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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旧闻 ...

  •   等贺西平出了茅庄,安佩远方才移近座榻,说起来意,他早把董殽山视为父亲般人物,言语谈笑比在王府中又有不同,一件一件把最近朝中事情说了,末了问道:“老师,这傅青山本是我国开疆大将,如今忽然至此,老师揣测会是为着什么缘故。”
      董殽山听罢想到大齐国运日微,北地外族嗜血好杀,南部海国虎视眈眈,却还这样内斗不断,实在不是国家幸事,速速栽培些年青栋梁却是当务之急,见安佩远样子有些浮动,就道:“佩远,你这样子又毛躁了!”
      安佩远笑道:“就是在老师面前罢了,我如今气定神闲的样子都是整日整日的。”
      董殽山叹口气道:“傅青山之事也是适时如此,怪不了别人,你只需要记着凡事留些分寸,以后若有变故,多问问你们家老太太就好。那位贺西平年纪虽小,一手岐黄之术颇为惊人,我安排他在清虚观一带暂住,你不妨多和他走动走动,对你日后办事会助益良多!”
      安佩远见师傅这么说忙答应着,董殽山又交代几句就站起来道:“我也累了,你回去吧!”

      安佩远一路上思忖老师说的话,正在信马由缰的乱想,忽听前面一个人大笑道:“好啊!可让我找着了!”说完带马冲过来,在他肩膀上狠敲一记。
      安佩远抬头看对面立着一个锦袍环髯大汉,原来是平江侯的儿子万景年,于是笑道:“听说你回来了,我今日也忙还没去你府上瞧瞧。”
      万景年呵呵一笑道:“没去算了,来来来,我们喝酒去!”
      两人一路往东城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一些万景年最近出海的见闻,带回来的东西诸如珊瑚树,碗大的珍珠,雪白透明的蛟纱等等,还有海上一些富丽景象,一一道来。
      安佩远道:“哪一日我有闲了也与你一起出海看看。”
      万景年笑道:“你与我不同,我就是一个闲人,什么作为都没有,只能出去东边西边胡乱逛逛,末了我家老太爷送我一个不务正业的名号就完了。你却是意气风发,朝廷内外行走,合府的人都由你撑着,大小事情都由你办着,哪能和我一样呢?”
      他说着有些自嘲,哈哈大笑一声,调转话头道,“听说安兄府上来了一个好人物,什么时候给我引见引见?”
      安佩远洒然道:“什么好人物,万兄何时也家长里短起来?”
      万景武瞧瞧他,勒马回缰放慢了速度,笑道:“安兄,那位傅小姐是不是岭南大都督傅青山的女儿傅姣芮?”
      安佩远道:“正是。”
      万景武道:“听说这位傅小姐不仅人长得美貌,还知书识礼,博览群书,聪慧灵巧,无人可及,现在佳人到了贵府,安兄大可以亲眼见见这个神仙般的人物了。”
      安佩远听着那一长串溢美之词,不由失笑道:“万兄,那些传言都是当初巴结傅大人的人传出来的,想想并阳那个小地方的人见过什么好东西,就算是庸脂俗粉,也被夸成天仙下凡。”
      万景武道:“安兄说的是,那傅小姐如今也可以说是无家可归了,贵府华老太妃真是菩萨心肠。”
      华老太妃是安国公的姑母,故而万景年说是贵府。
      安佩远道:“世人多是趋炎附势,傅大人年轻时候也被称为大齐国的四大豪杰,累积下来的功劳也不少,如今一日战败,以前的事情都论不得了。老太妃菩萨心肠,不忍心见傅小姐无所庇护才接了她过来。这等气魄我等凡俗之人是远远不及了。”
      万景武听得安佩远这段话里似乎有好几层意思,转了转眼珠又摸了摸头过一会儿才笑道:“安兄说的是,我们这些俗人自然还是离傅小姐远一点好,纵然佳人如画,奈何!”

      一路上安佩远谈笑风生,顾盼神飞,他本来就是风神俊秀,又兼着锦衣高马,一路上引得行人尽皆侧目,万景武笑道:“安兄,你看你迷得香车软轿都停下来不愿意走了。”
      安佩远扬目一瞧,满不在乎道:“理她们做什么,我们快快找个地方喝酒要紧。”
      万景武道:“罗令辉说了请我们在惠泉酒楼喝酒,我刚才已经叫了小厮去请,今日我们三个不妨好好一醉。”
      罗令辉是镇南大将军罗世园的儿子,罗世园现在统领南路两处兵马,傅青山失势后,朝中只有镇南将军罗世园和抚远将军曹延二人兵权最重。
      安佩远心道:这镇南大将军罗世园一向是三皇子皇甫定那边的人,这万景武平日里左右交往,人脉看起来倒是广得很。

      两人到了惠泉酒楼,掌柜认得万景武,忙把二人让到楼上,又吩咐了小二在楼下看守,不让闲杂人等随意进出。
      这酒楼远远可以看见城外青山一脉,楼下遍种杏花柳树,这时入了秋,杏树柳树都已经残了,一蓬一蓬干燥枯黄的枝叶在风里摇摇摆摆,衬着黄酒旗,绿门帘,秋意看起来正好。
      安佩远随口道:“酒肆疏烟秋意晚。”
      万景年这边吩咐了酒菜过来拍手笑道:“安兄才学又见精进了,我就不管那些什么文字,只管嚼的稀烂就是!”
      安佩远想起早上见着那位贺西平,就是这么远远的听见掉了两句文,见万景武这么说不由大笑起来,道:“说得好!掉那些酸文不如喝酒吃肉来得快活!”

      楼下上来两个人。领头一个正是镇南将军罗世园的公子罗令辉,后面跟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小个子男子,安佩远只当是罗令辉的手下,没有多在意,却听到万景年‘嗐’一声,指着那小个子道:“你,你……”
      那人吃吃笑道:“参见两位世子。”
      安佩远见那人相貌似乎有几分熟悉,一时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只听罗令辉笑道:“令妹一定要跟着来瞧瞧,我就只有带她过来了。”
      安佩远恍然,原来这小个子是万景年的妹妹万景蓉,也是一个脾气任性,言语骄纵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他在府上见过万景蓉两次,万景蓉每次见着他都赶着叫哥哥,或者带东西,或者寻物件,一刻也不肯放松。
      安佩远笑道:“万家妹子这般模样打扮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漂亮的紧!”
      万景蓉笑嘻嘻的道:“我常常这样子出门,这家酒楼我最熟,你们都坐下,让我给你们点几个好菜。”
      酒过三巡,万景年把着酒杯,欲言又止,如是三番,安佩远看他样子蹊跷,也不去问他,自顾自喝酒。
      罗令辉见他神态异常,道:“万兄怎么这个样子,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听听。”
      万景年笑道:“我今儿个想起了一位天仙一样的女子,罗兄可知道这人是谁?”
      罗令辉笑道:“我怎么知道?万兄不会是在吹牛吧?”
      万景蓉挑起一块鱼肉吃了一口,嗤了一声,道:“我前几日还找娥佩姐姐绣花来着,这些天她都不理我了。”
      安佩远见几个人胡言乱语,把杯子停了道:“万兄说出海听见一些有关东海国的事情,讲来听听。”

      万景年喝了一杯,开口道:“我这次出海主要是皇差,但一路也办了些私事,听说东面岛国上有非常好的夜明珠和龙胆香,于是就寻空去了一趟,据说去年起大风的时候有几艘船到过那里,船上人不多,其中有一位老者,年老体弱还受了重伤,下了船就一病不起,后来水米不进,拖了几天就死了。那老者死后当地就传染起一种怪病,十室九空。东海国一向迷信,初始只以为是犯了什么咒语,全国上下都求神拜佛。东海国老皇帝年老体弱,巫师看了胡言乱语一通,老皇帝大怒把巫师杀了,换一个也是如此说,如此三番连杀了六七个巫师。事情传到民间全国人心惶惶,后来东海国二皇子带兵逼宫,一呼百应,于是东海国就换了新主。”
      万景年说到这里就住嘴不再说话,又斟了一杯酒,慢慢夹起一块牛筋细嚼。
      万景蓉年纪最小,听哥哥这么说似乎没有把话说完的意思,四下瞧瞧,只见安佩远垂目看着酒杯脸上带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心头砰的一跳脸上热了热。

      转头看罗令辉脸上却带了点冷笑,啪一拍桌子道:“万兄这么说,莫不是讲傅青山此次与东海国战败,并不是指挥失当,而是因为被他们暗中下了那个什么怪病的缘故?”
      万景年道:“我可没这么说,传言而已,罗兄也别太当真了,兴许都是些假话也未可知。”
      罗令辉哼一声道:“说得对极了!左不过这几日海防护送当日战死人员骸骨就要到京城。到时候太医院几人一验证不就清楚了,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一目了然。只是就算如此,傅青山这个东南大都督也已经烟消云散了,最后就算事情与他无关,也不过朝廷多加抚恤,给那个傅小姐找个归宿就罢了!”
      安佩远知道镇南将军罗世园这些日子正在朝中上下活动,欲待把东南两处驻军调至他的手下,前日朝中太尉范檠上表说此次海防惨败,盖因傅青山掌领东南大都督多年,位高权重,一人得失影响太大,正好借此机会整顿调派海防人手云云。曹桂清文臣一系多重臣,往日对傅青山赞誉甚多,这次也难免被连累,人人自危,见范檠这么说竟无人反驳。
      梁帝向来憎恶朝中大臣结党坐大,见了奏章就叫收上去留着在内细看,晚上又把太子丞相几人找过去谈了谈。虽然没有看见什么表示,太子这边也吩咐安佩远好生留意外面风声。
      故而罗令辉今日听着万景年这么说话心里就有些拿不住劲道。

      万景蓉吐吐舌头,道:“哥哥,你回来几日也不着家,今日就乖乖跟我回去罢!”
      万景年摇头叹口气道:“罢罢!我也只有先回去交差才行,安兄罗兄,改天再聚!”
      安佩远道:“既如此我们也散了罢!改日我再请几位喝酒。”
      正在这时,只听到楼下一阵乱哄哄的吵嚷声,有人尖声叫道:“谁说这里就不能够上去喝酒,他娘的,老夫偏就不信这个邪,滚开——都给我滚开!”
      楼梯上一阵乱响,脚步咚咚声中已经有一个人冲了上来,万景年拿眼瞅了一下,见却是一个黑脸环髯的大汉,年纪并不大,却自称老夫,心下觉得古怪。
      他们出来并没有带什么侍卫随从,故而酒楼下面只有店里面几个小二拦着不让闲杂人上来,这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冲了上来,大大出乎他意料,心里不禁有些得意,把眼左右扫一圈,只见二楼的敞轩里坐着几位贵公子打扮的少年人,其中一个蓝衣少年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另外三个锦袍少年根本不理他,都只管看着窗外喝酒。

      店小二赶上了给几人赔罪:“公子,这人野蛮得很,我们劝不住他。”
      安佩远道:“你下去吧,没你什么事儿。”
      店小二正要走,那黑脸汉子一把拉住他:“别忙!我还要一壶酒两斤牛肉,快快弄上来!”
      他刚刚把几个小二摔得七晕八素,小二知道他是有功夫的人,也不敢轻易得罪他,唯唯诺诺急忙奔下楼去了。

      这黑脸汉子走到靠窗户的雅座一屁股坐下,伸手把桌上的茶壶提起来喝了两口,拍着桌子赞道:“好景致,京城五大酒楼果然名不虚传!我在这喝酒也沾点天子脚下的光。”
      安佩远道:“两位兄台,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罗令辉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四人起身下楼,那黑脸汉子在背后尤自摇头晃脑说些什么酸文古句。
      楼下小二给几人牵了马匹过来,罗令辉上马先行,万景年对安佩远道:“安兄,我弄了些上好的香料,明日我亲自给你带过来。”
      安佩远知道他心里是放不下想瞧瞧傅家小姐,于是笑道:“好,我刚着人从南边弄来了几个乐师,弹得一手好琴,明天我请万兄听曲子。”
      万景年喜道:“如此甚好,明日我就来叨扰。”
      万景蓉听了也是欢喜,忙拉着哥哥袖子道:“我也要过来,听说老太妃叫人带了不少宫里的东西给傅小姐,我也过去开开眼!”
      万景年挥袖子道:“有什么可看,你天天进宫在皇后娘娘那里看的还不够么?”
      万景蓉扁嘴不乐。
      安佩远道:“无妨,昨日我还听母亲说起妹妹,我们两家也好些日子没有走动了,不如明日叫了伯母一起过来,她们两位老人家也好说话。”
      三个人正站在这里说话,忽然看见街市上一匹大青马奔过去,停在对面饭庄门前,马上是一位灰衣少年,背上背着一个斗笠,腰上扣了一柄短剑。安佩远上马时那人正好抬头,两人就那么对看了一眼,安佩远暗赞一声: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人看他一眼,脸上微微露出笑意,点点头,意为打招呼,安佩远也点头回礼,那人在马鞍上系了一袋馒头,翻身上马抖开缰绳,马儿嘶鸣一声,立刻奔了出去。

      第二日安佩远就去找那位叫贺西平的少年,他听万景年说了东海国那些传闻,心里明白师傅说‘助益良多’的意思,那少年住的地方离清虚观约有数里路程,此时正在城里开了一个小小医庐治病救人。安佩远小时也常常看见父亲熬药炼丹,对于医理倒是懂得一些,有时去了还要帮着打些下手,几个侍卫唠叨,安佩远听着厌烦,索性自己一个人前去。
      贺西平见他气度虽然华贵,但是神态并无半分高傲之气,渐渐也放心呼喝起他来。

      安佩远代父执掌兵部和刑部这几年,诸多事情都有需要筹措谋划之处。然而他打小就是一个人独思独想惯了,身边朋友早就没有了交心之人,现在忽然来了这么一位贺西平,见识不凡,言语契合,偏偏为人又风淡云清,视富贵名利如浮云粪土,既可以与他论及国势,却不用担心他会与自己为敌,两人渐渐成为莫逆之交。
      这日几个渔夫送过来一个溺水的人,安佩远正好过来,见贺西平准备了针灸药石,忙上前道:“用不着这些东西。”
      吩咐人拿来了烧酒艾草,点火顺烟,拍击拔罐,几下子这个人就醒了过来。
      贺西平在旁瞧得心悦诚服,道:“这几下技艺拿捏不凡,安兄何处学来的?”
      安佩远叫人把那人抬到院子里石头上躺了,身下垫上青草,命人好好看着,回头笑道:“小时候家父常常弄这个溺水救治的法子,我在旁看多了也就学了点手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旧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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