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宣] 无路》斯年方知

5、第 5 章

　　吴宣仪出院在孟美岐舞蹈比赛的前三周。比谁都幸运，她是所有受害者里伤得最轻的。回到家里修养的时间里，孟美岐去公司的次数更多了。有时候夜晚憔悴在吴宣仪怀里，她也只是嘟囔着说：“比跳舞还累。”

　　吴宣仪却见不得她松垮又被强逼着劳累的模样，心疼她连准备比赛的时间都没有，于是兢兢业业地又上岗了，腿脚随便动动没关系，就是不能久站和运动。

　　但是她气色好，孟美岐也没有阻止，只是喜欢没事就跑上来瞄一眼，也不让吴宣仪发现，确定她没事转头就走。

　　在不知道第几次在门口撞见孟美岐后，金知妍哭笑不得地提醒她：“孟小姐，进去吧。”

　　这不是孟美岐第一次来吴宣仪的办公室。大概是一年之前，她有天晚上偷偷溜进来过，想找到点什么能够证明自己想法的东西，却被吴宣仪发现了。

　　那个时候吴宣仪按亮了顶灯，安静地站在门口注视她，眼里很平和，想起了雾一样迷蒙。孟美岐当时读不懂，做贼心虚地找了理由搪塞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后来她想明白了，吴宣仪的眼神里有无奈，有疲累，还有失望。

　　可她依然宽容了她，从不提这件旧事，仿佛风沙遮目，那天孟美岐从未出现过。

　　而现在吴宣仪微微仰头看向她，神情温柔，一双灵动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再矜持爱意，就这么淡淡地传给孟美岐。

　　以后的夜晚她不必再顾忌了。她只将偷偷地去亲吻吴宣仪。

　　她们拥抱，爱情是粘合剂，充斥胸口的全是热情。发间有香味，还有软糯。靠近的时候孟美岐心里安定，停帆靠岸。

　　亲吻好像是屈从于本能的应该做的事，孟美岐在冬天难得的阳光里细细地咬住吴宣仪的唇肉，想要把她轻轻地占有，不辜负一地的金辉。

　　吴宣仪适时制止了她，微微喘了口气，抱着孟美岐满足地笑。

　　也许是圣人相赐，又或许是星梦斗转，吴宣仪觉得自己眼前清晰，未来想要怎么做、做什么，都一条条摆在脑子里。

　　无数条路最终都归于一个结局，有路灯有鲜花，风和日丽，她只想要孟美岐。

　　“美岐。”吴宣仪眷恋地唤，“我要回家一趟。”

　　吴宣仪没有告诉孟美岐她为什么突然要回家。但直觉使然，孟美岐虽然没强问，但估计是父母的意思。

　　她突然想起吴宣仪这么久一直在孟氏工作，从前的低陋想法已经不见，孟美岐却还是不懂为何。

　　毕竟吴宣仪家境并不差，工作也应该是有安排的。

　　公寓夜晚只她一个人过分安静，孟美岐干脆去舞室练舞，顺便给吴宣仪准备生日礼物。

　　其实关于吴宣仪，她有很多不明和问题，但都在见到吴宣仪柔和的脸庞时就烟消云散了。她知道抓紧现在才是幸福，也觉得拥抱亲吻抵过一切隔阂。

　　尤其是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嗓音，独特发音道：“美岐。”

　　名字本来不过是代号，孟美岐却觉得吴宣仪叫出来就是山河绝秀。

　　孟美岐抱着吉他缩在舞蹈房的角落，面前放着散落的谱子。劳累的时候她更想吴宣仪了。

　　她还没拨电话出去，程潇就风尘仆仆地跑进舞室，然后拍着孟美岐的脑袋坐在她身边。

　　“干嘛？！”孟美岐瞪眼。

　　“我看你失踪一天，还以为你去找吴总了。”程潇翻了个白眼。

　　孟美岐被逗笑，摸着吉他弹了两个音，杂得她耳鸣，她皱了皱眉头放下了。

　　“我会那样吗？”

　　她在问程潇，却也感觉在问自己。会那样吗，如果爱一个人想一个人不舍得和她相隔，会丢下一切去找她吗？

　　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拥抱了，她还想视线里有吴宣仪，想和她温温柔柔地牵手。

　　然后一步一步走落灯光，连夜幕都撒下星星。

　　“潇潇，你说她为什么会喜欢我？”孟美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问。

　　她现在浑身的汗还没干透，头发有点凌乱，原本清丽干净的高马尾也恹恹地垂下来。她没有化妆，整个素颜带着苍白的感觉。

　　孟美岐嘴唇抿成一条线。

　　“你有很多值得喜欢的地方啊。”程潇揉了揉她的头，“至于吴宣仪喜欢你什么，你得去问她。喜欢不是没有理由，也不是有理有据，你干嘛这么低落。”

　　孟美岐抠了抠指甲缝里的软肉，眼里平静了。

　　“好。”

　　那就慢慢去懂她，花光积攒的所有力气好了。

　　“行了，早点回家休息，要不比赛还没开始，身体垮了。”程潇拉着她起身。

　　“不不不，你陪我在这录一个视频。”孟美岐扯住她。

　　十一点，孟美岐回家了。面对只有自己的空间，她叹了口气，洗漱完之后躺在沙发上，想给吴宣仪打个电话。

　　没有铃声，只有空洞的嘟声。手机震动了一下代表被接通，孟美岐一下子从沙发上做起来。

　　“宣……”

　　“你好，宣仪已经睡下了，你有什么事可以给我说。”

　　是清晰沉稳的青年男声。他很有礼貌，句句在理，孟美岐却像听到刺骨寒风一样扎在耳朵骨上。

　　吴宣仪有没有哥哥或弟弟？这是她的朋友还是什么？

　　孟美岐突然发现吴宣仪这次回家并没有和她说目的，就算有朋友或者亲戚，能这样拿到吴宣仪的手机吗？

　　她背挺得僵直，直到那边再说了句“喂”才反应过来，极其小声地问：“你……你是？”

　　那边也愣了一下，才回答：“我是……”

　　他还没说完孟美岐就挂了电话。

　　她自己静默地呆愣了好久，攥着手机的指头用力得发青了。

　　孟美岐这才后悔没有听他说完，万一是弟弟，哥哥，朋友，表哥，堂弟……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一想到这点，孟美岐浑身泄了气，头狠狠栽在沙发扶手上。

　　冲击和疼痛让她清醒，孟美岐才发觉自己多么可怕。

　　吴宣仪怎么会是那种人？她该是干干净净的雪莲，又不是浪人玫瑰，更不是说谎的百花主。孟美岐怎么可以坏心眼儿地去揣度？

　　她闭了眼，吞下难过的呜咽。

　　她没想过自己居然这么脆弱，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她就这么倒了，一个不确定的人就这么给她难以抹去的心刺了。

　　孟美岐觉得自己可怕，可恶，然后困。

　　她翻了个身想睡觉，却睁眼到天明。

　　她一直在想，吴宣仪在梦什么？

　　会有她吗。

　　吴宣仪是在告知了父母她和孟美岐在一起后被叫回来的。她一直在远程管着公司事务，明明回家是放松，却比谁都累。

　　其实不过不想让孟美岐累罢了，如果她什么都不管了回家放个假，孟某人估计要忙到找不着北了。

　　她一坐在电脑前就是整个白天，吴母看她累，总喜欢捧着水果和小吃走进来，陪她坐到腿脚发麻。

　　“今天没有给她打电话吗。”吴母问。

　　吴宣仪手指没停，唇边有浅浅的温和笑意，也终于肯回应做了好久的母亲：“她今天在舞室可能待得晚了。”

　　不打扰她。

　　吴宣仪又看了眼手机。

　　但孟美岐可以来“打扰”她。

　　吴母见她的模样，无奈之余又有点可惜。她回想起吴宣仪乖乖回来的第一天，站在门口就发话了。

　　“我没有改变决定。”

　　这句话能把吴母带回很多年前，刚毕业的吴宣仪拿着证书倔强地和父母对峙，说出了自己心里所有的秘密和目标。

　　她和吴父最终还是妥协了，给吴宣仪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情。要求即是，能坚持。

　　她虽知道吴宣仪坚韧固执，却想不到真的就一年一年地过去了。而吴宣仪还是在喜欢着那个自己只见过照片的女孩子，未来永远比现在强烈。

　　吴父吴母已经接受了，心里那点不舒服早已经被时间磨平，只剩下安静的等待。

　　等吴宣仪把孟美岐带回家来。

　　“你要是饿了什么的，我们睡了你就叫你弟弟，他睡得晚。”

　　吴宣仪摸到马克杯的手柄，端起来喝了一口，轻轻答道：“好。”

　　她瞄了一眼手机，黑漆漆的屏幕陡然亮起，提示音清脆，她拉长目光去看，发现是垃圾短信和一众视频推送。

　　吴宣仪眸光暗下去，伸手关了静音，还是放在自己扭头就能看见的桌边。

　　本是回来一天就要走，结果母亲说什么也要她留下，吴宣仪拗不过才多待了几天。

　　她不想和孟美岐分开这么长时间。

　　电脑屏幕里的字密密麻麻，吴宣仪读着读着眼前一阵发昏，后来不知怎的就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长夜安宁，她的梦里本来没光，后来孟美岐成了太阳。

　　所以她睡得极好，第二天直接到了中午才醒，头疼催促她清醒，吴宣仪好半天才从座位上挣扎起来。

　　她捏了捏眉心，在风刮动窗户的声音里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没有运动身体就拿起了手机。除了各种五颜六色的提示和短信没有电话。她咬唇后给孟美岐发了条微信。

　　“吃午饭了吗”

　　“宣仪，起来了就吃午饭。”吴母在房门外喊着，吴宣仪应了一声，放下手机走了出去。

　　等她和弟弟帮着吴母收拾好饭桌，时间指向一点四十。吴宣仪在浴室随便打理了下自己，走出去事刚好听见手机提示音。

　　她只愣了一瞬就快步走过去，划开后发现不是孟美岐回复，而是程潇发来的微信。

　　“吴总，你们家我进不去，美岐手机关机了”

　　吴宣仪心里一空，直接电话打了过去，接通的时候已经在门口换鞋子了。

　　“美岐怎么了？”

　　“她退赛了，你要不要……回来看看她？”

　　吴宣仪紧赶慢赶也到了晚上，期间她给孟美岐打了十几个电话，指尖发颤，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关机提示音。她也没有再联系程潇，就只一心奔回家。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守在孟美岐身边，陪着她，看着她，保护她。

　　吴宣仪喘着气开门，屋里很暗，客厅没有开灯，吴宣仪借着窗外弥漫进来的灯光看见孟美岐躺在沙发里，头发耷拉在地毯上。

　　她听见了开门声也没有动一动，只是哑着声音说：“你回来了？”

　　吴宣仪听见她的声音才安了点心，紧握着门把手的五指收紧又松开，走进来之后轻轻关了门。

　　“我回来了。”吴宣仪把沙发后面墙上的壁灯打开，柔和的光线充斥沙发间，孟美岐一张平静又有点苍白的脸撞进她眼里，酸涩得令人发疼。

　　吴宣仪喉头滚动，心口发胀。她蹲下来轻轻揉了一下孟美岐的眉心，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问题要问，最后只是温声道：“是不是太累了？”

　　孟美岐盯着她亮晶晶的瞳孔，微微张嘴，想讲的语句连不上来，最后轻轻偏了头。

　　吴宣仪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她发红的耳朵和有些汗涔涔的鼻尖，发问：“怎么……放弃了呢？”

　　她停顿了一会儿，那句“不是你的梦想吗”没有说出来，哽在喉咙上升的地方，咿咿呀呀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