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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7-88 ...

  •   87
      “Daddy……Daddy!”
      “Yes?!”
      陆离正陪着一诺做幼儿园的手工作业,但一不小心又想案件想入神了,一诺喊了他好久声他才回过神来,“I’m sorry... ”
      “If you’re sleepy, you should have a rest.” 一诺拿起一支白色的蜡笔在陆离眼睛下画了两笔, “You look like a panda now.”
      陆离笑了,这是给他遮黑眼圈吗,果然是女孩子啊,“A cute panda or an ugly panda”
      “An upset panda.” 一诺放下蜡笔,抱住陆离的脖子,唱起了幼儿园里午睡时间播放的儿歌,“Little panda, little panda, fufufu, be quiet, be quiet, let’s go sleeping~ ”
      陆离心中就算有再多的阴戾,都在这歌声中融掉了,他抱起一诺往睡房走——这孩子唱着唱着把自己给唱睡着了。
      “妈,你睡吧,我做就行,反正我也睡不着。”陆离回到客厅,发现陆银芯正在做一诺没完成的手工作业,他抢过剪刀和针线,让她去休息。
      “这种针线活你怎么会做,还是我来吧。”一诺的手工作业是贴毛线画,陆银芯打趣儿子道,“你连缝个纽扣都不会。”
      “那还不是你跟爸给宠的?”
      听到陆离说起父亲,陆银芯放下针线,小心翼翼地问道,“陆离,我想了想,那件事……”
      “妈,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难过,但如果捉不到真凶,怎么对得起池家妈妈?”陆银芯深呼吸一口气,“那是1984年,我在读音乐系的研究生,你爸爸是系里的助教,系里的教授在上流圈子有些名气,常常带我们去一些高级的音乐会,也组织我们去表演,有一次他把我们系里几个女孩子带去参加饭局,说是对我们以后的职业生涯有帮助,我当时没听你爸爸的劝告,只想早日成名,于是我就去了……我被灌醉了,什么都不记得,连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但是我想那个教授会记得的,他叫何泉。”
      “可以了,妈,可以了,别说了。”陆离拥抱住母亲,“谢谢你。”

      阿坤的全名从来都没人知道,甚至连“阿坤”是不是他的真名也有待商榷,没人知道他怎么就到了桦城,怎么就成了黑白两道都会找他进行“技术援助”的外勤,他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一阵烟似地消失。
      其实陆离算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一点隐私的人——臆想症病人,他一眼就看出了陆离是他的病友,于是他谨遵医嘱,向病友表达支持与鼓励。
      他也想跟池震说,对陆离好一些,如果不是非常排斥的话,可以告诉他你也喜欢他——因为如果当初有人这么提醒他,也许他就不会失去那个真心诚意对他好的人了。
      他是个很尽职尽责的男护工,在精神病院里工作,他既可以跟自闭症的小孩待一个下午不说话,也可以和狂躁症的病人对着足球场狂骂脏话三十分钟,他看得懂他的哭泣是因为开心还是悲伤,他明白他的傲慢是对的自我保护还是嫌弃。
      他死了,他工作了一天,太累了,挨在阳台的休息椅上睡着了,被一个发作的病人一把推了下去,五楼,头着地,当场死亡。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池震开口,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下次见到池震一定要跟他说,你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跟那个人说,不要拖。
      “孟子坤!”
      空旷的工业大厦走廊里忽然响起了虚无的回音,阿坤猛地站了起来,第一反应是抱起一个硬盘便跑,但他拉开后门的铁闸时便被一脚踢了回去,他在地上蜷成一团,打量这几个黑衣黑裤的打手。
      “大哥们,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不要动手。”阿坤知道他们不是桦城的人,他们知道他的名字,他们都是从他黑暗的过去里爬出来的鬼魅,“要是我死了,中英美俄的情报处会马上收到我知道的所有情报。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哪个集团的,但我死了,就抱着全世界一起死,你们老板也不希望给我陪葬吧?”
      “孟子坤,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要杀你,只是想向你要点东西。”几个打手让开,后头走出来一个穿深黑色西装,鬓发微白的男人,正是那个在狱中杀害了陈国文的“陈律师”,他蹲了下来,指着他怀里抱着的硬盘,“我也不是平白跟你要的,我们做个交易,你把东西给我,我就告诉你当初把顾佑民推下楼的那个人是谁。”
      孟子坤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不可能,我都查不到,你怎么会知道!”
      “我有证据,你不用担心我骗你。”陈律师拿出手机来扬了扬,桌面上有一个视频文件,“你就算把这硬盘给我,我不相信你没有备份,就算没有,我又不杀你,你花点儿时间总可以再找回来,这生意你赔不了本的。”
      “那你要这硬盘到底想干什么?”对方说的太好了,孟子坤虽然怀疑,却也心动。
      “客户的委托,我不能说那么多的。”陈律师摆了摆手,那些打手都退了出去,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我答应你,我真的不会杀你,不会动你一根头发。只要你把硬盘给我,我马上就给你看这段视频。”
      “……”这硬盘里的数据不仅关系着桦城黑白两道举足轻重的人物,更有着在兰雅国里都有影响力,能在关键时候能救他一命的大人物的信息——可是他说得对,他早就备份在了只有自己知道的云盘服务器里,还经过了复杂的加密,他就算把信息给了他,也只不过让他也掌握了一份“救命稻草”的名单,就像救生艇上多搭载一个人罢了,对他来说,好像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阿坤,你已经躲起来那么久了,再躲下去,说不定你连他的容貌都记不起来了。”陈律师把手机凑到他眼前,“你不想再看看他吗?”
      “……你真的不会杀我?”阿坤摸索着硬盘的表面,掌心冒汗。
      “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
      陈律师做个一手交硬盘一手交手机的动作,阿坤看着那台手机,视频的封面就是他无比熟悉的脸,他用力咬了咬牙,闭着眼睛把硬盘交到了对方手上。
      “谢谢。”
      陈律师接过硬盘收进西装内袋里,阿坤本来已经做好了对方反口的准备,却不想他真的把手机交给他了,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孟子坤一额头都是冷汗,他擦了擦脸,按下了视频播放键。

      陆离知道了那个叫何泉的教授以后,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始终没耐性等到天亮,披了一件风衣便赶去工业大厦,想让阿坤找一下这个教授的相关资料。他停车的时候,刚好有一辆黑色轿车离开——它停在了往常陆离停车的位置,是以陆离多留意了一眼。
      LC1220,隆城的车牌。
      陆离觉得自己有点太过敏感了,摇摇头不再深究,便下车去。
      可他刚刚关上车门,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血人躺在地上,七孔流血,手脚扭曲!
      “……阿坤!”
      陆离愣了一会才认出了那个人是阿坤,他大喊一声冲上去前,他抬头看看楼层,又远望那已经不见踪影的小车,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
      十五分钟后,桦城刑侦局的同事都到场了,老石把阿坤的尸体收敛好,问陆离要不要做尸检。
      “你说呢?!”陆离满心怒气没处撒,“不做尸检怎么知道他是死之前被推下来还是之前?!”
      老石喃喃自语,“也有可能是自杀嘛……”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这就回去工作。”
      吼走了老石,陆离又跑到楼上,阿坤的房间里,捉住老高道,“他有很多电子设备,你一个人搞不定的,向信息技术组申请支援,除了温妙玲以外还得再来两个人。”
      “陆离,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老高看着满屋子的电脑,感觉像在看什么影视剧,“这人是黑客?”
      “……把东西弄回去再说。”陆离不好回答,他叮嘱过物证科,来到了阿坤那个房间的后门,这里有明显的打斗痕迹,陆离蹲下来,几乎趴到了地上,看见了铁闸的缝隙里有一台手机,手机屏幕都爆裂了,看来是被人狠狠砸到地上,跌到了这个角落里的。
      “师哥,已经向交通部申请了,他们说半小时以后就会把这个路段的监控录像发给我们。”郑世杰跑过来汇报,他随着陆离的目光看去,“这是什么啊?”
      “不知道。”
      陆离戴上手套,把手机放进透明的证物袋,摁了摁唤醒键,没有锁屏密码,空荡荡的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他点开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像医院的地方,从拍摄角度来看,应该是监控视频,镜头里看到一个男护工挨在一张休息椅子上,看来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蓝色病号服的病人走了过去,他先是站在他身边看了一会,然后俯下头去亲了亲他的额头,男护工惊醒了,他好像和那个病人说了什么,肢体跟表情来看都算是温和的,但病人却垂下了头,护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样子是想送他回去病房。
      就在护工转身的那一瞬间,病人忽然弯下腰去,一把搂住他的膝盖弯,把护工推出了阳台!
      “天啊!这是杀人!”郑世杰大惊,“这,这是谁啊?!”
      “……拿回去给老高吧。”
      陆离只觉浑身无力:那个病人,是阿坤啊……
      他记得阿坤跟他说过他也是臆想症患者,难道这是他病发时杀了人?可是从视频来看,也不像是病发,更像是求爱不遂怒而杀人。
      “我最严重的时候连哭跟笑都不会了,完全没有办法表达自己的感情,不,根本就不觉得自己还有感情这种东西,脑子好像麻木了,能思考,但思考的方式完全不同了,好像不是人了一样。”
      不是人的思考方式是什么,难道就是对自己没有用的东西都可以毁弃吗?
      陆离太阳穴都痛了,比起谁杀了阿坤,他现在更担心的是,阿坤的死,到底是阿坤的私人恩怨,还是他的委托,才让人揭开了阿坤的伤疤,让他受不住打击自杀身亡?
      阿坤是最后一个以为池震没有死的人了。陆离想,从今而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88
      隆城皇家监狱,一群被押去做义务劳动的犯人沉默无声地坐在板凳上,在狱警们的巡视下折叠着用途不明的纸盒子。
      孙崇山前几天因为感冒发烧而休息了,今天回到座位上,发现自己的任务量是别人的两倍,他摸了摸那沓比别人厚许多的纸皮,回头去看了看坐在角落里慢条斯理地摆弄着纸壳,毫不焦急的罗金发,后者对他做了个脏话的手势。
      孙崇山叹了口气,无奈地折起了纸盒,他的劳工手套不知道为何特别薄,才折了十几个就磨破了,粗糙的纸壳划得他虎口发痛,直到午饭时间,其他狱友已经陆续折完了去吃饭,他仍然还有一半没完成。
      罗金发拍了拍手上轻飘飘的灰尘,他的两个跟班把自己折的纸盒各分了一沓到罗金发的那里,他的任务便完成了,他得意洋洋地踱步到了孙崇山身边,正打算奚落他几句,却被一个从厕所回来正跟狱警絮絮叨叨什么“相信我啊我能让你少交六成个人所得税”的人撞了个正着,罗金发一怒,使劲推开他,那人“哎哟”一声,撞倒了孙崇山桌子上的纸壳,凌乱地散了一地。
      孙崇山愣了一下,这个人坐他隔壁,他这么一撞,把他跟他的任务都混在了一起。
      “你这人怎么走路不长眼啊!”那人叽叽歪歪地嚷嚷,他把地上的纸壳全都到了桌面上,一半划到自己的座位,一半还到孙崇山那里,“晦气,还有这么多呢!”
      “你是不是找打啊?”
      罗金发的小弟想发火,但就在狱警眼皮下,也只敢用说的,罗金发扬扬手作罢,三人便离开了劳作间,去吃饭了。
      孙崇山别有深意地看了看那个人,这是个高大挺拔的年轻人,浓眉大眼,长得挺帅,有点惹小姑娘喜欢的痞气,多数是个骗财骗色进来的吧,“年轻人,谢谢。”
      “谢什么谢,谢我的话就帮我把盒子折了。”
      对方却没有巴结之意,他嘟嘟囔囔地继续折自己的盒子,折好了去吃饭,也是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看隆城新闻。
      孙崇山记下了他的囚犯编号——今天陈轩轾会来看他,他得让他查查这个人。
      陈轩轾接过那个号码,打了两通电话,便找到了那个人的资料,“他叫雷霆,是个律师,但其实是专门教人钻法律空子的,被人指控妨碍司法公正进来的。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据说他在法庭上很嚣张,法官看他不顺眼,找了个仓位协调的借口把他弄进来,想让他挨点儿教训。他没进来几天,刑期不长,两个月就出去了。”
      “我还听到他教那些狱警怎么避税,他金融也会吗?”
      “好像是吧,反正做假账这种事我不信他没参与。”陈轩轾奇怪道,“怎么了,那人有什么问题?”
      “想看看他是可造之材,还是居心叵测而已。”孙崇山笑笑,“我也还有一个月就出去了。”
      “……老板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东西和人都已经处理掉了,你只管继续安心做事,”陈轩轾今天戴了个银边眼镜,更像斯文败类了,“老板说桦城最近有些乱,想让你出去以后到那边打扫一下,不要浪费了这么大的一个市场。”
      “好。”孙崇山点头,“那再帮我个忙吧……”
      陈轩轾凑过头去,孙崇山压低声音说了几个字,在狱警过来提醒他们不要太靠近之前就分开了,陈轩轾扶了扶没有度数的眼镜,点头,“好,明天就帮你安排。”
      “谢谢。”
      虽然陈轩轾跟从他们的老板貔貅办事不过两年,但他做事稳妥的作风已经把集团里的干部都说服了,包括孙崇山这样的元老也对他很是满意,他见陈轩轾答应了,便回到了监牢,他刚刚走到牢房门前,便看见自己的被褥跟书籍都被推到了地上,淋满了不知名的腥臭液体。
      “哎,最近上火啊,尿骚味很大呢。”罗金发的两个小弟在隔壁牢房冷嘲热讽,“老人家就不要总那么大火气,小心把自己气到爆血管啊!”
      “我靠,这搞什么啊?!”却见雷霆推着个清洁车路过,他远远闻到味道就开始嚷嚷,“轮到我值日才搞这种东西,是不是存心和我作对啊?!”
      “不好意思,我会收拾好……”
      “你一边儿去吧,老人家慢吞吞的,还阻碍我收工呢!”雷霆把孙崇山赶到一边,三两下就把被褥全抱到了清洁车里,又抄起地拖麻利地把地板刷了一边,“好了,待会给你送干净的过来,别再给我添麻烦了啊!”
      “谢谢,谢谢。”孙崇山看着雷霆走远的背影,心中盘算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反正明天他就会有答案了。
      果然,第二天雷霆就被人趁其不备堵在厕所里一顿打,放风的时候他鼻肿脸青的,臭着一张脸蹲在操场的角落里,气鼓鼓地揪着地上的草坪发泄,孙崇山踱着慢悠悠的步子来到他身边,悄悄从袖子里递了一根烟给他,雷霆愣了一下,摇头拒绝了,“被狗发现要关禁闭的。”
      囚犯们都把狱警叫“看门狗”,孙崇山笑,收回了烟,在他身边坐下,“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打你吗?”
      “嫉妒我长得帅吧!”雷霆张嘴就胡诌,逗得孙崇山笑了,才转了转眼睛认真道,“我前几天还好好的,就昨天跟你发生了一些交集,今天就被打了,肯定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所以连累了我!”
      “你还挺聪明的,”孙崇山笑着打量这个年轻人,一身蓝白色的囚服也穿得跟模特似的,希望他的脑子也跟脸蛋一样好,“那你猜我得罪了什么人?”
      “还用得着猜吗,肯定是罗金发。”雷霆偷眼瞄了瞄站着球场的那群人,罗金发坐在球场边看别人打球——其实正在做庄,赌那边能赢,“这里的烟,零食,邮票,黄书(色情杂志)甚至酒,他都有办法搞来,我看他就是这里的老大了。”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当这里的老大?”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才来几天啊,哪能这么快摸熟他们的门道?”雷霆耸耸肩,回头看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孙崇山肥头大耳,笑眯眯的,看起来一团和气,也不知道他怎么进的皇家警署,“你得罪他们什么了?”
      “我没得罪他,但是我也不受他指挥罢了。”孙崇山指了指另一边的围棋桌子,那里正在下棋的人,也有罗金发的小弟在监督,“上星期他们赌棋,叫我故意输,我不听他们的,结果让他输了十几条私烟,就这么杠上了。”
      “十条私烟……哇,那朝你床上尿尿算轻的了!”雷霆飞快换算一下烟在监狱里换到什么东西,不禁咋舌,“换了我,我就跟他们谈条件,我可以输,但他们要分我一成。”
      孙崇山哈哈笑道,“哥仔(小兄弟),你以为这是外头吗,文明协议还行得通吗?就是一成都不分你,你也得照办,不然就会落得我这个下场。”
      “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文明是人类最大的特征,只是我们对文明的理解有偏差而已,文明不一定代表遵纪守法,文明也可以是人类共同的欲望集结。”雷霆不愧是当律师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早在原始社会,人们就会协同打猎,打到的猎物共同分配,那时候没有法律规定他们一定要共同分配,但是谁也不会独占,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他们独占了一次,下一次就没有人跟他合作打猎了,他就会饿死。这也是一种文明。”
      孙崇山对他的话很感兴趣,“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是在这里,你也有办法让这些人按照文明的规矩办事,而不是看谁的拳头硬?”
      “我当然有办法啊,”雷霆说得胸有成足,但很快又要摇头了,“但是打猎也得有猎物才行啊,我一没人二没钱,怎么能把欲望引发出来呢?”
      “哥仔,如果你能帮我出这口气,人和钱我都能给你弄来。”孙崇山真的被雷霆的吸引住了,“说来听听?”
      雷霆那乌黑的眼珠子滴溜一转,好像在计算打底该不该帮助他,但他摸了摸嘴角的伤,便哼地一声点了点头,“好!反正我年轻,大不了再挨一顿打!”
      说罢,他拿起地上一块石子,在地上画了几个字。

      这一周监牢里风平浪静,罗金发好像也觉得孙崇山怎么捉弄都不见怒火,有点乏味,随放弃了那些找茬的行径——当然了,最近他和狱警们沟通良好,他们答应了让他增加走私货物的量,也是让他心情大好,不想看人流血的原因之一。
      时近中秋,牢里要搞一些文体活动,其中包括不少体育运动,篮球赛乒乓球赛的,他早就开好了赌局——他早就和球队都打好了招呼,无论哪家输赢,他都是大赢家。
      “雷霆,买一注吧,一根烟,或者两枚邮票就行。”
      雷霆是个话匣子,待了两星期就跟大家混熟了,有人劝他下注,他笑笑,“天气凉了,怕输得被子都没得盖。”
      对方以为他又在说什么冷笑话,摇摇头走开了。
      下周,在陈轩轾的例行看望以后,孙崇山趁折纸盒的时候,给雷霆递过来一张纸。雷霆拆开一看,是“准备就绪”四个字。
      “唉!怎么早不查晚不查啊!连球都没得看,这个中秋也太无聊了!”
      折完纸盒,雷霆和往常一样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可是他今天却夸张地长嗟短叹起来,其他人不明所以,凑过去问,“雷霆,你说什么啊?中秋怎么了?”
      “你们自己看新闻啊!”雷霆指了指电视,却见午间新闻在播出一个官员被核查是否挪用公款作不正当投资,“这个唐议员就是建议大力改造监狱文化生活的官员啊,他被这么一查,这周的中秋文体活动怎么可能继续办啊,谁在这个时候送人头呢!”
      此话一出,众人都骚动了起来,“不会吧,这监狱的事情不会就为了一个官员而改变吧?”
      “你懂什么,我从前就是做官的,这是官员的面子,一般来说这个活动搞完就会出个新闻稿赞扬这个官员关心改造人群,他被查了,肯定就没人费那心思搞了!”
      “你别胡说啊,我今天早上还看到罗老大接受投注呢,真不搞了我们投注的烟啊酒的怎么办啊?”
      “大不了就退回来呗,又不用他赔偿,再说了,这是牢里,他还能卷款逃跑不行?”雷霆倒没有煽动大家,反而安抚道,“你们也不用这么担心,要是宣布真的不搞比赛了,我想罗老大一定会把东西都退回给大家的。”
      “嗯……好吧,那我们就先看看情况。”
      大伙儿怀着忧虑各自散去,放风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去找罗金发询问球赛的事情了,罗金发本来还挺豪气,直接把他们下注的香烟退了回去,但来的人逐渐多了,他就叫手下缓下来,自己去找狱警的头儿探口风了。
      “高警官,我听说唐议员被查了,那这中秋球赛……”
      “还球什么赛,都没人来看了,取消了,你们歇着吧。”
      高警官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挥挥手就想走,罗金发为了周转这大量的货物,早就把赌注都花出去了,这下子全打了水漂,顿时眼冒金星,一把捉住了高狱警的胳膊就喊道,“你说什么?!怎么可以不搞?!你收了我那么多钱,现在你说不搞?!”
      “作反了是不是!”
      高狱警反手就抽了罗金发一记警棍,但进得了这个重犯监狱的人,哪个手里没几条人命,罗金发两眼发红,夺了警棍反抽了过去,“你妈的!收钱收那么爽快!现在害老子赔本?!”
      “什么?!取消?那我们的钱呢?!”
      “罗金发!退钱!”
      “死看门狗!给我吐出来!”
      放风时候,操场上全是游荡的犯人,他们一听自己的钱都被花光了,压抑了一上午的怒火便猛地烧了起来,他们冲了上去,一边骂罗金发一边骂狱警,更多的狱警看见暴动,吹着哨子加入战团,犯人打犯人,犯人打狱警,狱警打犯人,两方混战了起来,鸡飞狗跳,直打到最后一辆高压水枪车开了过来,不分警囚全冲得趴倒在地上,才终止了这场骚乱,待众人都抱头蹲下来时,他们才发现罗金发已经被揍得气若游丝,口鼻流血,赶紧叫了救护车送去医院抢救了。
      而雷霆和孙崇山则蹲在干爽的树荫下,笑嘻嘻地观看这场闹剧。
      “哥仔你真有办法,怎么想得到利用赌球让罗金发栽倒呢?”
      “做生意都是这样的嘛,先借钱,好听点儿叫融资,然后拿去转一圈,钱赚回来了,还掉一部分钱,再借更多钱去搞。”雷霆得意洋洋,“罗金发要搞赌球,首先就得疏通狱警,再拿多余的去放贷收息,等球赛结束了,利益回来了,他就有钱赔给人家了。可是现在他钱收了,拿去做生意了,却忽然生意崩盘,资金链断裂,就像银行收不回借出去的贷款,同时遇上滞提,没钱发了,你说那些储蓄户不揍银行行长揍谁啊?”
      “你这么有生意头脑,怎么不自己搞生意,要去给别人当军师呢?”孙崇山开始试探了,“律师也不是那么好赚的吧?”
      “哟,你还查我啊?”雷霆笑笑,“道理我都懂,可还是那句话,我一没人脉二没金钱,谁听我的啊?就像这次,要是没有人建议唐议员搞监狱球赛,后来又没人举报他,我这招也用不起来啊。”
      “哥仔,你还记得你说的合作打猎吗?人类社会就是有这个好处,你用不着什么都会,你只要找到一些人,他们能把你做不到的事情解决了就可以了。”孙崇山学雷霆那样,拿起一块石子在地上刻下了一行字,是个地址,“我叫孙崇山,出来以后,有空找我喝茶聊天吧。”
      雷霆默默记下那个地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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