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鲸鱼船》珠瑾

9、他就是黄衫

　　风声似乎更加强劲，风雪交加的夜晚不应该围炉夜话嘛，至少几杯好酒会让气氛更轻松，况且现在这个屋子可是聚焦着云家的未来。这个时刻珠月竟然有点想念纪灵斋的死寂，至少是自己锻造的铜墙铁壁！
　　温度陡然间上升，冬天即便有暖炉，室内的温度并不会过于暖和。云舒站起身想要探查窗外嗡嗡作响的原因，僵硬的身体因为突然的解放，重新跌坐回羊毛毡子上。
　　珠月瞅了一眼产生动静的方向，沉下头浸没到自己双膝上，之前拉伸身体可都是下班后的享受，现在变成自己对抗瞌睡很好的良方，只是关节和神经隐隐传来的痛感只停留了几秒，就被簌簌之声打断。
　　火苗一直都很稳，橘色的光茫舔着空气，妖娆的蓝色仅仅只是与它擦肩而过，空间中淡淡夏天才有的花果清香慢慢漾开，好像金桔染上热烈的温度后，集聚太久的香气瞬间没有了壁垒，肆无忌惮落满整个屋舍。
　　众人的味觉沉迷于冬日神奇的味道中，已经率先醒过来的云霆踉踉跄跄爬上楼，游荡在墙壁上的影子打破空间维持的平静。
　　“我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家人！”
　　喘气声中的质问带着男儿的刚硬，这个病体中的灵魂可要比珠月想象中要强硬太多。只不过现在可没有时间去探究一个人的本质。
　　“云霆，你怎么来了？”
　　惊讶很快换成珠月看到的关怀，那个女孩子不应该相当介意云霆的所有，尤其自己刚才聊到的内容。或者云霆是局中关键的一步，现在云舒必须维持表面的情谊！
　　外面的风声吹的窗户发出吱呀嘶叫之声，吵得人也难以平静下心绪。珠月拾起脚边火铲，捣开炭炉正中央添了一些红罗碳，有些微弱的火苗缓缓包裹住新的食物。她盯着火苗愣神许久，才想起刚才好像有疑问未解答。
　　“姐姐”
　　想想云霆承受的凌冽，如今还能站在云舒身边，如此贴心的讲话，不知何时珠月的心里竟然泛起了一丝丝嫉妒微波。
　　“这么晚了还是早早回去歇息吧。”
　　什么都不问，即便云霆答应珠月也不乐见。那就更进一步，岂不是更加有趣！
　　“既然都来了，不妨让云霆明白事情的真相，以后做任何事情都会有分寸。”
　　走过珠月身边的裙摆，停在那个男孩子面前。今晚会如此轻易过关吗？或许投放不能解开的疑问，那种边角料会不会稍稍瓦解让她不爽的温情！
　　“云霆，你应该知道真相。”
　　不知道的人一头雾水，了解的人现在是胆颤心惊还是有了更多的思绪？
　　让珠月有些失望的是，本可以控制的云霆还是卷入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山风中。她看着火光中地上交叉而过的影子，内心倒有些后悔自己无端翻涌起的情绪，只是那种感觉在珠月意识中仅仅留下一丝痕迹后就不见踪影。
　　“姐弟情深有时候是把双刃剑，云霆你曾经是否求取过灵戒，你们姐弟因此也更加心有灵犀，”珠月抬头仰望火光中的清冷面孔，她达到了目的，“那个僧人用意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你姐姐倒是身体大不如前，可你是不是渐渐断了汤药！”
　　这样的描述已经足够分崩凝结的情感，片刻安静之后便是云霆低头久久不能发声。既然已经达到目的，珠月起身朝两人低头示意，“那就不打扰了，后会有期。”

　　“大法师，您终于回来了。”
　　鲸鱼船停泊的山崖上，列队等候自己的人马堪称壮观，珠月虽任大法师时间不长，但这样的阵仗也是头回见！
　　“天泉长老，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迎面而来的白发老爷子，便是这艘船上还算和蔼的前辈。只不过珠月关心的还是发生的事情，毕竟她现在的身份需要承担的责任，不是随便糊弄就能跑掉。
　　“千屈被那个人提走了，也就过去一炷香的时间，大法师现在追还来得及！”
　　那个人？珠月移开目光审视着长老身后的人马，“若是我没有回来，你打算如何应对？”答案会是什么呢？其实她猜到了一部分，只是没有想到这群老头们竟然会如此坚定！
　　“刀戈相见也必保全千屈之性命！”
　　“哦”
　　一句应声后就没有了下文，珠月直接越过长老们，站在整装待发的部队前，举起右手示意所有人停止喧闹。
　　“今日之事，我只当没有发生过。只是以后若没有枫火令，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领受一下零冻寒冰的苦楚，各位心里掂量一下再决定。”
　　即便有意见，天泉长老从未见过这样说话的大法师，千屈和大法师之间一向和谐，如今千屈可能遇难，没想到唯一可以出面解救他的人，竟然在众人面前公然阻拦！
　　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珠月望向长老们走远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才泛开来。

　　坤元
　　漫无边界的黑暗笼罩在尘封已久的灰褐色雾后，到现在恐怕踏进去的人都屈指可数，再进去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一层一层布下的结界听说自建立冬楚宫就从未有仙魔浸染过，那个威名赫赫的战神官邸，自然无人愿意掀起波浪遭受打压。
　　只是即便如此，千百年来还是有人留下过战书，结果不需再提，冬楚宫也因此树立威名。离坤元还有一段距离，就已经设下了香苑供闯入者临时歇脚，只不过这样的说法太过温和。埋葬的仙骨倒是不少，因此也才有了那么多的怨灵镇压者集聚在这里。
　　“公子面生啊，第一次来吧？”
　　水清色长衫仙人自庭院小径走来，白色裙摆扬起的弧度下优雅步履，不禁让珠月敛去自己匆匆来去地痕迹。面向说话的男人微微低头以示尊重，两人尽管只隔着几步距离，淡淡梅花清香让人顿时遗忘了身后的烦恼，清心舒雅。
　　“打扰了，不知前辈可是这里的仙家？来处多有乌鸦群飞而过，想必已在坤元境内。”
　　男人背手而立，即便站在影子里，珠月依旧能感受到绵软的温暖，仙人身后诺蓝天空缓缓下沉的夕阳，橘色中羞涩的粉紫再也掩藏不住，掩盖住原来的纯真。
　　“公子前来，想必事发突然，”男人打量了一眼珠月腰间佩戴的玉饰，平静的语调中带了些许的郑重，“你是千屈的什么人？”
　　她顺着男人的目光，右手拿起那件配饰。不曾仔细甄别过，而这一块看来与众不同。珠月马上解下佩玉，朝着男人作揖，“仙人，还请多指教。鄙人刚得道不久，仙家规矩知之甚少，真是狂傲了，还请仙人看在师父千屈法师的面子上，原谅在下。”
　　“你是千屈的徒儿！”
　　看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不知道对方身份，认识千屈自然都是那些所谓的大罗金仙。今天这一位分外让珠月想要更进一步了解。
　　“正是，不知仙家和师父是否是故交旧友？”
　　他摇头无奈的叹息一声后，再次审视眼前说话的年轻面孔，“你唤我夜纯就好，今天就暂时在香苑落脚歇息吧，坤元不同于别处，你的灵力尚且还不能自如应付。”
　　之前就听长老们议论过千屈的兄弟们，毕竟身份特殊，珠月盯着那副面孔看了许久，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慌忙告退跑进屋舍。
　　长得那么像，不过性格一点也没有联系。珠月拿到门牌之后冲回自己的房间，根本没有意识到一直盯着她的眼睛。

　　夜有点漫长，想着夜纯的叮嘱，珠月躺在床上翻身继续思索遇到的男人，名字听起来就与众不同，和千屈的性格完全不同。这个人倒是很有意思，时而像阳光般明朗，转瞬间又严肃威严。
　　陷入沉思的珠月，慢慢从纷乱的思绪中走出来，方才意识到周围轻微的动静。神经瞬间紧绷，悉悉索索像老鼠但仔细分辨根本不是，闭上眼的珠月等待着下一步动作。只可惜环境再次恢复安静，这样的情况反复几次之后，珠月挥手设置好结界，昏昏然睡着了。

　　“死人了，死人了！”
　　清早的月亮还在西天悬挂着，伸手依稀能分辨出自己的五指，便没有了清净。因为睡得太晚，珠月爬起来又重新趴在留着余温的位置。
　　“就是她，昨天只有她一个人去过后院，”
　　外面哭叫声、喊骂声齐齐作响，竟然愈吵愈凶不间断广播。像是在现场一样提供事情经过，珠月听着冤屈睁开眼扭动脖子，看着倾泻而下的阳光，心情还是不能被治愈，索性起床去看看热闹也好。
　　“就是你，若不是你求我，我怎会弄出这样一场戏！”
　　瘫坐在地上的女人，头发凌乱垂在身后，身上的衣服也不完整。只知道尘世间的人吵闹会那样疯狂，仙界不过如此。
　　“你这妖怪，休要攀咬别人！”
　　珠月绕过围观的人群，不知是恍惚还是烦心，中央的女人面孔分外熟悉。那不是？怎么会？大力推开人群挤到正中央，蹲下直视女人的眼睛。
　　果然不是错觉，只是在此想要脱身，恐怕就要有些曲折了。尽管不是天庭，常常往来于坤元的神仙魔族不在少数，今天围观的怕是不少。
　　“各位仙家道友，小人不才但今日可以力证此人清白。”珠月起身先是向四周的看官们作揖，从袖口取出枫火令向四周展示，“珠月法师，命小人亲自来请她去纪灵斋，事情不日也会真相大白。”
　　众仙看着枫火令，自然少有出头惹事者。刚才那个喊打喊杀的男人，重重向后挥了一下袖子，冬日的凉意愈发难以忍受。待到人走静寂下来，珠月才扶妇人起身。
　　“你没事吧，”
　　说出这句话，珠月就有些后悔，这个人就是一切的起因，如今落难成孤魂，被仙人们嫌弃，鬼怪们更是欢喜利用，今日的事情恐怕也不简单！
　　珠月环顾了四周，坐落在悬崖边上的四角亭才适合讲话。拽拉着女鬼长袖疾走到亭外，果然是坤元才有的风景，云雾笼罩的世界，向下看只是茫茫无际的云朵，还有已经冉冉升起的朝阳。
　　“刚才彬彬有礼，现在仙人也是如众人般蛮横暴躁。”
　　眼前的女人一改楚楚可怜，弯身拍打着裙摆的灰尘，当年纤瘦的肢体依旧风姿绰约，如果换上一身华贵的衣服，或许都要高看一眼。
　　“躲藏这么久，该整理的应该处理的差不多了吧。”
　　即便是满脸灰尘，这个女人依旧优雅如斯日，褪下常年挽起的袖管，朝着珠月轻轻一笑。
　　“当年，你也曾说过，若是我还有什么遗愿未了，只要说出来，你便会帮我做到！”
　　不管珠月慢慢凝结的眉头，女人走到悬崖边上，回头继续朝她笑着说，“可惜，我相信了一个人，下场你也看到了。”
　　女人看着悬崖边上早已经枯萎的荒草，“无论今天你带我去地狱，即便灭灵也罢，全然听你吧。”
　　第一次做梦就是看着她坠落悬崖，如今成为大法师也拜她所赐，曾经在纪灵斋翻遍也没有找到卷宗，没想到还能亲口找到当年事情的真相，是不是很多自己不懂的因果，也可以找到理由了。
　　她抬手收取了这个可怜又神秘的死灵，凝神思索女人说的话，突然间惊觉背后有人，回转身竟然是夜纯。那身鹅黄色的长衫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幅画撞进脑海里。
　　就这样静静望着那个男人，珠月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缺氧，疼没有一丝纠结闯进心脏，最后一面的场景是不是还会出现在午夜梦回。
　　“蒲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