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阴》七百

7、还阴（6）

　　六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不怒自威的男子正是当今天子——平康，他陪着乐天在屋顶上吹了半天凉风，听他说了半天绵绵细语，结果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关键是他还是为了他撒谎！
　　你叫他如何不恼？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特别是当他看见平小磊用那极其滑稽的姿势仰望着他们的时候，平康真恨不得跳下去一把掐死他，好帮乐天证明，他所说非虚。
　　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你到底是不是皇弟？”
　　平小磊的注意力全在平康手中的茶杯上，那可是滚烫的开水啊，你不要一时气氛把他扔过来哟！
　　“他受了伤，还是我来帮他回答吧。”乐天叹一口气，看平小磊的表情就知道他又神游了。
　　“不用。我要——他——说。”一字一顿，口气威严而肃穆。平小磊不得不承认，他开始有些怕这个人了。
　　他，真的是皇上？那就是，这个身体原来主人的哥哥？
　　因为自己对他没有半分印象，似乎也没有任何感情，所以，一切都让身体原来的主人担着。
　　他刚才问我是不是皇帝？难道是还在忌恨我篡位之事？
　　平小磊吞了口口水。努力保持平静：“当然不是。”
　　一旁的乐天放下心来，就怕他胡乱答了。
　　而平康诧异，不是？怎么外形如此相似？特地又从头至尾地打量一圈，呢喃道：“没道理不是啊？”
　　这头平小磊表情异常严肃：“这世间的皇帝只有一个，那，就是您。”
　　一句话让平康愣了半天，这才终于明白过来刚才平小磊的话中之意。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真想一杯热茶浇过去啊。
　　不过，皇帝不能失了皇帝的风范，平康转头望向正憋笑的乐天：“看来，他受伤很严重。”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平康，你让他好好休息，还有几天，等老师傅回来了，一切就都会明白的。”
　　“那你先告诉我，他到底是不是？”
　　“……是！但是，又不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虽然磊王犯上作乱，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血肉至亲的情分是内心根深蒂固的牵绊。甚至半年之后，平康只把当时磊王的行为看做小孩子争抢玩具而已。
　　“你给朕一个定数！”
　　“没有，平康，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是。”
　　乐天的脸上猝然浮现出一股浓浓的忧伤，也夹杂了些许懊悔。
　　平康静静地等着，他在等乐天整理思绪，给他一个确定的回答。
　　乐天嗖地直立起身，充满哀愁地望了一眼床上已经被晾了大半天的平小磊，“你好好休息。”
　　“乐天！”
　　平康也跟着站起来，直直地盯着他。
　　“我们出去说。”
　　平康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看茫然的平小磊，跟在乐天的后面出了房。
　　“都走了？”平小磊扁扁嘴，“清静！正好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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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无声地立在院里，欣赏半年多来第一次两人的夕阳。
　　“昏日红，乱山碧，暖帐绵情生……”
　　“乐天，现在还有赋诗的雅兴？”
　　“不。”乐天停步，回望平康，眼里饱含掩不住的情。这情，不是对平康的恋，也不是对平康的怨。
　　一时竟让平康看痴了，情不自禁轻触乐天略显干瘦的脸颊：“你，过得可好？”
　　乐天轻轻一转，不动声色让开了一步，让那双曾沾满自己眼泪与血液的手隔开了半分。
　　“平康，”转而将双眸放在了远处掩于薄云之下的群山中，“我是你从平小王爷手中要过来的。”
　　平康点点头。
　　“你只道他送我与你是谋权的第一步。但你可知道，他当初要送的，并不是我。”
　　平康微微皱了皱眉，没有搭话，他想要从乐天口中得到解释，终于，半年之后，让他等到了。
　　“我与他，曾经很快乐。他对我很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就像普通夫妻一般，赏月、下棋、种花……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不该做的，也都做了。”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问我，这辈子最想得到什么。是不是自由。我说，本来是，可现在不是了。人的心之所以向往自由，是因为不安。因为不安，所以不羁。现在我过得很好，很安宁，很温暖，很幸福。我大概，是想要这种生活的。”
　　“他听了我的话，叹了口气，又问，如果放你自由呢？”
　　“……呵呵。”乐天声音不稳地笑了笑。
　　平康紧了紧手心，他以为，自己向磊王要了乐天过来，本是极小的一件事，岂料，他忘了问这件小事中最关键的人——乐天的心。
　　“平康，你猜我怎么回答他的？”
　　平康无声地摇摇头，错了，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我说……”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平小磊已美美地睡上一觉，醒来后发现屋里还是没人。
　　那两人摆谈什么这么热烈起劲儿的，居然现在还在谈？真是……
　　糟糕，肚子饿了！
　　于是平小磊在思想斗争半天之后，决定亲自用最扭曲的造型来呼唤他的乐天。
　　吃饭，那可是大事啊！
　　一定要让乐天看到他受病的身子骨，是多么的挨不了饿，唤起他内心最深处的同情心，这样，才有可能按时吃饭，恩！
　　于是，当平小磊穿越艰难险阻到达屋门口时，就刚好听到最后一段。
　　这个我知道！
　　于是，平小磊鼓起勇气，信心十足地把那首改编过无数次的经典给吟了出来。
　　原本充盈着忧伤过往的空气，立马被拍打得烟消云散。
　　换来的，没有悬念，依旧是那两人的、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