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阴》七百

6、还阴（5）

　　“来者何人？”乐天逆着月光，平稳地立在瓦砾房顶，盯着宵小悠闲的动作，当下就判断，那人应该不是一般的“宵小”，不然不会如此从容。
　　难道是他？乐天心中一动。
　　“你终于还是现身了。朕还以为你要躲朕一辈子呢。”来人低沉的语音让乐天本已掠起波澜的心更是跌宕起伏起来。
　　果真是他？他出来找我了？
　　“呵呵，房顶上好玩儿吗？”
　　半年了，他还是那般模样，丝毫没有变化，只是，更为成熟、稳重了些。
　　也罢，经历了一次惨烈的夺位之争的人，不得不赶快成熟起来吧。
　　乐天怔怔地看着那个曾经爱得深沉的男子，轻飘地跃上房来，与他对立站着，脸上浮着安稳的笑容。
　　心中一酸，好久不曾见过这般温暖的笑容了，还好，他还是一如从前。
　　“平康……”自己的声音也变得不稳起来。
　　这个男子，真的在自己心中如此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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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康，当世之王，平四国、扩疆土，丰贫瘠之土地、富农人之生活。
　　他是一个好皇帝，可惜，不该爱上一个平凡的皇弟门士。
　　康和五年。
　　皇宫之中忽传妖孽横生。康之弟磊王携重臣之势，借除妖之机谋反。
　　是年冬。
　　平康除尽残余叛党，蓦然惊觉心中还徒留一人。
　　这个人非找不可！
　　当初是自己一时糊涂，才把他与磊王混之一谈，把过错全推在他一人身上，还下了那样的重手，逼得他离自己而去。
　　如今，该是要回来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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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天，随朕回去。”
　　“随朕回去？”乐天伫立清月之下，冷傲动人，他机械地重复着平康的话，眼里的火早已消散。
　　“我是谁？”突然语气变得严厉。
　　“我是磊王的入幕之宾，祸国殃民的妖孽贼子，莫说生性纯良的磊王，就连你也被我的妖媚手段给蒙住了心！”
　　“乐天……”平康的心像被重锤敲击，这些话，都是当时自己对他亲口说的。
　　他还记得，一字不漏地记得！
　　好想把他揽到自己怀里紧紧地温暖他，向他赔礼道歉，即便他不原谅自己也没关系。总之，想他回到自己身边，让自己补偿过去对他的伤害。
　　可是，乐天轻泛萤光的双眸无神地望着远方，明明是咫尺的距离，为何我连上去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平康把手缓缓平伸出去，停在乐天的身前。
　　“乐天，请你，随我回去。我会好好待你……”
　　换来一个轻蔑的浅笑，乐天的全身都散发着三个字：不相信。
　　“你给我的伤，早就好了。皇上不必时刻牵挂。”特意加重了“皇上”二字。
　　“你有你的国家事，我有我的小日子，我不怪皇上当日的举动，换作我可能也要做那样的选择。”
　　“所以，你请回吧。”稍稍一欠身，作势就要离去。
　　说起过日子，平康一下想起了他的弟弟——当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的磊王。
　　平康自问从未亏欠过他，不知他为何要将乐天作为饵来谋权篡位。
　　那时被乐天的背叛激得失去理智的平康，当然将所有矛头都指向那个他以为的罪魁祸首，而磊王，则因为念及兄弟之情不忍下重手。
　　没想到最后却是磊王将自己最钟爱的人，也是不得不惩治之人劫出了死牢。
　　还好。半年时间，让平康清醒了许多。也正是磊王将乐天劫走了，这件事才不了了之，否则，按乐天的罪行，够他凌迟一百次的。
　　“磊王呢？”
　　乐天顿住身形，平静地凝视平康的双眼：“他死了。”
　　死了？
　　平康深深地摇了摇头，“绝不会。你不会让他死的。”
　　“我只恨不是自己亲手杀死的。”
　　“他果真死了？”
　　“我没有必要骗你。”
　　平康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又缓缓将手缩回身后。
　　这就要看你是站在哪一边的了。如果当时你站在我的身旁，不对磊王这么忠诚，或许，结局会很不一样，与现在大大的不同。
　　“埋在哪里？皇族子孙死了也不能流落在外，朕想将他的遗体移至皇陵。”
　　“没必要。”
　　“乐天！不要小孩子脾性，这是朕的家务事！”
　　乐天惨笑。
　　是啊，这是你的家务事，那也是你的家务事。你们的家事，为什么要扯上我？我只愿做一个隐匿山林的浪子，就不会被卷入那些龌鹾恶心的争斗了。
　　深吸一口气，乐天不想被回忆的梦魇给一辈子困住。说了要忘，就要忘得彻底！
　　平小王爷已经不似从前了，我只要和他一起，隐姓埋名，不会有人会认出来的。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能再回头！
　　“平小王爷死的时候，说很对不起你……”
　　对不起，平康，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他很后悔，一直念叨着，是心魔，是心魔。后来我整理他的遗物时，才发现他在一门邪功。”
　　乐天小心地看了看平康的脸，生怕他有一点不相信。
　　“平小王爷他，应该是练功走火入魔，坠入了魔道，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他说，他的躯体已经染上了魔，所以不能留在人间危害生灵，就吩咐我在他死后一定要把他烧了。”
　　平康越往下听眉头皱得越紧，“所以你就真的把他烧了？”
　　“恩。”
　　“那骨灰呢？”
　　“平小王爷还说了，他对不起王城的人民，所以即使是他的骨灰，也不配苟存在这世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埋在东海之巅，离王城越远越好。”
　　“东海之巅？”那不早就被海风吹得灰飞烟灭了？这下真是尸骨无存了。
　　平康心下顿时怅然起来。
　　自己的弟弟，从小看着长这么大，没想到他会走那一步，更没想到，王族的一员死后居然会得到如此下场。
　　“罢了，一切都是命定。朕回去会为他立个衣冠冢，好好安慰他的亡魂的。”
　　乐天暗暗舒了口气，相信了就好。
　　就怕这个多疑的王不相信自己的说辞，派兵来搜人。
　　不过，现下，这个屋子也不能住了，只等他一走，自己便携上平小王爷，从此隐迹人世吧。
　　“那你就更应该和朕回去，你一个人漂泊在外，恐……”
　　“乐天谢过皇上，但皇上如果真的为乐天好，就应该还我回民间。我回去了，即便不被众大臣喊着杀头，过得也是战战兢兢的生活，我不想。很累……”
　　乐天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苦劝就显得强人所难了。
　　平康也在思忖自己的力量，那些思想呆板的老臣还没走完，而且事情才过半年，乐天现在回去不正好自投罗网？
　　“好。你说的是，是朕太心急了。不过此番前来朕确是要向你表白心迹请求你原谅的，回去的事，我们以后再说，你先在这里住下，我会不时过来看看的。”
　　“看看？”乐天不自觉鄙夷了一下。
　　“呜，只是看看……”平康面上稍稍一红，“朕不会再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了。”
　　平康的尴尬倒搞得乐天也不好意思起来。那一段日子，虽然痛苦，但也有一分欢乐存在的吧。
　　正当两人周遭的空气也开始渐渐陷入暧昧时，一个抽风的大嗓门吼了过来：“你们干嘛都待在房顶上，很好玩儿吗？”
　　两人向声音来源望去，平小王爷，正以难以描述的扭曲身姿向上仰望着。
　　房顶上的两人同时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