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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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打车来到医院，一到病房门口，就看见周磊捂着屁股贴墙站着，脸涨得通红，那神情像是恨不得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都多大了，拉肚子自己去厕所啊，憋着干什么？以为幼儿园啊，还要举手等医生同意？弄一床单好玩吗？”护士一边收拾着他的床褥，一边埋怨，“别杵那儿了，你要是不方便就赶紧把家里人叫来，让他们打水给你擦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
周磊默默听着护士的数落，一米八/九的男孩子，局促地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这大概是迟妍见过周磊最怂的样子。
“对不起啊护士。”迟妍替周磊道歉，然后询问周磊，“没事吧？肚子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你别过来！”周磊往里挪了一步，“脏。”
看到迟妍身后还跟着陈朔，周磊更觉得难堪，抗拒道：“你来干什么？迟妍，我连我妈都不说，就告诉你一个，你居然带人来看我笑话？”
“周磊，能不能不无理取闹？”迟妍无奈皱眉。
周磊梗着脖子说：“你走，你们都给我走！”
迟妍懒得和他理论，转身就走。
陈朔拉住她，主动做和事老，“还是先把衣服换了吧。周磊，我帮你。”
“谁要你帮？”周磊毫不领情地拒绝。
护士看不下去了，说：“横什么横？这里是医院。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吗？你影响到其他病人了知不知道？”
“你敢再说一句，我揍你信不信？”周磊羞耻到极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朝护士冲过来，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护士吓了一跳，慌忙往门外退，一边警告他，“你敢！”
“你试试！”周磊根本不吃这一套。
“够了周磊！”迟妍拉了他一把，气道，“我就不该管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完，她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周磊怒气冲冲地在原地站了片刻，抄起脸盆，自己出去把水打回来，拉上床边的帘子，一点点清理自己的身体。
手术留下的刀口随着他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被扯痛，一直痛到心里。
他不怕痛，怕丢自尊。
“迟妍，别生气了，跟他犯不着。”陈朔快步跟着迟妍，焦急地安慰着她。
迟妍渐渐平静下来，放慢脚步，吐出一口闷气，说：“你说得对，犯不着。”
陈朔松了口气，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他看看时间，说：“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都行。”
“王记六鲜面怎么样？他家生意超好，每次都要排队才能吃到。反正我们还有时间，去感受一下呗。”
“行。”迟妍点点头，准备过马路去公交站台等公交。
陈朔勾住她的挎包带子，把她拉回来，说：“打车啦，我请客。”
迟妍猝不及防，踉跄着退后，差点撞到他。她的发尾扫过陈朔的脸，留下一股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
陈朔的脸顿时笼罩上一层薄薄的热，一阵心神摇曳。
两人到达六鲜面馆，客人排起的长龙已经在马路牙子上拐了个弯。陈朔让迟妍坐下，自己去排队。
看到马路对面有公共厕所的指示牌，迟妍打算先去上个厕所。
她和陈朔打了声招呼，穿过马路到另一条小街上，顺着指示牌所指的方向往前走。
陈朔目送她离去，想起刚才那个小意外，淡淡的清香仿佛又在鼻尖萦绕起来。
从公共厕所出来，迟妍正要原路返回。忽然，她看到马路对面的蛋糕店里走出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瞬间，她浑身的血液凝固了一下，然后沸腾起来！她的大脑短暂空白，整个身子开始颤抖。
妈妈，是妈妈！
蛋糕店门外的女人烫着时髦的大卷发，穿着到脚踝的高档呢子大衣，拎着刚买的蛋糕上了停在一旁的轿车。
轿车闪灯示意，发动机发出启动的响声。
看着车子开出去，迟妍想追，双腿却像被钉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撒开腿狂奔。
“妈妈……妈妈……”迟妍想大声呼唤，嗓子却像被人扼紧了，只能发出颤抖着如同小羊哼叫一样的声音。
车上的人并没有留意到后面有人追赶，车子很快便没入车流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迟妍沿着车子驶离的方向拼尽全力地奔跑。冷风带着眼泪吹向后方，面前的路是那样长，那样长……
也不知跑了多久，迟妍体力透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呜咽一声，无声的眼泪瞬间转变为有声的哭泣。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只是不管不顾地宣泄着内心积压了六年的委屈，瘦削的身体像寒风中的落叶一样颤抖着。
人如果有信念，就可以无比坚强，而现在，她的信念没了。
“小姑娘，你怎么了？”
好心的路人把迟妍扶起来，关心询问。问了半天，她只是痛哭并不回答。路人们围观了一阵，散开继续各自的去路。临走，有人给她塞了一包纸巾。
天已经黑了，整座城市都亮起了灯。迟妍缓慢地沿着马路往家的方向走去。她已经不哭了，但鼻子因为长时间的痛哭而变得很脆弱，即使掩在围巾里，呼吸起来还是有些涩涩的疼。
她从口袋里掏出路人给的那包纸巾，抽出一张来擦鼻涕。陈朔送的演唱会门票被带出来，随风飘落在地上，在地面打了个滚，飞向更远处。
迟妍完全没有留意到，脑子里也把看演唱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陈朔坐在王记六鲜面馆等着迟妍。桌上两碗招牌面的热气越来越弱，周围吃面的人已经换了两桌。
他给迟妍发短信，没有得到回复，又给迟妍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陈朔觉得不对劲，面也不吃了，一边继续打电话，一边朝迟妍离开的方向寻找。
几分钟后，他找到最近的那间公共厕所，刚刚从女厕所出来的人告诉他，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他马不停蹄继续往前找，却在十字路口踟蹰不前。三个方向指向的范围太广，他根本不知道迟妍会走哪一条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手机里传来语音提示，陈朔心里忐忑不已。他拨打的每一通电话，都是在最后一遍响铃终止后再重拨。看来迟妍的手机没电了。
“迟妍，你去哪儿了？”陈朔焦灼地喃喃自语，一咬牙，随便选了条路，希望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迟妍。
两个半小时，陈朔几乎把主城区转过来一圈，还是没找到迟妍。体育馆就在两条街之外了，演唱会早已开始，轰鸣的音响声听不真切，却一下、一下锤在陈朔心上。
一阵寒风吹来，陈朔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这才想起来，刚才出来的急，把外套落在面馆的椅背上了。他用力摩擦两条手臂让自己暖和一点，继续在夜幕下寻找迟妍的身影。
过马路的时候，他差点被一辆车撞到。
迟妍坐在单元楼下的花坛沿子上，仰头看着自家的窗户。风来了，她觉得有些冷，环抱住自己，摩擦手臂取暖。
家里亮着灯。这个时候，继母应该下了班在医院照顾周磊。
坐了好一会儿，迟妍深吸一口气，用力按压双眼，让哭过的痕迹不那么明显，然后站起来，上楼回家。
她打开家门，爸爸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摆弄着他的集邮册。继母不在家的时候，他就会把它拿出来。
当年，爸爸和妈妈就是因为集邮这个爱好才相识相恋的。
“爸，今天轮休？吃过晚饭了吗？”迟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问道。
迟涛点点头，“吃过了。”
迟妍放下挎包，在沙发上坐下，静静地看着迟涛。
爸爸才四十二岁，就有了这么多白头发，眼睛周围的皮肤也松弛得厉害。不过迟妍知道，一个人容颜苍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死。
“爸，我今天去游戏厅了。”迟妍主动坦白错误，希望迟涛能有所反应。
“嗯。”迟涛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迟妍内心的期待碎了。即便她“自甘堕落”，爸爸也不能从过去活过来。她不自觉紧紧攥住衣角，考虑要不要把见到妈妈的事情说出来。
“咚咚咚！”这时，有人敲门。
迟妍起身去开门，看到周磊穿着病号服站在门外，有些意外。
看到迟妍安然无恙，周磊松了一口气，迅速隐去对迟妍的关心，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迟妍把门带上，追上前，说：“周磊，你偷跑出医院干什么？你妈呢？”
“要你管。”周磊用不客气掩饰真实的情绪，捂着胃部的刀口，快步下楼。他只是回家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迟妍真的在家。迟妍安全就好，现在他得趁妈妈打盹醒来之前，尽快回到医院。
到了楼下，周磊伸手扶墙，停了下来。刀口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定是吼陈朔的时候太大力，扯到伤口了。
四十分钟前，陈朔跑到医院来找迟妍，被他轰走了。
他看陈朔第一眼，就知道这小子喜欢迟妍。迟妍从不和旁人亲近，尤其是异性，可她对陈朔似乎不大一样，这让他心里对陈朔有很大意见。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他原本谁都不信任、谁都不在乎，但是经历过濒临死亡的心理绝境，他开始信任迟妍。
迟妍是他的妹妹，他的亲人，才刚刚和他开始一段全新的关系，他不允许陈朔来破坏。
忽然，眼前多了一件他平时穿的外套。周磊抬头一看，迟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外面冷。”
周磊接过衣服，想穿上，动作却不是很方便。
迟妍帮周磊把衣服套上，两人之间离得最近时，周磊几乎能感觉到迟妍的体温。他换过的女朋友两只手都未必数的过来，这一刻，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心跳砰砰乱了。
迟妍跑出小区，帮周磊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务必把他送到人民医院。周磊始终是个病人，这点恻隐之心她还是有的。
陈朔能去的地方都去了，最终也想到来迟妍家看看，刚到小区，就看到迟妍扶着周磊上出租车。
在游戏厅，迟妍因为周磊离开，所以这一刻，陈朔不由自主地认为，迟妍忽然“失踪”，放弃和他去看演唱会，也是为了周磊。
他默默转身离去，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不管怎么样，迟妍没事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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