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月折梨花》南极松鼠

15、织女灯

　　虽然出了点插曲，但赛巧仍是顺利进行下去。

　　杜夫人接过丫鬟手中的纸，看了看姑娘们穿针数量的记录，便开始宣布成绩了。

　　童宁自是没心思去听的，反正她定是最后一名，来参加也只是凑个热闹。

　　梨溶在听到自己得了第三名后，便也心满意足。

　　最后赛巧的结果不出意外，得了头名的是绣坊老板的女儿，二十针全部穿过，那位姑娘素来是镇上出了名的手巧。

　　杜夫人为她戴上了一对祥云银镯作为奖赏，祥云既有吉祥如意的寓意，又在传说中，是天上的织女娘娘所织成的，七夕赛巧用祥云镯作为奖品，也是应景。

　　宣布了头几名和奖赏后，赛巧也就散了，大家伙都各自去逛逛街、看看花灯。

　　梨溶第三名的奖赏是盏花灯。

　　论价值，肯定不及那对镯子，但梨溶却极喜欢这盏花灯。

　　白色的薄丝围住四面，每一面都画了一位轻纱飘飘的女子，或纤纤素手轻捻针线，或札札声中弄机杼，或团簇在七彩霞云之间，或独立鹊桥遥遥相望。

　　这便是七夕节最受姑娘们喜欢的织女花灯了，许多小摊子都会卖这种灯，只是梨溶得的这盏更精致些。

　　花灯里面点了豆大的暖黄烛光，映在四面薄丝之上，愈发显得织女仙气飘飘，光彩熠熠。

　　梨溶边走边用手指拨弄，花灯一圈圈地转，那四面不同形态的织女便也不断地旋转变化，她看得目不转睛，连前头要撞到人了也没注意。

　　“小心。”萧索及时地扯了下她，避过要撞上的人，看着她拿着花灯欣喜的不得了的模样，跟小孩子似的，打趣道：“就这么好看么？那送给我行不？”

　　梨溶嗔他一眼，“送给你作甚，这是织女灯，是女子拿的，你拿也要拿·······”她突然话一停，把剩下的话收了回去。

　　萧索见她不说了，却不明白地问：“拿什么？”

　　拿什么？七夕除了织女，当然就剩与之成双的牛郎了呗，呆子。

　　梨溶面色轻红地低头不说话，只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花灯。

　　“阿溶阿溶！你快过来啊！好好玩的！”前边不远，挤在摊子前的童宁朝她挥手。

　　她正好想躲开这个话题，便走前去找童宁。

　　萧索不明不白的，却也只能跟上去护在两个姑娘后头。

　　那摊子挤了不少人，原来是一个套圈的小摊，地上摆着各种东西，有小姑娘的手绢、小铜镜，也有值钱些的花坛摆设。

　　一文钱两个圈，只要套中了就可以拿走，但是那摊主画了线，隔着距离去扔圈，要准确地套上东西也不容易。

　　已经好几个人白白丢了几文钱，却拿不回一点东西了，摊主笑得咧嘴，更大声地吆喝：“套圈啦套圈啦，套中只管拿走咧！”

　　童宁看得兴致勃勃的，掏出了几文钱就伸长手去塞给摊主，“三文钱！快给我六个圈！”

　　“阿宁。”梨溶刚想提醒她，她每一年都玩这个，但是每次都是白花钱。

　　想想又收回声，算了，反正阿宁今晚就是冲着这些小摊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来的，玩得开心就是了。

　　童宁手里的圈一个一个扔出去，手速快得很，但却也依旧跟往年一样，一个也不中。

　　她也不着急，眯成月牙的眉眼看着萧索，讨好道：“阿索，轮到你耍威风啦！”

　　萧索早就习惯了，反正年年都这样，套不中的最后都是让他给帮忙套回去。

　　摸出铜板给摊主换了几个圈，先把童宁想要的头花套中，然后问梨溶道：“你想要什么？”

　　梨溶看了看地上五花八门的东西，似乎也没什么吸引她的，刚想随便指个手绢，忽然视线落到偏角落的一对瓷娃娃上。

　　那对瓷娃娃做工一般，但形态却颇为可爱，一男一女两个娃娃蹲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笑得憨态可掬，梨溶觉得很有意思。

　　她指指那对瓷娃娃，对萧索道：“我喜欢那个。”

　　萧索看过去，只是角度偏了点，但要套中也不难，他两指夹起套圈，双目定在那对瓷娃娃上，手腕微动，套圈便稳稳地向着那对娃娃飞去。

　　梨溶的目光一直跟着飞动的套圈，本是深信不疑它一定能套中，结果就在套圈快接近瓷娃娃时，从另一头有横飞出一个套圈，和萧索扔出去的这个撞在一起。

　　“啪”轻响，两个套圈碰在一起互相撞开，各自落地，谁也没套中。

　　梨溶可惜地看着那被撞飞在地的套圈，循着那个横飞出的套圈方向看过去，正对上一袭天青色。

　　那是个和萧索差不多高的男子，看着年纪也相仿，清清瘦瘦的少年，眉目竟然比许多女子还清秀。

　　回忆了下镇上教书先生的模样，似乎这个少年有些与之相像，也许他就是个平日深居简出、埋头苦读的书生吧，要不怎么看着这么眼生。

　　梨溶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萧索，低声道：“你再扔一个吧。”

　　萧索也在看那个书生样的少年，听了她的话才移开视线，低头看向小姑娘道：“很喜欢那对娃娃吗？”

　　梨溶依依不舍地看着那对瓷娃娃，萧索微一笑，又拿了个套圈，抬起手。

　　准备发力扔出去前，他慢了一拍，停下来看向那个清瘦的少年，少年此时垂手而立，察觉到萧索视线，转头看过来，见到萧索准备扔圈的手势，也明白了，朝着萧索友善笑笑，遥遥拱手。

　　萧索也向他拱手，意思是谢他相让。

　　抬手发力，这回套圈准确无误地套中了那对瓷娃娃。梨溶从摊主手里接过那对心仪的娃娃，抱在怀里笑得清甜可人。

　　萧索帮她拿着织女灯，让她好腾出手抱着那对新的心头好。

　　童宁和梨溶都得了喜欢的东西，他们也就不再流连，离开摊子后，萧索回头看看方才少年站立的位置，已经不见那道天青色的身影。

　　“阿索？”

　　前面已经走出了几步远的梨溶转身，看着他：“怎么了吗？”

　　萧索摇摇头，刚想回应她。

　　挽着她手的童宁已经一溜烟地拉着她往前跑了，兴许是又看到了哪个合心意的小摊。

　　梨溶回头，见到萧索跟了上来才放心。

　　大概小半时辰后，三人边玩边逛着把整条小街走到了头，估摸着时间不早了，萧索和梨溶就先把家近些的童宁送了回去。

　　童宁蹦蹦跳跳地进了家门，临关门前还探着脑袋，露出那发上活泼的桃粉头绳，举着路上买的糖人对梨溶道：“阿溶，过两天我再找你玩去啊！”

　　梨溶笑着道“好”，朝她挥手，看着她关了门才和萧索离开。

　　只剩他们两人继续走回家，街上的人已经比刚刚少了大半，两边的摊子也开始动作，准备收拾完回家睡觉去。

　　夜里起风，一阵拂过。

　　梨溶“阿嚏”一声，忙掩住鼻子，不好意思地看向萧索，其实萧索哪里会在意这些，从小到大的，他连她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的样子都见过。

　　只是小姑娘的心思总要更敏感细腻些。

　　萧索却没想过这些，现在天热，他今儿晚上穿出来的衣服也少，脱了外衣给小姑娘的话，剩一件里衣在这大街上看着也不像话。

　　他干脆左手举着织女灯，右手把梨溶拉到自己身侧，用自己的身子给她挡风。

　　突然被萧索的大手圈住手腕，少年暖呼呼的热量似乎从她手腕处传到心里，梨溶微愣后，抱着那对瓷娃娃抿嘴笑。

　　小姑娘半边身子躲在少年身后，跟着少年稳健的脚步一路往前走。

　　静谧夜色中，街边仅剩三两个卖灯的小摊子，微风中盏盏暖黄灯笼随风而摆动，豆灯闪烁，明灭掩映。

　　梨溶视线所及就只是眼前宽厚的胸膛，还有他脚下不紧不慢，配合着小姑娘走路速度的步伐。

　　她看不清前路，但却无比安心。

　　远远望去，织女灯照出夜里小方明亮，少年和姑娘走在微风徐徐的街上，步调默契得一致，就像同一个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