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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孩子气的奚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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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在任飘凤提醒下,梨溶想起萧师傅家空空荡荡的灶房,便提了蜜罐早早去了一趟。
刚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开。跟萧重打了招呼后往里走,院子里萧索和奚阳正晨起练武,额上汗珠细密,她不想打扰他们,便先拐去灶房,走过两步,就见晏圭站在井边,正打水洗面。
“晏哥哥,早。”
“早啊,溶妹妹。”晏圭拿下面上的布巾,温润的眉目在未散的水汽中,更显清隽。
梨溶身边很少有他这样的人。镇上也不乏书生,像七夕会上评判的杜夫人的丈夫,杜先生,就是公认的最有学问的。
梨溶也见过杜先生,那是走路都有着大儒之风,让人心生敬仰的感觉。
而晏圭······任飘凤火烈,萧师傅冷硬,萧索沉稳,萧重敦厚,奚阳跳脱,各有特色。但像晏圭这样,温雅得像湖水上一弯明月的人,实在少见。
“晏哥哥,我拿了蜂蜜来,你一起来喝蜜水吧。”梨溶确实对平易近人的他有着亲切感。
晏圭心思细致,“是给萧师傅和先生解酒的吧。”
“是呀,喝了酒肚肠不舒服的话,喝点蜂蜜水最好了。”
晏圭笑:“溶妹妹细心,我去拿多几个杯子。”
“好,麻烦晏哥哥了。”
梨溶把蜜罐拿进灶房,看看又再积尘的四周,叹口气,卷起袖子,重复她每次来都一定会做的事儿——打水、扫尘。
刚清理出了台面,总算有一块儿干净地的时候,晏圭就进来了,手上一个瓷水壶。
梨溶疑惑地看着他,晏圭解释道:“水杯不够,我想着不如冲上一大壶,再拿碗拼凑着来倒,也就差不多够每个人喝了。”
梨溶点点头,应道“好”,找出几个粗瓷碗,正要去打水来洗,晏圭先接过,道:“我去吧。”
她把勺子一起翻出来,放在他手上那叠碗最上头的碗里,笑着说谢谢。
晏圭洗碗勺去,梨溶便就着刚刚打的水,再把灶房略微抹了下。
正背对着门口擦木柜,就听着后面似乎有人进门,梨溶也没回头,道:“晏哥哥,你放在灶台上就好了。”
“阿溶。”
“萧索!”梨溶回头,欢快喊道,“你练完了吗?”
“是啊,打了套拳。你在干嘛?”萧索额头布汗,神采奕奕。
“我拿了蜜来,想泡水给你们喝。”梨溶努努嘴,“那呢,就等晏哥哥洗了碗勺来。”
萧索想了下,走向木柜:“我记得好像有几个干净的。”
梨溶怀疑:“几时洗的?”
萧索边回忆边伸手找:“就是我们七夕出去前,你不是拿过一罐汤来,那时候洗了碗去盛的······”
“啪!”小姑娘的手不留情地打下。
萧索缩回手,纳闷:“干嘛?”
梨溶挑挑眉,伸出手指摇晃:“不行!那都隔了多少天了!重洗。”
小姑娘不知何时学了任飘凤习惯挑眉的神态,然而任飘凤眉一挑便是一股飞扬凌厉的气势,小姑娘做来只一种娇憨的神情,像只小猫露着肉嘟嘟的爪。
萧索目露笑意,几分柔色勾在轮廓分明的嘴角。
“溶妹妹。”晏圭踏进灶房,袖口湿润,“萧索兄弟也在。”
“晏兄弟。”萧索朝他点头。
梨溶接过晏圭手里湿漉漉的碗,几只碗,最上边的一只缺了一角。
晏圭有些不好意思:“惭愧,平日文墨动得多,反倒四体不勤,失手掉了下。”
“没事,晏哥哥没伤着就好。”杏目落在他袖口:“晏哥哥,你袖口湿了。”
晏圭微抬手看看,笑着说:“无妨。”
梨溶瞧着他袖口处还在滴水,湿的厉害,便抽出手帕,正要递给他。
“用这干嘛!”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奚阳,骤然截断小姑娘递过去的手帕,抢在自己手里。
“阳哥哥?”梨溶微愣,“你干嘛?”
奚阳把那条绣着素白梨花的手帕塞回给小姑娘,一把抓住晏圭的衣袖,卷了卷,大力一挤。
“滴滴答。”水滴从袖口落地。
晏圭的衣服被奚阳粗鲁的动作扯得歪七扭八,他纹丝不乱地整好,仍是温笑:“多谢奚阳兄弟了。”
这时梨溶也看出来了,从昨晚初遇开始,阳哥哥就看晏哥哥不顺眼了······
神情中略带不赞同,“阳哥哥,你······”
“干嘛?”奚阳圆脸微扬,一脸长不大的随心所欲,“大男人的,就该这样,还用什么手帕!”
说着,似是亲近般的拍拍晏圭肩头,“对吧?”
晏圭笑道:“有理。”
奚阳像孩子得了肯定般,称心地点点头,看着晏圭的神情也有了丝满意,“走走走,看你皮肤白的,都快赶上我小溶妹妹了!和我一起外头晒太阳去,顺便把衣袖晒干晒干!”
晏圭从善如流,“甚善。”
奚阳搭着晏圭肩膀走出去,梨溶和萧索看着这一幕,对视一眼,在双方眼里看到同一个意思。
他,又在琢磨什么?
奚阳半边身子压在旁边清瘦少年身上,仰头看看灿烂的阳光。
圆脸上,大大的笑容,更灿烂。
······
话说回顾起当初,小梨溶还扎着双丫、牙牙稚语喊着“阳哥哥等等我”的时候,奚阳就已经是镇上孩子团队的一霸。
南溪镇地方小,所有的孩子聚集起来也就那么十几二十几,呼啦啦一团成天跑动跑西。
萧重年纪大了点,早被萧师傅一脚踢出门自己讨生活去,奚阳、萧索占了年龄小的便宜,多快活了两年。
如今想来,那真真是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
除了练武练武再练武,余下的时间便是山里溪里巷子里地蹦跶。
奚阳鬼精爱玩主意多,梨溶是男孩堆里珍贵的娇俏一枝花,就算有那爱欺负小女娃的倒霉孩子,也被女娃身后那杆比他身子高了一半的墨色枪,无二话地绝对压制。
随着年纪长大,奚阳爱玩爱闹的孩子性格也算收敛了不少,可时不时地仍是忍不住暴露一二。
比如上回整治许家公子时的主意大半出自他,再比如这回见到了不合自己心意,又偏偏与自己身边最亲近人交好的晏圭少年。
然而,我们总要承认一个定理。
所谓,一山另比一山高,不作死就不会死。
经过深思熟虑、再三又再三地思考,奚阳觉得,毕竟自己和晏圭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没必要玩过火。
最多最多,他也就是想让那个天天笑得一模一样,嘴角弧度跟画上去似的少年,丢个脸,添点堵。
于是,瞄着一个阴霾的午后,奚阳偷偷摸摸地进了萧重房间,把那堆长年不见光的书籍摸出来,平铺在了院子里,叉着腰看着天上黑压压的云,以及待在房里看书的清瘦少年,圆脸笑得无比开怀。
转头使劲收敛了笑容,一脸无辜又不解地跑到正练棍的萧重面前,状似不经意提起“晏圭不知道在干嘛,把师兄你房里的书都搬到院子里了······”
萧重看看天色,皱眉,那些书虽然被淋湿了,不能看了,甚至丢了都不是要紧的,毕竟都不知道多少年没碰了。可其中多半都是小时候师傅送给他的,所以他才留着到现在。
想了下,把手上的重棍丢给奚阳,脚步飞快地往家里赶。
进了院子,果然见到黑压压的乌云下,几本书危险地躺着。萧重透过窗口,看了看坐在窗前静静看书的少年,喊道:“璧之。”
晏圭抬头,拿着书问道:“萧大哥,怎么了?”
萧重憨厚又为难,斟酌了下道:“璧之,谢谢你特地想帮我晒书,可你看,这天马上就下雨了,我们还是改日再晒书吧。”
少年清和双目闪过疑惑,刚要开口,眼睛瞄过墙角,抓住那一角露出来的衣襟。
暗红色,这颜色全屋里,只有一个人会穿。
晏圭心下了然,放下书,徐徐走出去,不慌不忙地一一扫过院中几本书,又把视线落在天空上了会儿,最后才看向萧重,微笑道:“萧大哥,日前无意在你房中看到这几本书,积尘甚久,有些发霉,瞧着今日天气不错,便没事先与你说,就自作主张拿出来晒晒了,是璧之的不是,这里跟萧大哥致歉。”
萧重向来宽厚,忙说不用不用,你是好心等等等等。可转念又觉得哪里不对,今儿,算天气不错?
那边墙角等着看热闹的奚阳更觉得不对劲,那小子怎么这么痛快地认了是他把书搬出来的?他还做好了准备,等萧重回过头再问他时,他就装作恍然,啊,看错了云云。
接下来,两刻钟后,他们就懂了。
萧重:啊!璧之怎看出来的,这阴天真的转晴了!
晏圭:呵呵,跟着先生学过一些天文之识,因而知晓少许,让萧大哥见笑了。
奚阳:······见笑嗝屁!搬书的是我!晒书的是我!和你小子没关系!
晏圭:执书翻页,风轻云淡。
嗯,天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