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倚天时代》若君天涯

3、第 3 章

　　昆仑派远在西域，峨眉山却在蜀中，这段路程着实不近。
　　此次同班淑娴一起下山的，除了何太冲，还有一男一女，四个人中，最小的是师妹吕婉，刚满十七，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除了班淑娴和何太冲彼此说话时阴阳怪气，不大对头，其他时候大家都是少年心性，倒也和乐融融。
　　这一日四人途径一个小镇，眼看日头渐落，便在镇上一家客栈住了下来，要了两间客房。
　　晚上四人正坐大堂里吃饭，忽然近来一个少年，瞧着与吕婉一般年纪，眉清目秀，一套青色深衣，书生气十足。
　　那少年长得实在清俊过人，正是班淑娴前世最萌的类型，她忍不住便多看了两眼。
　　但见那少年既不打尖也不投宿，仿佛在找什么人，缠着那小二细细打听。眼见那小二连连摇头，少年有些丧气，转过头来便开始挨桌询问。
　　“师姐，那少年可有什么古怪？”
　　班淑娴回神，见一桌人都盯着她，那个姓方的师弟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她。
　　班淑娴心里尴尬，总不能说自己犯了花痴，好再她脸皮一向够厚，马上一本正经道：“我瞧，他的来历有些不同寻常。”
　　何太冲当即哼了一声。
　　班淑娴还不及与他斗嘴，那寻人的少年便朝他们桌走来。
　　“不知各位兄台可有见过一个年纪与这位姑娘差不多的女子，穿了一身绿罗裙，身量有这么高，不爱与人说话……”那少年一面说一面拿手比划，神情十分焦急。
　　班淑娴正准备多问两句，却听何太冲冷冷答道：“不曾见过，你去别处问吧。”
　　那少年有些尴尬，满脸失望，便欲转身离去。
　　最小的吕婉满脸不忍，低声道：“她是你什么人？若是我们遇见了，便告诉她，你在找她，好不好？”
　　那少年十分感激，对吕婉连连作揖：“有劳姑娘，此人是我师妹，与我一同下山，不慎走散了，姑娘若是见了，代为转她一声，我在苏木坳等她。”
　　吕婉柔声道：“好。我若见了她，一定告诉她。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忙道：“在下的名字倒好记，胡青牛。”
　　班淑娴一愣，更用了十分认真的神色打量眼前的文弱少年。
　　吕婉想不到这少年长得如此好看，名字却这般粗俗，略有些失望：“我记住了。”
　　那少年再三道谢，方才离去。
　　班淑娴暗自扼腕，这少年胡青牛可爱得很呐，他要找的师妹，应该就是将来的毒仙王难姑了，可惜可惜，以今天的情景实在不合适，不然倒想好好观察观察。
　　“师姐，这少年到底有何不同寻常？得你如此重视，”何太冲见那少年都已经走了，班淑娴仍满脸赞叹，颇有惋惜之色，不由心中有气，语中讥讽：“师父既然命师姐带我们下山，这行走江湖的经验，师姐也该教教我们。”
　　班淑娴闻言，看着何太冲笑嘻嘻道：“何师弟，这行走江湖的经验，我自然是要教的。咱们出来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个善字，与人为善，与己为善，广结善缘，广交朋友，才能在江湖有立足之地。师弟，你方才便犯了这头一个忌讳——人家好声好气来问你，你也当好好回答，做甚么非要那么恶狠狠地说话？！”说到后来，便是声色俱厉地训斥起来。
　　何太冲比班淑娴入门要晚，班淑娴在门中颇有声望，也并不是特别刻薄的人，但偏偏对着他便时不时地要训斥两句，何太冲刚开始还十分紧张，后来便是不平，再后来简直习以为常，这时听她又摆师姐的架子，懒得与她争辩，只道：“师弟明白了。那少年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班淑娴白他一眼：“这识人的本事，却是教不得了。我看这少年将来必有所为，师弟若是不信，咱们便打个赌，过上几年再看看江湖上有没有胡青牛这号人物。”
　　何太冲恨她言语中的轻视，便道：“赌便赌！”
　　班淑娴哈哈笑了笑：“好！有方师弟和吕师妹作证，赢的人可以叫输的人做一件事。”
　　何太冲却道：“且慢，师姐，要赌也要有个时限，若不然，他便是再平庸，只要不是傻子，熬上个二十几年，在江湖上恐怕也能熬出点儿名号来。”
　　班淑娴心里有底，自然不怕：“好，你说个时限。”
　　何太冲道：“师姐既然如此信心，想来这少年也不必十年八年便能成名，我们约定五年，五年之后，我们便看看这胡青牛到底能翻出多大花儿来。”
　　班淑娴估计了一下胡青牛的年龄，点头：“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为誓，都不再提此事，只安排了房间休息。

　　当夜，班淑娴照例醒过来时，眼见身上的被子被踢得无影无踪，认命地叹了口气——这吕婉师妹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一到夜里，便跟换了个人似的，跟身上的被子有仇，不踹到床下不算完。
　　月光清冷，等班淑娴将被子捡回来时，倒没了睡意。
　　夜色幽静，引人遐思，班淑娴将被子给吕婉盖好，自己穿好衣衫，打开窗户，跃上了房顶——若是再有壶清酒，月下屋顶浅酌，那才是武林人士必要的耍酷之举。
　　只是——
　　若是底下没有那道鬼鬼祟祟的影子，便更好了。
　　而那道鬼鬼祟祟的影子想下手的房间里头似乎正住着一个自己特别讨厌的“师弟”。
　　唉，真麻烦，早知道便让方师弟和何太冲分开房间睡了，那便不用纠结了！

　　“姑娘在做什么？”
　　正在往外掏药粉的女子被忽然觉得肩上一沉，耳边响起这么一句话，心里一惊，脚下一动，就向旁边闪去。
　　班淑娴为这少女的迅速反应叫好，自己却轻飘飘地跟上，又贴着她说了一句：“可需要在下帮忙么？”
　　少女心中惊怕，已知对方功夫远在己上，跑了几步便停住脚步，转身轻声喝道：“你待如何？”
　　班淑娴惊讶：“我待如何？这句话当我问姑娘吧。这深更半夜的，姑娘一人站在我两个师弟门前偷偷摸摸，不大合适吧？”两人方才一逃一追便出了院子，此处离客栈有些距离，班淑娴说话也便不用压低声音。
　　少女脸上一红，眸中怒色迸现：“呸，谁偷偷摸摸了！若不是追师哥回来的晚了，你当我乐意半夜下手么？”
　　班淑娴一听便乐了：“哟，感情还委屈了姑娘您了？”
　　那少女眉一皱，忽然扬手向班淑娴肩上击出一掌。
　　班淑娴本来就防着对方出手，此举不在意料之外，当下足尖一点，倏地向后退开两丈，带笑打趣：“怎地？说不过便动手么？”
　　那少女也不多话，拳脚并用，转瞬间便攻了十几招。班淑娴只是绕着女子闪避，既不躲远，也不接。那少女起先不在意，忽然看见班淑娴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明白过来，当即停手道：“好啊，你昆仑派的轻功好得很呐！”
　　班淑娴见她停住，也就停下脚步，笑道：“术业有专攻，我功夫还行，使毒用药的本事便大不如胡先生和你，只好避开为上。”
　　小说中的使毒高手，即使是不小心闻到鼻中都有可能中毒，更何况是亲身接触，班淑娴到了昆仑派之后了解到那小说中的描写并非危言耸听，这世界的□□千奇百怪，恐怕比书中还要可怕，既然如此，还是能不接触便不接触为妙。
　　那少女大惊：“你……你怎么知道……”
　　班淑娴本来就是试探，这下便明了：“王姑娘，你师哥找你找得好苦啊，你怎不赶快去苏木坳与他会合，与我两个师弟斗什么气？”
　　这少女正是王难姑，被挑明身份，惊讶过后便恢复常色，听了班淑娴的话，脸色又沉下来：“我自然会去。但你昆仑派瞧不起我师哥，也要教训教训！”
　　班淑娴恍然大悟，当下拱手对王难姑作了一揖：“若是因了这个，班淑娴在此代师弟向王姑娘和胡先生陪个不是。我那师弟倒也不是有意看不起胡先生，他，这个，和我平日里有些过节，偏爱与我拌嘴，那些言语并非出自诚心。王姑娘宽宏大量，原谅则个。”
　　王难姑皱眉：“你作个揖，我便饶了你师弟，那我师哥的面子也太便宜了些……”
　　班淑娴抬头看她神色不似娇蛮不讲理，倒有些像口是心非，便笑道：“那在下便多作个揖，前一个赔给你师哥，这个赔给你。”
　　王难姑脸色一红：“你师弟得罪了我师哥，你赔给我做甚么？”
　　班淑娴道：“旁人说的话，胡先生未必在意，王姑娘若是肯点头原谅，那胡先生定然是要大大同意的，自然是会原谅我师弟的。”
　　王难姑听出她的打趣之意，虽然羞恼，却是甜蜜多些，倒也不大生气了，上下打量班淑娴几眼，道：“班淑娴么？好！你心地倒好，你师弟与你不对头，你还帮他说话。若是将来你得了那不在行的毒啊病的，可以去蝴蝶谷找我师哥，越是难医的病症，他越是喜欢。”
　　班淑娴打个激灵，苦笑道：“那但愿我永远不用去求胡先生。”
　　王难姑笑笑，不再多言，朝她摆摆手便转身朝东奔去。
　　班淑娴等到看不见她，才转身往客栈回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叹气：“本来想叫她让胡青牛注意一下鲜于通这负心汉，又不好开口，鬼才知道剧情到哪儿了，说得太多，又不会圆谎，那便露馅了。唉，这前倚天时代的时间轴也太模糊了点儿，理都理不清啊。”
　　班淑娴回到客栈，见隔壁没有动静，回到自己房中，见吕婉又将被子踢到了床底，不由对这小师妹十分佩服。
　　次日如常，只是班淑娴如平常一样趁着吃早饭时间又训斥何太冲，何太冲却不大理她，也不争辩也不应声，倒叫班淑娴郁闷了许久——这旅途最大的乐趣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