“鸡蛋仔，孟子坤死那天，那个去看铺子的陈鸥说他要那铺子做什么来着？”
　　“做加工厂，好像是服装皮具之类的来料加工。”郑世杰也看出不妥来了，“这个人快要出狱就刚好有人要买他的铺子？这笔钱也来得太巧了吧？”
　　“我假设他真的有问题，那问题大概也不在新峰，而在董令其。董令其曾经通过新峰榨取了八百多万的黑钱，那钱总得洗白吧，我想这个孙崇山就是帮董令其洗钱的。在张局对董令其起了疑心以后，董令其决定拔掉新峰避嫌，在动作之前，就把这个孙崇山搞个不轻不重的罪名弄到隆城监狱去，好留着他继续为自己所用。现在董令其死了，他的赃款也都在孙崇山手里，他应该是要故技重施，把那钱通过买卖房地产的方式洗白，自己吞了。”
　　陆离快速整理了一下时间线和人物关系，他翻出一份申请表，是向经济犯罪科申请援助的表格，“你们把东西整理一下，我们去找经罪科，一定要揪住孙崇山这根线头！”
　　千头万绪中终于整理出一个可以跟踪的方向，陆离眼睛里都闪耀着亮光，温妙玲觉得陆离这样做有些踩钢丝，一来跨区二来跨科，容易惹来越权的非议，正想劝两句，就被郑世杰暗里拉了拉胳膊，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其实温妙玲又怎么会不知道陆离这几个月来都是在强撑呢，可她总不能看着陆离继续为了逃避池震死了的现实而不断挑战过界的行为，他这样只是另一种自毁，她皱着眉头想挣开郑世杰的手，但郑世杰丝毫不退让，他冲陆离说了句“师哥我们去查点东西！”就拽着温妙玲跑到了阳台上去。
　　“你干嘛！放手！”温妙玲挣脱郑世杰，有些愠怒，“我们不能让陆离继续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你以为你说了他就会不做吗？”郑世杰双手合十做个拜托的手势，“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说什么让他清醒让他注意的话了。你要是说了，他……”
　　“他要骂我就骂啊，大不了把我调到其他科去，他还能开除我不成？”温妙玲赌气道。
　　“不，他绝对不会骂你，他还会谢谢你提醒他，可是之后呢？”郑世杰道，“之后他就不会再让我们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会一个人承担，一个人面对，你是不是想要一个在我们跟前装作什么都过去了我没事我很好，背后却咬着牙流着泪去为震哥追查真相的陆离啊？！”
　　平日里郑世杰都是一副食物链底层任人欺负的形象，现在却质问得温妙玲无法反驳，她哑口无言，比划了一下手指想分辨什么，但郑世杰反正都说了，干脆说得更狠了些，“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走不进师哥心里？因为你只想要一个你理想中的完美的陆队长，而不是一个负伤前行疲惫不堪的真实的陆离！”
　　“鸡蛋仔！”
　　“我说完了！你随便！”
　　郑世杰说得自己都生气了，他转身就走了，温妙玲气得直跺脚，却又拿他没办法，只能负气回到信息技术科，埋头工作，消弭那股憋屈的怒气。

　　尽管已经步入十一月，但地处热带的桦城也连象征式地降温了一两度都没有，但也不影响兰雅国这个多民族国家的国民依照各自的信仰来过自己的新年，刚过去马来人的开斋节，接着就印度人的屠妖节，到十二月占据总人口20%的基督徒会过圣诞，最后还有站了35%人口的华人春节压轴，每到十一月，各大商家都喜气洋洋，务求抓住这些日子冲击年尾生意额。
　　然而警队却不一样，每到年尾，那些想捞一票过年的罪犯都会急剧增加，人手本就不足，偏偏还得处理做各种年终汇报，供领导过目，陆离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庆幸自己反正不用怎么睡。
　　隆城的皇家警署总部则更为忙碌，哪怕是李力行，也是约了三次才见着了皇家警署的署长杨天禄。杨天禄已经57岁了，还有三年就退休了，皇家警署里除了李力行以外还有另一个副署长，两人都耗尽心思争取表现。
　　“署长，我的年终汇报已经发给你了，有什么地方不够明确吗？”
　　“挺好的，我都看过了，力行啊，这一年你辛苦了。”杨天禄虽然年过半百，但保养得宜，加之武警出身，身材比一般人更挺拔高大，看起来不过五十，他摘下眼镜，招呼李力行坐下，“我特别留意了一下，你还把当年那对被残忍虐杀的白人夫妇的悬案解决了，真不容易啊，都三年了吧？我一定会在年会上表扬你这种永不放过任何一桩罪恶的精神的。”
　　“署长过奖了，其实我特意想赶在年前跟你见过面，也跟这件事有关。”李力行虽然才到皇家警署几年，但他非常喜欢杨天禄的办事性格，他不喜欢拐弯抹角，他也省了各种勾心斗角的思量，“这个案子之所以能够侦破，桦城中央区的陆离队长出了很大的力气，我想格你谈一谈这个人。”
　　“哦，黑色十月的那个陆离啊？”桦城十月除恶行动的规模太大，连隆城都十分关注，杨天禄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张端正秀气的脸，“这孩子很能干，董令其盘踞多年，他居然真的能把他铲除了，为我们警队除掉了这么大的一个毒瘤。最重要的是把赃款追回来了，我刚刚去见了财长（财政部部长），他那个笑容哦，我觉得他都要给我发锦旗了。”
　　“是啊，我也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李力行道，“署长，你看桦城现在的情况，局长和副局长都悬空，陆离进入刑侦局也差不多十年了，在局里是有一些负面评价，但都是针对他的性格，他的能力很少受到质疑，我看，我们能不能让他当个暂代的副局长，就当作给他个锻炼的机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他家人妻子兄弟师父全都是被罪犯害死的，基本算个绝户，办事肯定卖命，但是你也别忘了他有一个很大的争议，之前他搞黑色十月已经被媒体批评过酷吏严苛了，我不想一下子把他提到这么个显眼的位置。”杨天禄摇摇头，“再过些日子吧。”
　　“可是，桦城总不能没有个领头的……”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杨天禄说着，把桌子上的一份档案递给李力行，“你还记得他吗，我觉得，他一定能和陆离好好合作的。”

　　“陆离，鸡蛋仔，你们回来啦？找到孙崇山了吗？”
　　“没有，那个地址虽然是登记的孙崇山的名字，但住那里的人根本不是他。”
　　孙崇山刚出狱的时候陆离就催着李力行给他地址，但李力行一直拖，今天早上他终于收到地址，说他在立山区出现，便带着鸡蛋仔一起去了，没想到扑了个空，白走一趟。
　　“反正他出狱了，我们总有办法找到他的，”陆离拍拍郑世杰的肩膀让他别沮丧，他看到众人都围在一起，问道，“怎么了，你们在聊什么？”
　　“陆离，你没听说了吗，隆城要空降一个副局长到我们这里。”温妙玲发挥着女人天生的情报能力。
　　郑世杰忿忿不平，“什么啊，我师哥辛辛苦苦地铲除了董令其的黑势力，到头来居然干不过关系户？”
　　陆离却是无所谓的模样，“只要不妨碍我工作，是不是关系户都没关系。”
　　“谁说我妨碍工作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众人猛地回头，却见一个穿着棕色翻领风衣，黑色T恤，同色牛仔裤跟高帮皮靴的男人走了进来，发型很时尚，乍一看像杂志里走下来的男装模特，郑世杰诧异道，“你是谁啊？怎么随随便就进来刑侦局办公楼？去登记报案了吗？”
　　“任启航？”陆离却是认识这个人的，他的神情从意外转为惊讶再变成高兴，他露出一个久违的真实笑容，上前两步猛拍了他肩膀一下，“你回来了？”
　　“托你的福，死不去。”名叫任启航的男人做过吃痛的动作闪开陆离的手，“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老同学呢！”
　　“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一直暗里帮助陆离在皇家警署找寻线索，后来被调配到跨国行动里的那位旧同学就是任启航，陆离看他平安归来，那担心他被董令其灭口了的忧虑总算消弭了，他正打算想大家介绍，任启航却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展开了里面的信件给大家看。
　　“大家好，我叫任启航，从今天起暂代桦城刑侦局副局长，直到另有安排，在这期间，大家如常工作，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话也可以尽管来找我，顺带一说，”任启航一双清隽的眼睛盯住了郑世杰，吓得他放到嘴边的鸡蛋仔都忘了嚼，“我的专业出身是情报工作，从网络科技到传统跟踪都是我的强项，这位刚从立山区回来的小朋友有没有问题？”
　　郑世杰咽了下口气，“你，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去了立山区……”
　　“你这鸡蛋仔多新鲜啊，热气腾腾的，可烫手了是不是？所以啊，你就从街上随手接了个再包上一层，对不对？”任启航指了指郑世杰手里捧着的鸡蛋仔，“上面写着的店铺地址就在立山区，这是个美甲店的宣传单，美甲店绝对不会跑到两条街以外去派传单的。”
　　郑世杰目定口呆，连温妙玲都呆住了，陆离拍拍任郑世杰的肩膀，“你知道你师哥是创了桦城警校记录的，但那是因为这位任启航同学考搏击那天发烧，缺了一科成绩，不然可真不好说。”
　　“好了，我们就不要在这里互相吹嘘了，陆离，带我去一下办公室呗。”任启航朝陆离打个眼色，陆离会意，做了个带路的姿势，便把他带到了副局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