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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卡宴,顶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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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省自古就是书画风流之地,名家名作众多。你们电视台和我们博物馆都属文化宣传单位,本来就是共生共荣,相互扶持的。你们拍摄这个节目,我们一定大力支持!……我先介绍到这里,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省博物馆里,沈馆长带着时悦走了半个书画馆,给她解说了半天,展区的空调又不够力,早已想回办公室喝茶叹空调了。
“沈老师,今天下午真是麻烦您了。节目录制时再请您现场指导。”时悦赶紧客气道。
旁边呼啦啦过来了一群参观者,时悦和馆长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原来是不知哪个学校的老师带着一队小学生来参观。年轻的老师正根据展品旁的介绍跟孩子们讲解:“这幅王诗敏的《秋景图》,山峰的层次分明,逡擦点染的墨色将山石树木的形态表现突出。还用了散点透视法。同学们请看,苍劲古老的树木,云中隐现的房屋,远处的山峦,这种从近到远的方法你们要好好揣摩哦。”
时悦与沈馆长相视而笑,这正是他们刚刚看过的一幅古画,老师的介绍跟沈馆长的相差无几。
这时,站在旁边看画的一个青年突然转过头来,看了那老师一眼,淡淡地开口道:“这幅画不是王诗敏的,而是王珲的《灵川图》。用的也不是透视法,而是定点仰视取景。这幅图的介绍跟那边的《秋景图》弄混了。”
他手臂一抬,修长的手指隔着玻璃柜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幅图,清瘦的腕间露出深蓝色的腕表。时悦眼尖地认出是积家的限量版。
“哈?是这样吗?”时悦困惑地看向沈馆长。
老馆长赶紧凑到近前细细看了一会,抹了把额头的汗,赔笑道:“是,是弄错了。王诗敏和王珲是师兄弟关系,又都是效仿黄公望、王蒙的技法,画风和技法都相似。工作人员稍不仔细就容易搞混了……我马上让人换过来。”
时悦赶紧笑着客套,边寻机来到那年轻人身边。
“你好,我也是书画爱好者。刚听了您的讲解,能否认识一下?”时悦绽开大大的笑容,伸出手去。
那青年身量颇高,眼睑微垂地看着时悦,长翘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打出淡淡的阴影,更显五官立体深邃。
时悦脑中瞬时闪现几个字:“刀刻斧凿般的脸!”真是帅如罗马天神的雕像啊。
可惜他的表情也冷如雕像。
那青年的手依然插在灰蓝色风衣的口袋中,只冷淡地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去。
时悦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耳垂。这样的冷遇,她做记者并没少遇到。当下也不在意,在是否要跟上去和回头找馆长之间犹豫了一秒,还是回头去了。
时悦出馆时,天边的夕阳已经沉落了参差高楼组成的地平线。
她站在博物馆最高级台阶,边看着天边的红霞,边接起了章洁的电话。
“我和佳莉已经到了,还是国贸中心的老地方,你快点儿过来。”章洁来自北方,一口绕舌的普通话又快又急。
“明白了,我先帮我点好单,你懂我……”时悦懒洋洋说道,突然声音一顿,没了声响。
“……喂喂,怎么没声儿了?悦儿?你还喘气儿吗?”章洁在那边一口东北儿化音地呱噪着。
时悦回过神,啐了一口,“活着呢。刚看了个帅哥。等我,马上到!”
时悦收回看向停车场的目光,那件灰蓝色风衣已经上了一辆烟灰色卡宴,正缓缓开离停车场。
时悦轻轻呼出了胸中一直憋着的一口气。
时悦到的时候,看到桌上已经摆着她喜爱的杨枝甘露,章洁对着她招手。她欢快地走过去,用力一拍章洁的肩膀,“小章子,朕心甚悦,大大有赏。”
章洁被她拍得一口冰水差点呛了出来,指着她边咳边道:“还獐子呢,那你就是小狮(时)子。不,你是小虱子,跳来跳去的虱子!”
林佳莉看着她们笑得滚倒在沙发里,“章洁还怕你因为栏目被抢不痛快,我就说你不会的,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时悦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怕啥,姐在哪个栏目,哪个栏目就是金牌。who怕who。”
那两人看着时悦信心满满的样子,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章洁道,“那个鉴宝栏目你打算怎么弄?已经炒了几轮的冷饭了,还能出什么花呀?”
时悦吸着饮料里的细果肉,“鉴宝是差不多过气了,但最近‘我在XX修文物’正火呢,我打算就从文物保护这个点入手,方老大已经同意了。我今天下午去省博跟几个专家接洽了,这方面做个专题,还是很有看头的。”
章洁点头道:“嗯,悦悦抓热点的灵敏度就是高,我回去搜一下以前的资料。有用的我发给你。”
时悦摆手道:“你以为抓热度就够了吗?三十六度的大太阳底下四处奔波的辛苦有谁知道。”她做西子捧心状,凄凄切切地唱道:“我的忧伤只有我知道,你看到的都是强颜欢笑……”
章洁和林佳莉看着她咯咯直笑,停不下来。
时悦把脸一抹,瞬间正襟危坐,又一本正经地对林佳莉道:“佳莉,帮我打听下你们院美术系的教授,我想去旁听几节美术史的课程,了解一些相关知识。”
林佳莉与时悦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毕业后在艺术学院当助教。如今听时悦说起,立刻道:“没问题,我先打听好咱们院里又帅又型的讲师教授,把他们的课表复印一份给你。包你既能赏心,又能悦目。你也不用太感动,一顿必胜客就够了。”
三人笑闹了半天,从国贸出来各自告别时天已经黑透了。
林佳莉拉着时悦,小声道:“你多久没回去看看了?陈院长电话问起你几次了,你不忙时记得给她汇报一声吧。”
时悦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是是是,最近都忙忘记了。要不下周我弄完那个节目,就回去一趟吧,你有空吗,咱们一起。”
“行,到时候你给我电话。”林佳莉对她挥挥手,上了的士先走了。
晚风徐徐吹过,倒把白天的暑气吹散了不少,高楼的霓虹华灯把夜色装点得辉煌璀璨。
时悦心情愉悦地走在路上,这是她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她总认为,这个时候是城市最美丽的时刻,所有肮脏丑恶都隐在阴影里,展现出来的都是华美的一面。而她也可以装做那些阴暗都不存在,只顾享受眼前的美好。
前面传来刺耳的刹车和撞击声。时悦快步跑上去一看,一辆送外卖的电单车倒在灰色轿跑旁边,精制抛光的车门被剐出了好大一条擦痕,在灰色车身上尤为醒目。
年轻的外卖小哥站在车边手足无措,就快哭出来了。围观群众还在一旁指指点点。
“哎呀,这一看肯定是电单车全责啦。好在是一辆起亚,也不是很豪。”
“老哥你看仔细,是卡宴!还是顶配!”
“哟,还真是!那可惨了,喷个漆都得顶他半年工资了吧。”
那外卖小哥嘴一瘪,手已经抹上了眼睛。
卡宴。时悦心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