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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不曾错失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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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云舒,救我......”
山间的云太过浓厚,声音近在耳边又仿佛是穿越重重阻碍溃散在空间里最后一缕烟絮。她想走近,脚被灌了铅一般沉重,身体因为强烈挣扎摔倒在地上。即便能够有所行动,无能为力感充斥在她内心的每一个角落。太熟悉的呼喊一遍遍撕扯着云舒的灵魂,张开嘴的人想要说话,被捆绑的灵魂最终静止在原地。红了眼眶跌落尘世的泪水,再次证明凡人的悲哀。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睁开眼的女人瞳孔从涣散慢慢聚焦,拿着烛台的明月将灯放在床边的凳子上,伸手扶起准备起身的云舒。地上破碎的茶碗滴着血渍,在光线里成功引起明月的关注。
“小姐,你受伤了!”
云舒缓缓从茫然看向还在流血的手指,拇指重重按压伤处,痛感彻底击败静滞。一点点确定流淌过脑海的画面,她隐约中看到了风里的女人,妖艳的红色缠绕周身,就像被爬山虎裹紧的屋舍墙面,看不到一丝阳光。
听到有人说话云舒缓缓回过神来,明月早已经包扎好伤口。白色棉布缠绕的指尖裹紧了不再渗透的红色,红色一如既往的妖艳在眼前,是母亲的召唤吗?这么多年从未入梦,云舒下意识的握住明月的手,冰冷和温暖相遇即便是一丝半缕,她也能稍稍安心。
明月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揣测着刚才叫喊的名字,可能是姐弟情深吧。也许现在应该叫少爷陪在小姐身边,可能就会慢慢放松下来吧,但是明月的手真的被紧握的有点疼。
半蹲站着的明月担心的盯着云舒,看着小姐紧皱的眉头慢慢放松下来,纹丝不动的手臂有了一点麻木,才试探着对小姐说,“小姐,我去给您倒杯水吧。”
云舒抬头看向明月,充满疑问的眼睛靠着记忆找到些许答案,抽回的手掀开被子又顿住,重新审视出现在同一空间的丫鬟,瞥了一眼半隐藏在黑暗里的沙漏,云舒暗暗惊心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手指。
片刻后才吩咐明月,“你回去休息吧。”
明月自知没有做错什么,但小姐那样的状态,让明月不得不多想。应了一声“是”,
后退几步蹲在地上利索地收拾完碎瓷片,再次施礼静静走进黑暗。
等到人离开云舒才再次起身离开床榻,走到火炉边坐在铺着雪白羊毛毯子的木制摇椅,零星的火苗在炉壁镂空处观望寒冷的夜晚,可惜除了碳偶尔出现的噼啪声之外,寂静就像夜的眼睛,无时不刻盯紧了时间。
“姐姐,你还好吗?”
弱弱的声音比以前更加单薄了,云舒理不清思绪,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还是那身白灰色长衫。她起身离开摇椅,走过火炉时停了下来,阴影中的人能够清楚看到云霆略显惊慌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
“你来看我,我知道。”男孩垂下来的手握紧,“嫡母特意嘱咐我一定要......不论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她在坤元,只有你能救她。”
云舒仰起头不想让泪水流下来,自己处心积虑,愿意放下所有,可以牺牲一切的时候,换来的不过是一场笑话。也罢,是自己的坚持,才有了今天的僵持局面。
“嫡母?她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夜这么深了,你久病缠身,怎么突然来说这些胡话?”
深深吸了一口气的云霆,来不及想出合适的理由,那些烈火缠身的画面太惨烈了,仿佛刚才梦中的场景还在眼前,烧着他的血,烤着他的心,而他却没有一丝办法。
“姐姐,我的病怕是好不了了,你心心念念多年的夙愿,我希望你能实现,若是我还能出一份力......”
烛光中的人面色异常惨白,他又深呼吸一口气撑着自己越发沉重的身体,尽管看不清对面女孩的表情,朝他走来的人将手搭在云霆肩膀上,苦笑着说,“我送你回去。”
熟悉的场景中,云舒将云霆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让他的身体重量可以依靠在自己身上,但是那也已是很久甚至有些模糊的画面,还那么小纯真的他们,即便被戒尺打手掌,随着痛褪去依旧是玩闹最好的姐弟。
“怎么不说话,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夜纯盯着眼前的人质问,不曾想到一个大男人泪眼婆娑。但不论什么原因,在坤元境内镇压怨灵的人,也不能使用灵界的仙器,千百年来的规矩岂能随意打破!
尽管规则至上,夜纯还是软下心肠,收敛了严肃清绝的气场,软下来的话语中掺杂着他自己都不曾留意到的关心,“把她交给我吧,毕竟这里我还是有些许的话语权。”
珠月闪躲的目光只能低头完全隔绝夜纯的关注,因为是男儿装,珠月快速擦干眼泪,假装自己被风沙迷了眼睛。
“刚才的风太大了,果真如传闻中一般。”
因为礼节的关系,珠月还是上前向夜纯作揖。面上平静的笑容中多了猜测夜纯心思的小眼神,那些女儿态也频频映入夜纯的眼睛。
“仙家的善意提醒多谢了,收化流窜于各界的人灵本就是职责所在。如今坏了坤元的规矩,若是入了冬楚宫自会亲自领罪受罚。”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夜纯背过身面向滚滚东去的云海,朝阳褪去了周身的光晕已经升至半空,明朗清秀的天气就是风大些,吹得那鹅黄色长衫变化着纹路褶皱。
“你真的是千屈的徒儿吗?”
这一次的疑问还是一如初见时平和,珠月走到夜纯身边和他并排而立,高低自然会让看到的人有了初步的结论。
“是”
得到干脆又利落的回答,可是久久也不见身边的人有任何反应,珠月扭头看向那双清澈而略带凝重的眼眸。
“千屈有幸,”听到这样的评价,珠月不曾想到。尤其是那双看向自己的双眸,在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会那样担忧的望着她,珠月马上移开了目光。
“去冬楚宫的路不会平顺,我和你结伴同行,如何?”
如今的局势还在她的预测里,这个提议珠月不想拒绝,点头回应“好,但是......”
直到那几个字说出口,珠月才有一点点意识,关于夜纯的目的。等待转折后话语的人,被珠月拉到悬崖边上的云朵上,“希望你我之后可以一直这样的状态说话。”
那个世界他向来不去触碰,因为各种渊源现在恐怕也避不开。走到今天竟然会一同和灵界的大法师前往冬楚宫,他看向滚滚而来的黑暗,闭上眼静待坤元境内的仙君前来指引。
珠月用衣袖遮挡迎面而来的瘴气,只是自己封锁仙灵之后,无法抵抗突如其来的危难,仅凭着最后的意识在狂风中屹立不倒。而黑暗连绵不绝,一点点消耗她的意志。当脚再次落地的时候,珠月立马半跪在地上,咳出一口血后才感觉呼吸一点点顺畅了,惨白的脸伴随着冷汗,内心翻涌的悲哀像洞内岩壁上滴落的水珠,每一滴都正中脆弱的靶心。
蹲下来的男人,在那么近的距离观察着她的脸色,最后似乎是确认了什么,握住她的手臂把脉,指尖的清凉覆盖在珠月跳动的脉搏上,结论完全在她猜测的范围。
“恐怕接下来,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珠月抽回手站起来屏气凝神,乱涌的仙气慢慢平缓,当她再次关注夜纯的时候,那个人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
“仙人确认了,为什么还装作不知呢?”
声音不大夜纯听到了,不过没有停下脚步。远处河边的码头停在那的船只走下来几个黑衣人,俯身向夜纯行李后,请他上船了。她踉踉跄跄走在这段不长的距离,想着硬撑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夜纯能够识破显然冬楚宫的那位,想要识得自己的身份易如反掌。索性她抬手抽离了发间木簪,周身仙气四散环绕,转瞬间红色长裙加身,白色面纱垂到颈间。
“仙子,请上船吧。”
狭窄的船舱中已有两位仙人落座,珠月朝面向自己的仙人施礼后重新站回到甲板上,适时才注意到这眼前的景象已经幻化成江南水乡模样。微风佛面吹乱了湖水,细雨点点滴滴乱了那映着秀气山峦的风景画。
所见之处勾起了珠月记忆中的片段,她撩开面纱环视着清幽静寂的水中画,乱石堆砌的湖岸边几颗垂柳静立于飘渺的云雾中,珠月收回视线,纷繁的思绪理不出来一点头绪。她已经来过此地,但也仅限于此吗?那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带着笠帽的仙君向自己拱手后,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说道,“仙子还是舱内休息吧,到冬楚宫尚有一段时辰。”
点头示意后她下了两个台阶弯身间,珠月才注意到刚才打过招呼的仙人,眉清目秀少年郎的样子,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一颦一笑。窄小的空间中也没有一丝可退却的余地,索性她坐在了夜纯旁边,再次朝小桌对面仙人施礼欠身。
“仙人,冒昧问一下仙职可是在这坤元之内?”
对方点头微笑回应,珠月便不再遮掩自己的目的,“江南水乡的幻境听说是先战神慰藉亡妻孤魂而留存世事,如今早无凭吊之人,这如画美景俨然成为铜墙铁壁的一环,可惜了。”
夜纯手中的杯盏悬在半空,等到珠月的话说完才缓缓落于桌面。而最应该有所反应的仙人还是一副听众的愿闻其详,看似很小的年纪还要比她身旁的夜纯沉稳内敛几分。
她低头盯着那碗不曾动过的茶盏,杯面映着陌生而平静的脸庞,那个人始终都在保持着神秘的面纱,而她自己走一步就暴露一点。被人看得清楚却又无动于衷,真是让人平生恼恨之意又无可奈何。
“仙子如此感兴趣,到了冬楚宫会更加惊喜!”
想不到说话的口气并没有表象里的老练,只是她还是提起十二万分的精气神来应对。
“仙人可曾听说过《离思》,世人都说其中玄妙异常,可无人能说出所以然。”
“仙子对诗文感兴趣,到了冬楚宫可到藏书阁一览,也许能有所收获。”
简短的几句对白,珠月摸不清对方的路数,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没什么,她应该保持安静到冬楚宫再做打算。
船舱内除了倒水的声音,三个人端坐凝神。珠月起身重新回到甲板上,所见之处早就没有了清秀的山水,浓云密布的天空遮挡住光线,两岸沉在阴影中的树林佝偻静卧观察着水流声中远去的船只。
她远远望见星星点点的灯火,冬日肃穆中倒是减轻了想象中戾气浓重的印象。船只摇晃了一下,夜纯站到了她身后。
“你想知道的,晚些时候来找我,知无不言。”
船只慢慢靠向码头,岸边的仙君抬手扶了一把珠月。身后的夜纯回头看了一眼船舱内的人,跟着珠月一道登岸。
“仙子,仙子,”
迎面而来的青衫书生样子的男子,先是拱手作揖,不顾疾跑后的失礼喘着粗气捂嘴马上接着说道,“殿下在冬楚宫已备了些薄酒,特意为大法师、仙上接风洗尘。”
“烦请仙君领路。”
夜纯温柔的声音在这个陌生的地界,倒是能平缓珠月略微急躁的心情。许是焦虑和一路的颠簸,她伸手拉住旁边的夜纯,“我可以不去吗?”
“仙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这个仙君虽然有些鲁莽,但马上改口,“仙子到素缕斋休息吧。”
“多谢仙君”。
和夜纯分开,珠月在去素缕斋路上内心惴惴不安,彷佛要发生什么事情,但又想不出任何缘由。素缕斋已经属于冬楚宫偏殿一隅,本就安静的环境被脚步声打乱。
“仙子莫要担忧,只是例常巡守而已。”
尽管黑暗包裹着周遭一切,珠月借着仙君手中昏暗光线审视这里的建筑,距离感来形容最是恰当吧。当她停下的时候,仙君推开了面前拱门,绕过石壁便是空旷的院落。
“这里常年都是闲置状态吗?”
除了空旷之外,墙角满树的梅花清香氤氲进月华中。珠月顿时心情舒畅了一些,快步登上台阶,仙君们跟着珠月的步伐率先拉开屋门。
“殿下早就安排我们洒扫过了,仙子放心歇息吧。”
仙君们停在门外,一室清亮中暖意袭人。简单的布置已是雅致出彩,她到现在才渐渐让自己的身心疏散下来,关上门马上摘去帷帽。躺在松软的床上回想着这几日的奇遇,只可惜没出几秒就进入梦乡。
“这是你第一次召唤我,或许也将是最后一次!”
天青色微雨,酿泉亭里站着的男人拄着拐杖,初春的风夹带着冬日残留的冰冷,让珠月说话都带着团团哈气。
“法师,我只求姐姐一生平安。”
这样的愿望早些年在姜珠月的意识里,都是太简单而容易的目标。如今面对这诡谲局势,想要力保一个人的生命安全,恐怕付出的要远远高于所得。
“如果赵林栖可以做到,你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云霆眼中认真思考的光茫真的会吸引人注意,珠月感兴趣的也正是孱弱病体下依旧赤诚之心。
“好,这对灵戒想必你很熟悉,重新戴回到你们食指上即可。”
撑开的手掌中,泛着银色光彩的灵戒让云霆后退了几步,还好有环绕的木椅阻挡保护,云霆跌坐在冰冷的木凳上。
“为什么还要姐姐为我续命!”
珠月将灵戒放在石桌上便走出了亭子,停在官道上的马车看见有人出来,几个丫鬟匆匆向酿泉亭跑过来。
睁开眼的珠月略感疲惫,看着青绿色丝帐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床帘被人挽起固定在两侧,闭上眼还想休息,便又坠进梦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