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红楼】双木为林》穆若清风

8、城郊相迎

　　后日清晨，金陵城郊。运河码头边风帆林立，岸上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繁盛景象。
　　码头上往来忙碌的人多是卖苦力的脚夫、船夫，亦不时有南北闯荡的行商在此周转货物。
　　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一行人在码头上占了一个方便船只停靠的位置静立不动。虽不甚张扬，却仍有些显眼。
　　那为首的是一个总角少年，一袭玄衣翩翩而立，愈衬得面容清俊，器宇轩昂。少年身后停着一辆双驾马车，虽像是刻意去了装饰，却不显简陋，反透着一种朴拙大气。马车前后四五个侍从垂手肃立，俱是相貌周正，身形精干，进退之间颇为严谨规矩。
　　这一行人在码头上占着位置纹丝不动，周围之人也颇为识趣地让出地方往旁边去。所幸码头上场地开阔，倒也不妨碍什么。
　　天子脚下往来的人，多半是有几分眼力的。这一行人马虽都服饰朴素，衣无锦绣，端看那规矩气度，便得赞一声门风谨严，治家有法，多半是哪个世家高门遭逢新丧；瞧这阵仗不像迎客，那约莫便是来接小辈的亲族家眷，故而才遣了个总角少年出来罢。加之林殊金陵城中混闹惯了，三教九流中识得的人不少。偶有几个市井之徒认出他，知道这赤焰军的传奇故事好讲，林府私事的热闹等闲却凑不得。是以连围观议论的人都立时散了，更无人敢在这当口自讨没趣上前搭讪，唯恐冲撞了女眷。

　　林殊这时候自然无暇理会无关人等的心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面翘首以待——毕竟还是少年人，他此时自然是颇有几分激动雀跃的。
　　忽而江天一线处驶来一条大船，行得不疾不徐，颇为平稳。林殊目力极佳，稍一定神凝视，便看清了那船帆上约定的记号，喜道：“妹妹到了。”

　　船舱内，一个身形纤弱的女童一面由着侍婢为她披上披风，戴好帷帽，一面问着旁边侍立的老仆：“仁叔，金陵到了么？”
　　虽是父亲有言在先，让黛玉心里安定了不少，她此时也不再惧怕，却还是不免有几分紧张。再者她毕竟有几分孩子心性，对久闻盛名的族兄一家自然有些好奇，是以又夹杂着一丝隐隐的兴奋。
　　那老仆躬了躬身，恭敬地道：“回姑娘话，已到了金陵，正要预备停船了。先头遣去传信的人回报，公子会在码头迎接，姑娘放心。”
　　这老仆原是林海身边得力的管事，看着黛玉长大，亦算是半个长辈。听出自家小姐略带忐忑，是以他回话中也就带了些安抚之意。
　　正说话间，只觉船速渐渐放得极缓，最后极轻微地一撞，悠悠几下轻晃，缆绳便已紧紧系在了木桩上，船又稳下来，这便岸靠岸了。

　　“这船家的功夫倒是俊的很！” 见这艘船靠岸时比其余的船都更迅速稳当，林殊不由一声笑赞。
　　早有伴当上前帮着在船舷上搭好梯子，并给了赏钱。那船家受宠若惊，连声称谢。

　　黛玉才从船舱内走出，到了甲板上，便听见这一声赞叹。那声音爽朗清越，语气颇为随和，带着淡淡的洒脱，毫无宦门子弟的矜贵，却自有一种卓然的风度，使人心生亲近又不敢放肆狎昵。再细看时，只见是岸边一个玄衣少年负手而立，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少年面容本是肤色白皙，琼鼻朱唇，甚是俊秀斯文。可剑眉斜飞入鬓，星眼湛然流光，这生就的一双棱角分明的眉眼却冲淡了面庞的秀气，不显阴柔，反而顾盼神飞。少年此时含着笑意，使得原本冷峻的眉眼也温煦了不少，似旭日初升，朗朗昭昭。
　　黛玉莫名的生出亲切之感，心下笃定他便是族兄，小心走下梯子后，落落大方地屈膝深施一礼，浅笑道：“林逸见过兄长。劳兄长出迓久候，小妹在此谢过。”
　　见妹妹小小年纪就懂事知礼，毫不怯场，一派大家风范，林殊亦心生好感。复见她面色苍白，眉宇间似笼轻愁，身形消瘦，有弱不胜衣之态，心下顿生几分怜惜。
　　念及黛玉年幼失恃，又一路舟车劳顿，倒不好恣情说笑，于是亦只平揖回礼，温声道：“妹妹少礼，自家人无须客气。妹妹远来劳累，咱们先回府安顿罢。”
　　黛玉自然从命，由侍女扶着上了马车，心下却有疑虑：族兄只大她三岁，亦属年幼，却不坐车，难道要跟着徒步走回府去？
　　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请族兄上车，只闻车外响起一声响亮的胡哨。黛玉忙透过百叶帘子朝外看去，模糊看见数十步外的不远处奔来一匹神骏的青骢马。
　　马虽高大，却显得颇为温驯通灵，一路不疾不徐地奔来，纵无人驾御，也自觉地避让行人。终于到了近前，只见林殊伸手攀住马鞍，提身一跃，轻“嘿”一声，便已利落地翻身上马。
　　“好身手！” “好！”
　　车外隐隐传来一片低声的赞叹，黛玉惊奇敬佩之外不由感到自豪。总角之年便已马术娴熟，林家小殊文武双全之名果不虚传。
　　而如此天纵其才的少年正是她的同族兄长，是姑苏林氏的宗子，也会是她将来一生最坚实可靠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