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这次坠马没》辛湄

16、第十六章 夜昙

　　谢婉宁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所以一下午都有些闷闷不乐。
　　宋氏正为谢家大郎的婚事发愁，便没注意到自家女儿的异常。

　　夜里，谢府众人用过晚膳。
　　因这几日谢尚书在朝堂上颇受重用，再加上今日太子亲自登门拉拢，心情极好。吃罢饭，便开始考教几个儿女的功课。

　　谢青冥原是要走科举的，只是上次秋闱正好大病，便错过了，所以要参加今年的秋试，虽眼下还在太子手下当差，但功课不能落下。
　　等考教完谢家大郎，谢尚书觉得谢青冥这回儿肯定能中举，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若是能参加明年的春闱，在陛下面前露个脸，岂不更好。所以谢尚书面上不显，直催着谢青冥继续夜读。

　　宋氏见状，觉得儿子辛苦，但又不敢违背谢尚书的话，便让身边的程嬷嬷去厨房准备夜宵，好给谢青冥送去。

　　谢家大郎一走，谢尚书便问道：“婉宁和婉秋，你们两个谁先来？”

　　他话刚说完，谢婉秋便主动站了出来。

　　这几日，李姨娘被谢尚书禁足，谢婉秋在宋氏手下做低伏小很是辛苦，所以逮着机会，自是不肯落于人后。

　　谢婉秋拣了自己最近新作的几首诗，一一念给谢尚书。

　　果不其然，她刚念完，谢尚书便狠狠夸了一通。

　　谢婉秋见她爹高兴，便求道：“爹，趁着今日姐姐生辰，您便放了我姨娘出来吧！前几日，姨娘给我传了信儿，说她知道错了。她一个人在梅园孤苦伶仃，这几日还得了风寒，还请爹爹可怜可怜我姨娘。”

　　说完，谢婉秋便哭着跪下。

　　谢婉宁见宋氏翻了个白眼，又看谢婉秋抽抽搭搭，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感觉接下来又是一地鸡毛。

　　谢尚书也想念李姨娘红袖添香的好处，但旁边宋氏吭吭咳了两声，又不忍扫嫡妻面子，当下便驳了谢婉秋。

　　“她要真知道错，还能把你教成这个样子。”谢尚书原本还拐不过弯儿，如今说谢婉秋，才想起当日是为什么禁足了李姨娘，当下怒道：“你看看好好的一个小姐，学什么诗词歌赋，又不指望像你大哥那般去参加科举，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谢尚书吼完谢婉秋，又训起宋氏。

　　“我把婉秋放在松香院，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教她。可你呢，你看看你到底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吗？眼看明年婉宁和婉秋都要及笄了，还不教她们些管家算账的本事！”

　　宋氏闻言，愣了下，当即不甘示弱顶了回去。

　　“老爷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婉秋，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母亲我这些日子究竟教没教过你算账管家？想好了，好好回你爹爹！”

　　谢婉宁见她娘气得咳嗽，忙站在宋氏身侧替她顺气。心里想着她娘这回学聪明了，没有直接和她爹开杠。
　　不过她娘说得确实没错，日常管家宋氏确实吩咐了自己和二妹妹在旁边瞧着，只是自己上一世已经学过，又在端王府练了八年手，宋氏每每说上几句，她一点就通。
　　而谢婉秋常年跟在李姨娘身侧，学的都是蛊惑男人的手段。宋氏所作所为，一来谢婉秋年纪小考虑不周全，二来宋氏也没给她细问的机会。
　　所以，宋氏说得没错！

　　谢婉秋晓得宋氏的厉害，眼见她姨娘放不出来，她爹又不喜她诗词歌赋，当下便没了着，只一个劲儿地跪在地上哭诉。

　　谢尚书听得心烦，便让宋氏身边的大丫鬟芙蕖把人送回了松香院。

　　等听不到谢婉秋的哭声，谢尚书揉了揉太阳穴，这才看向谢婉宁和宋氏。

　　“端王这几日领了陛下的差事儿，怕是不会来了。”

　　被父亲戳破心事，谢婉宁有些不好意思，知道楚云阑不是故意不来，反倒没那么恼了，便低头回道：“嗯，我知道了，爹爹！”

　　谢尚书刚看二女儿不着调，又怕宋氏再教坏大女儿，便又问起谢婉宁最近在做什么。谢婉宁一一回道，只是跟着宋氏管家算账学做女红，谢尚书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夜色渐深，宋氏和谢尚书都回房歇息去了。

　　谢婉宁回了海棠苑，沐浴更衣，偏她又睡不着，眼看月色正好，便让白芷在葡萄架下摆了张贵妃榻，好躺在上面看月亮。

　　俗语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此时天上的月亮如同一块玉盘，完美无缺莹莹发亮。

　　谢婉宁看着月亮，心里念叨：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楚云阑在做什么？

　　原本谢府众人都准备歇下了，门房突然来报，端王殿下来了。

　　谢尚书和宋氏先得了消息，急忙出来迎接，却发现端王身边的常随端了盆半人高的花盆。

　　端王解下黑色披风，向谢尚书和宋氏解释道：“因今日是婉宁生辰，听大兄说她极喜欢昙花，我便去寻了来。”

　　端王说完，宋氏便走近花前，此时白色的花瓣层层并拢，眼看即将盛开，便忙让芙蕖喊了谢婉宁和谢青冥。

　　谢尚书见端王对自家女儿如此上心，很是欣慰。但见宋氏漏了谢婉秋，便有些不大高兴，昙花盛开之景寻常难见，便吩咐程嬷嬷喊了谢婉秋来。

　　谢婉宁正躺在葡萄架下遥寄相思，便听传话的人说端王带了昙花过来，一时有些怔楞。

　　她确实喜欢昙花，可宋氏和她都不擅长侍弄花木，谢尚书又嫌花费巨大物力财力，只为一株不知道什么时候盛开的昙花，略显奢靡。
　　谢婉宁和宋氏不忍忤逆谢尚书，两人便歇了心思。

　　不过她前世成为端王妃后，因为无聊便又拾起了从前很多小爱好，种昙花便是一项。大概她真的不是一个好的花匠，所以一直无缘见到。猛然间听闻楚云阑送来昙花，不晓得为啥，谢婉宁觉得怪怪的！就像她莫名其妙提前被赐婚一样！

　　谢婉宁又换了衣裳，便去了正厅，她到时谢家大郎和谢婉秋都已经来了，便向谢尚书和宋氏告了罪。

　　宋氏不大在意，挥挥手便揽了女儿站在昙花边上。

　　此时月色极好，银白色的月光流淌在青石阶上，笼罩着昙花，仿佛蒙了一层薄雾，煞是好看。

　　谢婉宁看看昙花莹白的花瓣，忍不住偷偷抬头去看楚云阑，见他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谢婉宁忙又低了头。

　　不一会儿，就听楚云阑说道：“我听那花匠说，这昙花喜阴不耐高温，所以等太阳落了才赶紧送来。没想到都二更天了，它竟还是含苞待放，倒累得谢大人和宋夫人，还有谢小姐陪我一起在这儿挨冻！”

　　谢尚书知端王是自谦之词，不过六月天的夜晚确实有些凉，便吩咐下人在外守着，一群人都进了客厅。
　　宋氏不知昙花几时才会盛开，但眼看快宵禁了，端王也没说要走。宋氏给自家老爷打了好几个眼色，见谢尚书啥也不说，便自己开口，询问楚云阑是否留下。

　　楚云阑也有许多话想给谢婉宁说，况他明日一早又要赶去新城，此时若回了端王府，明日只怕来不及，遂欣然应允。
　　宋氏闻言，只好安排人手下去打扫客房。

　　谢府众人和楚云阑又在客厅坐了许久，直到三更的锣鼓敲响，留守昙花的下人来报，说是昙花即将盛开。
　　谢婉宁一行人到了外间儿，此时莹白的昙花正一瓣瓣地往外舒展。仿佛出浴的美人，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谢婉宁不由看得痴了。
　　趁谢家人都沉浸在昙花盛开的震惊之中，楚云阑偷偷在谢婉宁耳边说道：“如果阿宁喜欢，以后每一年你生辰，我都陪你一起看！”

　　谢婉宁回头看他，只觉楚云阑目光灼灼，眼中流露出的情愫却比那夜手捧月色还要炽热，鬼使神差她便点了点头。

　　等看到楚云阑在笑，谢婉宁才惊觉自己刚刚答应了他什么。
　　但……他说得也没错，等她成为他的妻子，看什么都好。

　　不过，他要是再坠马了怎么办？要是再傻了怎么办？

　　谢婉宁突然又头疼起来。

　　月色湿冷，谢尚书看花看得也差不多了，便让众人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谢婉宁回了海棠苑，刚准备更衣睡觉，就听见院墙处有了动静。

　　想起那日楚云阑翻墙而入，谢婉宁心情复杂。让白芷抱了床被子放在葡萄架下的贵妃榻上，便让白芷去了耳房歇息。

　　白芷也听见了动静，有点儿担心谢婉宁。因为前几日大小姐还说海棠苑里闯了贼，如今却又让她睡觉，好担心啊！

　　谢婉宁剪过灯芯儿，闺房里的烛光明亮了许多，不过此时月色白茫茫地一片，倒反衬得外间更加亮堂。

　　谢婉宁出了房门，便见楚云阑坐在秋千上，因旁边有一丛葡萄架挡着，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缓步走到贵妃塌边，谢婉宁想了想，问楚云阑：“殿下，你冷不冷？”

　　如果不是月色笼罩，谢婉宁大概能看到楚云阑听她说这话时，脸腾地一下红了。

　　所以楚云阑现在很心虚，其实他想和谢婉宁并排坐着一起看月亮。可是他的阿宁现在才十四岁，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自制力，所以急忙摇了摇头。

　　“我不冷！只是我明早要去新城，许久不会回来，所以想和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