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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降落到泥土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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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还是徐徐不断的流淌,只是失去颜色后只能感觉到冰冷的温度轨迹。脑海中重复着他离开时凝望自己的目光,眨了几次眼睛才终于看清渐渐空白的世界,并没有从前那般温暖的存在。她不知道自己的嘴角竟然会在此时上扬,笑的冷酷而狰狞。
“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听不到脚步声,珠月抬头望向月光,今日连月亮都不甚赏脸,被飘渺的丝绸包裹着若隐若现在西方天空,呆愣中感觉时间不曾划过去一分一秒,即便是流逝于自己的意义便是无丝毫的价值。
“为什么还不走?”
珠月转过圆桌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就在那一瞬间彷佛是经历千年冰霜风雪后的人,开口的声音带着嘶哑。千屈眼神中再一次确认法师的状况,看来她已经习惯黑暗和伤痛,波澜不惊的语言似乎又隐藏着什么,让他有点不安。
“大法师,以后您在哪里我就在那里。”
没有任何反应,靠在太师椅上的女人什么时候有了那种不怒则威的气场,风卷席着金沙直扑千屈面门,右手扬起袖摆躲避浮尘。转瞬间,空气中的细小灰尘随着水雾降落地面。
“这么想离开,你又能躲到哪?”
海花的世界
高耸的树木列队路两旁,叶片已经完全黄透,地上的落叶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破碎声音,路太长了,珠月慢慢移动自己的脚,欣赏着枯枝上挂着的零星叶片,粗壮的树干似乎每一棵都只有些许不同,走上前抚摸着沟壑纵横的老树皮,轻轻用力粗壮的树木仿佛风中摇曳的芦苇,太轻易就倒下了,没有壮丽的弧度和声响,终于在这个视角看清楚年轮上模糊的痕迹,一圈一圈减少后,周围的一切匆匆褪去,白茫茫重新笼罩空旷的原野。
“你来了!”
声音带着回声从正前方冲出来,似乎走了太久在耳边渐渐消散。碎花红裙若隐若现渐渐靠近,珠月低头盯着脚边繁盛的蓝色小花,蔓延生长到来人面前还不曾停下,看来是想要触及边界才肯罢休。
“你肯来找我......还有什么遗愿,我帮你。”
待到雾气全部散去,珠月向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已经与前面说话的人隔开了一条河,她蹲下身,看着河面的自己,嘴角扬起摇摇头,抬头望向海花。
“她,你利用了这么久,可以离开了。”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珠月还是捕捉到了那一抹迟疑后的思考,那张脸刹那间已经更换,是珠月不曾见过的面孔。
“如果我拒绝呢?”
珠月撩起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回河里,泛起的涟漪被波纹冲散。她扬起手甩开的水滴脱离了原有形状冻结为冰凌径直插进对面碎花裙黑色发间。
“活一日便享受一日零冻之耻,看看谁能走到最后!”
“你!”
片刻间珠月已经站在纪灵斋月光下,千屈盯着蓝色光影中走出来的女人,低头注视地面泛起的涟漪,水波划到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珠月微笑着坐回自己喜欢的太师椅上,突然发现曾经的喜欢竟然纯情到世界所有的色彩,都可以透明。庆幸幡然醒悟的时间尚早,还可以悠然坐在这里,用一颗冰做的心审视一切。
“你去见她!”
是肯定句,不过珠月并不在乎千屈会有什么反应,有些东西可能很多年都看不懂,而那一瞬间体会到的时候,涌动心头的竟然是寒凉。她用指节敲击桌面,沉闷的声音因为用力增加了些许浑厚。
“看来大法师,不过是徒有虚名。”
这句话说出口后,珠月笑着看向千屈。理了理自己的裙摆,似乎想到了什么,手指向对面的椅子,“这个位置,你应该感受一下。”
千屈瞬间明白了珠月所指,应该是正中他的软肋,一向淡定的面容上变得肃穆。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远不止师徒这么简单吧,珠月从前的忐忑在这个夜晚竟然退散了很多,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不是敌人这是多么庆幸的事情,然而现在的关系除了控制外还有那么多的牵扯,让她有点期待揭开纱帘之后的真相。
“不可能!”千屈盯着她的眼睛,自言自语说道:“从没有一任大法师......”
珠月笑着摇摇头,“你可以出去了,或者我亲自送你出去。”
那种悲伤就像大海般涌进空间,珠月冷漠的指向楼梯,用眼神再次示意他不要试探她的极限。几本书缓缓经过千屈面前稳稳落在珠月面前桌面上,她拿起书翻开封面,在空白页面上盖好章,才开始审阅。那层层的旋转楼梯像是看不到尽头的海浪,一层层向下冲击,千屈每迈一个台阶都觉得自己的灵力正在接受寒冷的封禁。
云水
暗夜下的山岭如同褐色鳄鱼闭眼凝神,珠月站在山路口等待有缘人,久久还未出现的目标不会遇上什么阻碍了吧,正在她疑惑的时间,云舒终于出现。不过隔着一段距离珠月能感受到杀气。
她皱眉思索自己安排的剧情,不应该是一队人马吗,为什么现在只有云舒?从自己面前划过的身影根本没有发现“始作俑者”还在这里思考情节的错乱,云舒离自己目标越来越近了,快刀斩乱麻式的结局已经是云舒的仁慈。
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掌握剧情的珠月尾随云舒一路爬到山巅,晴空万里之下第一次看清楚山尖下的风景,层层海浪由远处袭来,冲击到近山的岩壁上,粗糙的撞击重新落到海里。风有些大她撩开吹到眼睛上的一缕黑发,闭眼一瞬间后跟踪的人已经消失在夜色茫茫中。
她有些扫兴,尽管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但是亲眼见证将会是清晰的感受。不用思考自然要前往亲自见证“仇者快”的局面,不过珠月心里隐隐觉得云舒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可以拿捏的小女孩了。
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月光下血流成河的景象有点吓到珠月,枯黄的草染上红色血浆后竟然变得格外的娇艳,尽量避开已经分散的尸体,珠月撑开扇子用扇面遮住想要呕吐的嘴巴。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眼望向山崖边上两个黑色人影,内心有一丝的雀跃,加快脚步靠近事发中心。
“下架胚子、妖孽,当年老子留你一命,完全看在夫人的面子上!”
是不是硬汉现在也是时候展示了,不过天命似乎也不能违背。合起来的扇骨画出“之”字穿心,两个人的关系也将在此结束,不过云舒想要结束他的性命自然也要全靠实力了。
看着云舒突然后退一步,那抹仙气从后背抽离飘散进空气中,珠月能够确认的是现在状态下,你死我活的方式是公平的,不过云舒应该不会意料到,决斗竟然没有一丝退路!这场挑战胜负应该是明显的,若是出现奇迹了呢?
“夫人?你为此效命的仅仅是将军的夫人?”
说出这句话之时,云舒心里瞬间舒服了很多。即使不提当年两人苟且的事,现在她的使命只是报仇雪恨。几个月的时间,一页页看过来揪心处不多,内心的怨恨倒是见长。她越来越清楚自己的使命,然而恨的人不再只是仇人。
那个男人没有片刻的停留,那句话刚说出口便举起大刀向云舒头颅砍过来,身体的沉重让她保命般直接用手接住了刀背,瞬间鲜血淋漓割裂的手指血液溅到云舒眼睛上,钻心的疼痛也无暇顾及,跑--是她现在唯一能够行动的内容。
粗重的喘气声似乎还在耳边,踩着血洗后的尸体冲向那条蜿蜒山路,眼前的景象突然间变换,云舒回头看了一眼追逐自己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停下沉重的步伐闭上眼想要静下心,可能是刚才的血气让自己双眼迷失。
回身站定睁开双眼,茫茫的草原上只剩下了悬浮的雾气。紧皱的眉头突然间松懈,对于云舒来说,在纪灵斋呆了那么久,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根本没有什么皮开肉绽、血涌如注,白色长衫干净的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仅仅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杀了他,你能放下仇恨吗?”
珠月从白雾里走了出来,站在离云舒十多米的一棵松树下,红色裙摆异常鲜艳,好像是鲜血染成的一般。
“仇恨是我唯一所剩下的东西,一个而已!”还没有做到!
珠月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云舒的说法,她撑开折扇扇开树后面的云雾水汽,清晰的画面再次呈现,站在悬崖边上女人无比绝望的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孩,那双波光粼粼扑闪扑闪的双眼看着天空,落下了一滴雨正中眉心。
“不要......”
珠月听到云舒的呼喊,可是女人就在她们眼前消失在悬崖边。山风更加的强劲,呼啦啦的要卷走松树上每一枝伸展的枝桠。
“要下雨了。”
说完珠月挥了一下衣袖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没有了草原,没有了雾气,浓浓的恶臭裹挟着雨水打在云舒的头发上,脸颊上,衣服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天空冰冷的雨珠,直透内心的寒凉,抓住了云舒的软肋。
即便现在的云舒尽知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亦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法师制造的幻境随着云雾褪去,月亮早已不知去了哪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闭上眼沉静自己狂躁而又懦弱的心脏,太安静了反而因为一些动静让她顿时紧绷起神经。
“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
云府
“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云舒睁开眼睛,从黑暗冲进白炽中,有点不太适应。赶忙抬起袖子遮挡住阳光,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的世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几个小丫鬟,生面中站在最前面的小女孩唤了她一声。
“夫人马上就过来,您先到闺阁中吧。”
那一声夫人算是让云舒彻底清醒过来,一点也不迟疑迈上台阶,推开门走进自己熟悉的闺房。那张屏风上面是自己花了半年才绣好的春江花月夜,只不过太久时间没有打扫,手指划过月亮留下轻微的痕迹。
听到外面零散的脚步声,云舒知道那个女人马上要气势汹汹的出现,今天恐怕会有一场恶仗才能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