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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夜半恶狼 ...

  •   傅姣芮自在蒲团上坐了,寻思家庙墙高厚重,也没有看见洞穴缝隙,狼和老虎都不用怕,豹子善于翻墙爬树,是最有可能进来的。如此,晚上只要不出屋子走动就不会什么事。她一边极力安慰自己,一边想——这山上山下都是安府的地方,怎么会有狼群?周围又有人戍守,若是野兽伤人岂不是一个笑话?
      对面那人除了在山下说了声‘下来吧’一直都没再说话,现在也只是低头翻着礼文,似乎这大殿中只有他一个人似的,半尺长的墨书,已经被他翻了一小半。
      那日他曾经说起诸般种种,似乎自己若是能够早一天去了,将是很多人乐意见着的事情,只不过自己还没有去海疆祭祀,这么早就下手,岂不是会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这大殿之中尽管烤着炭火,但是屋子极大,一点热气很快就消失掉了,外面风声呼啸,四处杳无人声。

      午时有仆役送了食盒上来,傅姣芮问起,知道山中虽然有野兽,但是早被赶到远处去了,那些爪印可能是漏掉的两条狼留下的。仆役说会传讯息下山,让值守的人加强巡逻。
      远远山中一声熊咆,傅娇芮不由皱皱眉。
      几个仆役行礼告退出去,傅娇芮听到他们语声传过来,“小王爷刀剑骑射功夫那么好,少王妃哪里还用的着担心……”
      傅姣芮暗想:那个人哪里靠得住?向那边望一眼,见安佩远早已经出去了。

      一本经文念完,日影已经西斜。
      傅娇芮起身捶捶腿,开门到了院子里,后院的梅花香气越晚越清,点点梅花和风洒在雪地里,如同黑缎子剪的花钿,娇美柔弱,似是不胜摧折,却不管如何踏过,总是纤毫不褪光泽。
      傅娇芮看着地上的梅花叹息一会,抬头见安佩远立在后院子的梅树下,他袍角上已经沾了不少落瓣,映得袍子颜色越发素白,脸上神态专注,似乎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也没有转过头来。
      她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看见他正在低头看手里一个小瓶子。

      到了后院,见厢房有两间的门虚掩,想来是给自己和他住的,随意看了一下,瞧着左边那间有一棵老梅树靠着,枝桠上花苞密集,可以闻一晚上的梅香,于是就走过去推开门,屋子里燃着细竹炭火,桌上还有糕点茶水,帐子里铺着褥子,看起来十分的暖和。
      她和衣倒在床上,屋角炭火温暖,她一会儿就睡着了。半夜猛然惊醒,只见窗外月色明朗,院中有什么东西正发出低低的咆哮之声。
      她惶然起身,只听窗棂嘎吱一声,已经被撞开了半扇,两只碧绿的光芒跳进屋来。

      月色透亮,腥风四散,野狼在屋子里转了两圈,闻到人的味道,喘着气慢慢到了床前,傅姣芮手边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抗,她缩在床里蜷成一团,抓着被角,只等它过来就把它兜头蒙住,这个办法是以前父亲教她的,事出危急也不知能不能用上。
      野狼嘴里呼呼赫赫,长长的舌头上涎液滴滴,将身子一僦,搭了两只爪子在床边,后腿一弹,就扑了上来。嚓一声,傅姣芮手中被子已经被狼爪扒飞,两只粗硬尖利的爪子搭在她身上,腥风扑面,利齿一闪,野狼的血盆大口已经迎面咬落,若是常打猎的人,这时候还可以一腿蹬在狼的肚子上,或者扳住狼的大嘴,伸手入喉,或抠它眼珠,都可求生一二,但傅姣芮弱质女子,就算心里明明知道这些办法,也发不出力气。

      她急中生智,拔下头上玉簪,刺向狼的眼睛,野狼头一偏,一口咬过去,眼看自己的胳膊就要被狼咬住,傅姣芮再是不怕,也不由闭了眼。忽见听野狼‘嗷’的一声,猛的弹起来,粗大的尾巴后面露出一截刀柄,它嘴里呼呼嗬嗬痛嚎,两只眼睛血红,再转一个身,又扑过来。
      白影一闪,有人已经挡在她的面前,挺身一拳击在野狼的眼睛上,野狼被击得头一歪,他借势两手微分,一把抓住狼的爪子,左手向外一送,右手向下一扯,野狼肚子露了出来,它腰一蜷,正要用后爪扒上,他已经一脚踢在它肚子上,野狼嘶吼一声,被踢到了墙上,在地上滚了两滚,惨嚎一声,一转身又扑过来。他抱着傅姣芮,避无可避,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玉簪,刺进野狼的喉咙里。野狼满地乱滚,挣扎一会儿终于没了气息。

      火把通明,人声鼎沸,护卫都冲进来,纷纷跪下道:“属下护卫不利,请小王爷责罚!”
      安佩远冷声问:“你们都到何处去了?”
      护卫磕头道:“左统领叫属下们在附近巡逻,没有料到这里会有野狼钻进来。”
      安佩远不语,过一会儿道:“多派些人手在院子周围巡逻!”
      护卫忙磕头应诺,拉着野狼的尸体退出去了。

      屋里血腥气味弥漫,过了一会儿,安佩远缓缓道:“你受伤了么?”
      这是两人今日说的第一句话,傅姣芮本来靠着他发冷,此时清醒一些,撑起来摇摇头,看见他腰上一片血迹正在慢慢扩散开来,低声道:“多谢!”
      安佩远看着她,闻到了她唇上艾草的气息,混合着梅香,清冽温软,似乎是一缕丝缎拂过人心。慢慢松开手,笑一笑道:“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在尽份内之责。”
      傅姣芮此时才觉得头晕目眩,垂头伏在膝上。
      等眼前灰灰黑黑的一团团东西散开,只觉得屋里寂静无声,她抬头一看,见安佩远已经走了,满地血迹,床帷零落,火把照耀下显得阴森可怖,她身子抖了一会儿,终于流下泪来。

      门口有仆妇道:“奴婢来服侍世子妃更衣。”
      傅姣芮惊觉抬头,见两个仆妇站在门口,也不知道是何时上山来的,点点头,二人进来,扶她到了后面一间厢房,屋里还有几个仆妇候着,里面已经收拾整齐,地上还有一大桶热水,蒸汽弥漫,桶里洒了百合香,傅姣芮沐浴更衣,仆妇服侍她睡下,点上安息香,都在外面守着。
      被褥虽暖,傅姣芮却怎么也睡不着,翻腾了许久,天色大亮才迷糊了一会儿。

      早上仆妇服侍她梳洗后,依旧按照昨日的样子给她穿了衣服,算起来还要在这山上待一日,傅姣芮打定主意就在大殿中过夜,再也不去后面厢房。

      路上碰见左鄂池,左鄂池行礼拜见,傅姣芮知道他是安佩远的兵马师傅,又是安国公的亲信,忙道:“左统领不必客气。”
      左鄂池道:“少王妃昨夜受惊,都是属下护卫不当,惭愧!”
      傅姣芮笑笑道:“人有疏忽,我也没什么事情,左统领不用自责,只是佩远似乎受了点伤,要叫人好生伺候。”
      左鄂池点头应诺,道:“小王爷凌晨高烧,已经送到山下去了。”

      傅姣芮一惊,不知为何有些恍恍惚惚的,低声道:“是么?”
      左鄂池看她一身素衣,低头独立,样子有些孤伶伶的,暗自叹口气,道:“少王妃不用担心,京里已经派了御医院的医案过来了。”
      傅姣芮心里纷扰,勉强打起精神,问道:“什么时候有消息传上来?”
      左鄂池道:“属下即刻就派人下去打听,但总要等过午时,这家庙祭祀的事情,少王妃只需把自己的祷文念完,下午就可下山去了。”

      傅姣芮点点头,看日头还有两个时辰才到午时,正要叫他一有消息就禀报。一个护卫跑过来,跪下道:“小王爷样子有些不好,王爷叫统领即刻回去。”
      左鄂池脸色一变,道:“医案怎么说?”
      护卫瞧一眼傅姣芮,低头道:“医案说小王爷最近身子都不怎么好,昨晚又受了伤,感了风寒,病来如山倒,有些不行了……”
      左鄂池上去一脚把他踢了个跟头,骂道:“嘴里再胡言乱语,军法伺候!”
      回头对傅姣芮道:“少王妃不用担心,属下打听清楚了就上来禀报!”匆匆和那个护卫一起走了。

      傅姣芮在原地呆站一会,仆妇引着她到了前殿,递了经文上来,都退到殿外站着。傅姣芮看着手里经文和木鱼佛珠,叹口气依旧在自己蒲团上跪了,拿起经文,一页一页念起来。
      燃完三炷香,估摸着快到午时,左鄂池却并没有派人过来。她放下佛珠,出门去问侍卫,都道:“左统领下山去了,属下不知!”
      仆妇也道:“小王爷无事,少王妃不用担心。”

      她回身进殿,殿内依旧香烟缭绕,只是对面那个蒲团上空无一人,想来也不过是一爪之伤,当时瞧着他好好的,谅来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听到护卫那么说,病理倒也清楚,他前些日子也确实不是很好的样子。想一番,傅姣芮上去拿了一根香,在烛火上点了,默祷几句,插到炉子里。
      看着香头明灭,她心道,就算是为了感谢他昨晚上的救命之恩罢!

      到了傍晚,山下依然没有消息,护卫备了抬轿过来,下了山,进的却不是那日换衣服的田庄,是一处冷僻的小院子,青灰砖瓦,简单三间小房。
      屋里站了几个仆妇,领头的却是安王妃身边的刘嬷嬷,刘嬷嬷上前行礼道:“世子妃,小王爷病重,你这半个月就留在此地念经为小王爷祈福吧!”
      傅姣芮道:“他怎么样了?”
      刘嬷嬷道:“老奴也不知,医案说很险,我们都不敢去打听。”
      于是傅姣芮就在院子里每日为安佩远念经祈福。日子寂静,翠儿等人都不在身边,傅姣芮一个人在院子里呆着,早晚看日落月升,渐渐觉得神气虚弱,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好几日都伏在香案前昏睡过去。
      *
      东海国的冬月,因为近海临风,城里都要比乡下冷一些,京师衢署一带的几处大牢,每天都有冻饿死的囚犯被拖出去。其他的的人则呆滞麻木的趴在阴冷潮湿的地上,没有人移动一下,因为即使是最轻微的动作,人的皮肤上都会被撕开宽大而狰狞的血口。
      “出来捞食啦!”牢头阿强扯嗓子吼一声,又对着东边一间囚房叫道,“牛三,你每次都不利落,爷哪天找个由头揍死你!”
      东面囚房一个壮年汉子从人堆里爬出来,拎了角落里的木桶,一瘸一拐的出去领了饭菜回来,白菜帮子混合烂鱼肉的一桶汤水,颜色黄白,发出一股奇怪的臭气。
      囚犯们争先恐后爬起,扑过去抢食,那壮汉端了一碗水,缩到囚房深处墙角,那里躺了一个老者,他见旁边没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米饼子递过去。
      老者咳嗽着接过,他身子原本十分高大,此时已经佝偻成一团,须发灰白,满头满脸都是黑污,也分辨不出是什么肤色。
      牛三道:“今晚就要动手,大人小心!”

      老者放玉米饼子在嘴里咬了两口,囫囵咽下去,道:“是谁?”
      牛三道:“朝中只说有人接应,我也不知道是何人。”
      老者把饼子塞进嘴里,喝一口水抹抹嘴道:“老夫不走!”
      牛三脸上变色,老者看着他微微一笑:“你主人是谁?”
      牛三道:“小人是朝廷所派……”
      老者微微冷笑,转头不再理他。
      牛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递上,道:“大人请看。”
      老者打开纸条,看了上面的字迹,脸色大变,怒道:“你们……”
      牛三道:“大人请仔细考虑清楚!”看囚犯们都吃完回来了,低头退了回去。

      到了傍晚,牢头阿强到囚房前用棍子敲敲栅栏,叫道:“吴二,轮到你值更了!”
      老者慢慢挪过来,阿强把酒倒在他手上,道:“兵爷今天回家了几个,你出去到外面值更,每个时辰铜锣响一遍,卡哨响两遍,少一次声音就打二十棍!”
      旁边的人都羡慕的看着吴二,值更就意味着可以烤火。
      老者咳嗽道:“牢头,我今天爬不起来了,就叫牛三代我去吧!”
      阿强骂道:“你想不去就不去,没那么容易!”
      看他动作慢,又踢了他一脚骂道:“走快些!”

      老者慢腾腾跟着阿强走出牢房。外面风雪极大,天上也黑黝黝的无星无月。老者拿着更鼓铜锣,慢慢的边转边敲,值守的兵丁都成群凑在一处喝酒,或者是躲在屋子里不出来,老者转到了牢房后面。两个兵丁看他过来,就吆喝道:“你在这给爷们看着!”
      老者诺诺,挨进去站了,兵丁自跑去前面拿酒。
      过一会儿回来,看见老者趴在地上雪里,扯起来一看,脸色青紫,舌头伸的老长,浑身僵硬早就断气了。

      一兵丁道:“晦气!这老东西死了。”
      另一人道:“死就死了吧,反正每天都要死十来个,归进去就完了。”于是二人把老者尸首拖到一边,照旧喝酒。
      *
      老者被几个人架出围墙,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这些人放腿奔行,不一刻就到了一处空地,只见那里还有四五个黑衣人等候。见他出来,都是齐齐一声欢呼,给他笼上一件黑袍,带上马去,他们走的是山路,马的蹄上都抱了软布,虽然崎岖难行,但是一丝声音也无。
      到了一处山脚,一个领头的黑衣人让大家停下,对众人道:“兵不厌诈,你们带着去前面,我们从后面走会合少主。”

      于是黑衣人分成两队,那领头的黑衣人带着老者走后面,马行快速,不一刻就到了一处山坳,黑衣人忽然叫道:“有埋伏!”俯身一掠,手中长刀已经穿过两个同伴的身体,剩下一名黑衣人大惊呼喝,刀只拔出一半,喉头已经标出一道血光,转了个半身就倒了下去。
      老者在马上瑟瑟发抖,领头黑衣人怪笑一声,道:“傅大人,对不住,我家主人一定要取你性命,只有送你一程了!”
      一把提起他的领子,刀光横划,到了一半生生顿住,看着那老者喉间咯咯道:“你……你……”
      那老者蹂身挣脱出去,一把揭下头上头套,原来是牛二,道:“少主早就怀疑你,果不其然。”
      那黑衣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两只眼睛尤自睁着。牛二从怀里掏出一只半截的短箭,嵌在黑衣人尸体下面,低声道:“三皇子的羽翼卫武功可比你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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