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颂赞》千溪雪湖

102、住宿

　　知道川祈水的死讯，雄猫没有像雌猫那样哭得不能自已。而是很平静，甚至算得上沉默。他没说什么话，直接去看川祈水。

　　涵山玉碧不太能理解他的反应为何那么冷淡，跟雌猫有着天差地别。正疑惑时雌猫就解释说：“别看他那样。他其实比我更难过，只是不爱表露出来。”

　　是和不知白一样的内敛个性吗？那他异常地沉默倒是能理解了。涵山玉碧又看了不知白一眼，似乎知道川祈水为什么和不知白那么要好了。

　　“天快黑了，你们就在我们这里住一晚吧。”雌猫又擦了擦眼睛，勉强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说道：“让他跟祈水聊聊天，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们父子了。”

　　“这怎么好意思？”涵山玉碧挠挠脸说：“我是狗族，待在你家可能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

　　“不管你们什么身份，只要是祈水的朋友，就是我们两口子的朋友。”

　　但他们终究是异端，还有一个是狗族，就算她不在意，也免不了遭人语诟。不知白心想，他已经没办法保护川祈水，至少不要连累到他的父母。

　　涵山玉碧在虹之城以外的地方就像个初生小狗崽，对猫狗村落的规矩和格局都懵懵懂懂，只能依靠不知白。不知白没有做决定，他就只好等不知白开口。

　　“我们有去处，不叨扰你们了。”

　　雌猫当不知白是在客气，又道：“一个晚上不要紧。到时你们也可以一起去送送祈水。”

　　雌猫盛情，不知白不好再拒绝，便答应住一晚。见不知白同意，雌猫便张罗着收拾出屋子给他们住。

　　雌猫收拾好川菱戈的房间，对他们说：“你们不要嫌弃这是女生的房间，祈水的房间他……”

　　涵山玉碧打断雌猫的话：“没关系，阿姨。一间屋子就足够了，谢谢你。”

　　懂礼貌的狗族并不会惹猫讨厌。雌猫笑了笑说：“那你们好好休息。我们就住在那头不远的房间，有事可以叫我们。”

　　雌猫离开之后，涵山玉碧问不知白：“我们就这样住下好吗？”

　　“先住一晚。”不知白坐到床边开始梳理舔舐尾巴和耳朵上的毛发。

　　猫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梳理他们的毛发，这就是他们毛发那么富有亮泽的秘诀吗？

　　涵山玉碧也学着不知白坐下来，伸出舌头舔舐自己的尾巴。结果舔了几口就已经满嘴是毛，于是放弃了：“你为什么改变主意？”

　　“……我担心他们会想不开。”

　　涵山玉碧闻言豁然开朗。不仅女儿失踪数年，现在连儿子也死了，他们的情况确实值得担心：“他们似乎还不知道祈水已经离开军队的事情。”

　　“真是这样吗？”虽然他们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敌意，但不知白能感觉得到他们其实知情，只是不想去追究而已。

　　“别想太多。明天我们到附近去转一转，看看哪里适合团月驻扎。”

　　不知白点点头。两人准备睡下时就听到川祈水的父母在外面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大清楚，但应该是关于怎么处置川祈水遗体的内容。

　　在他们谈话时，有几只猫咪上门来找不知白和涵山玉碧。说长老给他们安排了房间，让他们过去那里住宿。

　　雌猫认为不知白和涵山玉碧已经在家里住下了，实在没必要劳师动众地又把人带去长老安排的地方住。但几只猫咪态度很坚决，看来不同意就会使用强硬手段。

　　他们才刚经历完丧子之痛，要是再因自己而受伤，不知白会无法原谅自己。他主动走出屋内，接受了换房的邀请。

　　临走前，雌猫仍是一副过意不去的模样：“抱歉，让你们费心了。”

　　涵山玉碧连忙说道：“没事没事，这不是你们的问题。”他看了眼不知白，见不知白点头，又道：“阿姨，我们会在这里住几天，祈水的葬礼我们也会参加。”

　　“那样就太好了，祈水也会很开心。”

　　目送不知白和涵山玉碧走远，雌猫像是看到了川祈水的影子，急忙朝他们喊道：“你们一切小心，保护好自己。”

　　不知白听见了，却没有回头。涵山玉碧则回过头朝她猛地挥挥手表示知道。

　　雌猫就这样站在屋外看着他们跟其它猫咪走远，心里既悲伤又惆怅。亲生儿子已经不在了，那么儿子的朋友也可以算是她半个儿子吧？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

　　听到雌猫的喊话，雄猫也走出屋外，却只能看到不知白和涵山玉碧走远的身影。他和雌猫对视了一眼，也同样惆怅地伸手抱住了雌猫。丈夫温暖有力的怀抱让雌猫放松下来，眼泪又簌簌落下，怎么都止不住。

　　丈夫只是皱紧眉头，无言沉默着，手轻轻地拍打雌猫的后背，像在安慰她也像在安慰自己。

　　几只健壮的雄猫把不知白和涵山玉碧带到远离村落的一个破旧小石屋里，请他们在那里住几天。

　　虽然和村落有一段距离，但小石屋和村中的房屋没有不同，屋内也收拾得很干净。不知白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才回屋内坐下来继续梳毛。

　　涵山玉碧也在屋内溜达了一圈，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房子只有我们两个人，生活用品也不多，之前是没人住吗？”

　　“应该是，长老大概有他的考量。这里也不错，和月桥春会合后至少不会出现在村民面前让他们厌恶。”

　　涵山玉碧觉得他说得对，频频点头：“总觉得现在这样住着就像是我们的房子一样，感觉还不错。冷烛的猫咪都很温和，对我也很亲切，这应该就是我们理想中的世界了吧？”

　　“会善待狗族的猫族村落并不多，狗族也一样。距离我们的理想世界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涵山玉碧笑道：“没关系。只要不断努力，理想一定会实现。”

　　虽说住在自由度极高的石屋之中很放松，但石屋确实很久没人住了，即使被打扫过也避免不了有遗漏的“外来客”跟他们一同使用这个屋子。

　　睡了一个晚上，涵山玉碧被痒醒了。他挠完耳朵挠尾巴，挠完尾巴又挠身体，怎么挠都还是有瘙痒的感觉。他忍受不了跑出屋，借着外面的天光才知道身上瘙痒的原因是长跳蚤了。

　　跳蚤是什么东西？那是令所有猫狗都深恶痛绝的邪恶昆虫。

　　当初人类灭绝时，怎么没连这东西一起灭绝掉？

　　涵山玉碧浑身痒得不行，又不想因此吵醒不知白。他看到石屋和村落之间有一条小河，就打算去那里洗个澡，把身上的跳蚤洗掉。

　　不知白醒来的时候也觉得身上痒，但他没太在意。照常起来洗漱完毕后才发现涵山玉碧已经不在屋内。他晃着尾巴出门，顺便伸出尖爪捉了捉尾巴尖上的奇怪感觉。

　　尖爪好像勾到了一点黑色的东西。不知白皱着眉凑近一看，居然是跳蚤。难怪身上有不舒服的感觉，原来是这东西在作怪。

　　不知白大概知道涵山玉碧去干嘛了，干脆就坐到屋外晒着太阳一边梳理毛发一边捉跳蚤玩。

　　涵山玉碧不像不知白那么讲究隐私。到了河边就直接脱下衣服，蹲在河边洗耳朵和尾巴。

　　他不知道冷烛的中年雌猫都喜欢到这条小河边洗衣服，洗澡的时候正好撞见她们来洗衣服。

　　幸好他只脱了上半身的衣服，下-半-身还好好地穿着裤子。

　　雌猫们见到一只狗族湿漉漉站在河边都吓傻了。看到他后背左腰下那触目惊心的条形码更是骇然，连衣服盆子都不要了，着急忙慌地跑回村里。

　　涵山玉碧本来还想上前搭话。可还没走近，她们就惊弓之鸟似的跑走了，涵山玉碧伸出的友谊之手就这样僵在原地。

　　看来不知白说的没错，不是所有猫族都会和狗族友好相处。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石屋时，不知白已经捉完跳蚤，正坐在地上一只一只数它们的尸体。

　　看到涵山玉碧光着上半身，头发和身上还湿漉漉的，不知白不悦地皱眉，起身回屋了。

　　没过多久他拿了一条毛巾出来丢给涵山玉碧：“做好身体管理，着凉生病了会给别人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涵山玉碧双手接过不知白丢来的毛巾，听到不知白的话自觉有错便道：“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说完他就开始擦头，擦耳朵，擦尾巴。

　　秋天的气候算不上寒冷，但也没炎热到可以快速蒸发掉涵山玉碧身上多余的水分。不知白实在看不下去他粗大的尾巴还在不断滴水，又回屋拿了一条毛巾帮他擦干。

　　见不知白上手帮他，涵山玉碧的脸不禁红了一下，推拒道：“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可以。”

　　“安静。”不知白用力把毛巾按在他身上擦，擦到那组条形码时却下意识放轻了动作。这个条形码摸起来和看起来的感觉不大一样，好像会很痛。

　　如果……如果当初他们成功逃出实验所，这组数字就不会出现在阿哈努身上。

　　不知白描摹着那些数字的纹理，用少有的温和语调问道：“这个会疼吗？”

　　“嗯？你是说编号吗？我没什么印象了，好像不知不觉身上就有了这些数字。苍舟倒是说过非常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毕竟他很怕疼。”

　　“这个不能消除掉了吗？”

　　“应该是不能了。反正现在也不疼不痒，不要在意。”

　　怎么能不在意？这串数字是代表他已经失去生物资格的万恶根源。

　　“好痒啊，不知白。可以不要再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