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宣] 无路》斯年方知

2、第 2 章

　　最终孟美岐抵不过吴宣仪的命令，跟着她恹恹地来到了医院。整个治脚的过程孟美岐不吭一声，吴宣仪总觉得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又怕过问会导致吵架，只能藏在心里默默关心作罢。

　　车里开了温暖的空调，孟美岐昏昏欲睡，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窗外飘过的璀璨灯光，吴宣仪放了音乐。

　　孟美岐又想起第一次坐她的车时，明明大自己三岁的吴宣仪却语句低沉，似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喜欢听什么？”

　　而一直持续到现在，吴宣仪的车上永远就那两套碟，都是孟美岐喜欢的。

　　“你怎么不换换歌。”孟美岐在迷迷糊糊中责备道。

　　吴宣仪究竟是个什么人，就那么十几首歌听了两年都听不腻吗，连她自己都听腻了。

　　驾驶座上还在想孟美岐有什么事情闷在心里导致脚扭伤的吴宣仪一怔，鼻尖痒痒，微动嘴角：“你想听什么？”

　　她虽开车时间较长，对碟片和音乐却研究甚少，为数不多的流行歌曲都是从孟美岐的曲库里盗来的。再加上工作辛勤，连车子都不怎么护理，别说拥有闲情逸致换碟片了。

　　孟美岐却差不多已经睡过去，没了力气回她。精神状态还停留在什么时候给吴宣仪的车换几套碟片上。

　　而吴宣仪在面对红灯刹车时思绪飘飞。她不是一个爱放空自己把理智暂时排外的人，但每次遇见有关孟美岐的甘露，不论甜苦她都觉得有点醉。

　　习惯了自己闷着点点心思去宠她爱她，吴宣仪一时之间有些不清楚自己对孟美岐的执念了。

　　她总把自己放在年长和付出的那一位置，忽略了孟美岐的分秒成熟。总想帮忙承担点什么，遮了太多的风雨忽然之间收不回去了。况且孟美岐也不是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自己藏在号称管束下的喜欢。

　　直到孟美岐手机响起吴宣仪才回过神，绿灯正好闪亮，她叹了口气收了情绪，平稳地开动车。

　　孟美岐缩了缩身子，在不懈的手机铃声里发出难受的哼哼，吴宣仪瞄了一眼屏幕，看到程潇两个字又看了看孟美岐整个塞进衣服领子里的脸，伸手掐掉了。

　　那头被挂了电话的程潇摸了摸额头，看了看不晚的时间，刚想坚持打过去，就接到吴宣仪打来的电话。

　　“喂？”

　　“程小姐，美岐睡着了，你有事明天再打吧。”吴宣仪的声音和记忆里的淡漠没啥区别，语调平淡，刻意压低，说到孟美岐的名字时总会不经意地压一下舌头，发出和别人不一样的声音。

　　程潇已经习惯她待人的态度，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叫孟美岐。她停顿了一下，说：“吴总，那你帮我转告一下，明天下午有人请她吃饭。六点在德盛。”

　　吴宣仪皱眉，想到是孟美岐的私事不好多问，就只应了一句好便挂了电话。

　　霓虹灯倒影车窗的人影，雨声变成了催促的音乐，整个城市在身后倒退，吴宣仪觉得自己载着孟美岐慢慢前进，去往的不是家，是未来。

　　契约的三年即将来临，吴宣仪即使没把握，也想早点和孟美岐说清楚。

　　她不怕拒绝和千夫所指，只是想让孟美岐知道她这样待她，不过是一句话两个字的事。

　　至于结果和回应，吴宣仪捏紧了方向盘。

　　谁都会做没有预算后果的事，她也不例外。

　　孟美岐第二天还是坚持去上班了，毕竟昨天没有满八个小时，即使吴宣仪不会向父亲告状，她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她的工作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更多的是从各个部门分过来的比较轻松练手的项目和策划案。她的岗位很高，应有的担子其实差不多都是吴总给她承下了。

　　钢笔在手里转来转去，孟美岐却难以抑制地想到，吴宣仪马上就要过生日了。

　　这个女人在她心里总是淡淡然又温和软语的，竟然生在容易让人不喜欢的寒冷季节。她在她身边不过两年，好像也没有给她特意准备过生日礼物，最多也是去年一句零点的祝福，和随手在柜台买的项链。

　　不走心，孟美岐记得。

　　她站起来，看了看窗外阴沉的青色天空，北风呜呜吹得她脚生疼，可她脑中却想着今年怎么给楼上那位话少的可怜的家伙过生日。

　　她记起醒来的早晨吴宣仪在床边放下医生开的药膏，叮嘱她涂抹一点再下床。没有抹妆的吴宣仪头发垂落到胸口，丝绸睡衣单薄，若隐若现的身材让孟美岐头还在床铺上，精神却清醒了。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发怔盯着吴宣仪，又好像不是第一次。

　　“我下班喽。”

　　“你的脚还好吗。”吴宣仪接到孟美岐的下班电话时问，“还疼能不能······不去那个饭局了。”

　　孟美岐还是在楼下的台阶上踱着小步子，抬头瞄了一眼吴宣仪的办公室，发现没有人影。过了一会儿，只有金知妍过来拉了拉窗帘。

　　她不自觉地蹙起眉头，移开视线，语气变得平淡：“没事。我走了。”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走到街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没有回头看地扬长而去。

　　她心里在想什么，好像马上就清晰可见了。

　　吴宣仪被挂了电话也不恼，只是还在担心她的脚伤，看了看表，又站起身和金知妍说：“今天提前下班吧。”

　　她先去医院取药，然后回家例行给孟美岐煮粥喝。这个人早上估计没怎么吃东西，药膏涂没涂也不知道，还得监督她。

　　金知妍一副了然的模样，还是尽了秘书的职责：“我认识一个按摩师，这方面挺好的，你要是需要，随时联系。”

　　吴宣仪温和地笑：“谢谢你，知妍。”

　　金知妍也半开玩笑地回应：“不用，每天看护孟某人很累吧。”

　　吴宣仪笑容却扩大了，暖到眼眶里，蔓延在唇边的暗语上：“不，她很好。”

　　很听话，很认真，很让她喜欢得一天比一天深。

　　吴宣仪和孟美岐在小公寓里睡在两个房间。可吴宣仪也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时去敲敲门当人工闹钟，也习惯偶尔进房去窥探孟美岐的小天地，给她收拾收拾，给她擦拭心爱的吉他，给她床头柜放一杯水。也不止一杯水，有时候是感冒药、粥、牛奶、生日送达的惊喜礼物、关于注意事项的小纸条。

　　她说不出口自己埋在心脏左右多年的爱恋，也不能抓着孟美岐说我喜欢你我给你的你都要受着。平常生活里的点滴她都探了缝隙，希望能染上一点喜欢的颜色去感受孟美岐。

　　吴宣仪也曾好奇为什么自己说不出口，后来慢慢想明白，她惯将自己说不出口的晦□□意给在孟美岐的身边，每个细节，每个相遇。

　　吴宣仪在路上堵车了，她百无聊赖地开始关心孟美岐七八点了是不是还在吃饭，又不想单独发她信息，就偷偷问了程潇。

　　程潇倒是大方：“还在吃呢，她喝了点酒，可能待会儿还得你在家门口接一下。”

　　停顿了一会儿吴宣仪还没回复她短信，程潇就说：“她的脚还好，不疼了。”

　　吴宣仪放心了，勾着笑意回家。

　　“如果你已经不能控制，每天想我一次”

　　吴宣仪坐在阳台上看外面的灯火，随机音箱里柔柔地唱到了这句，她才从迷蒙的梦里醒过来，看看手机已经十点了。

　　人清醒，身体就动了。吴宣仪心情直降，为什么孟美岐还没有回家。

　　她又想程潇在那个笨蛋身边，应该不会出事，可能玩嗨了就去酒吧里唱歌跳舞了。吴宣仪不想打扰她，又忍不住担心，在安静的歌声里复又坐下，冷风灌进，不算太冷。

　　《如果的事》是她为数不多的会唱歌曲里最喜欢的一首。每当半夜睡不着或者情绪低落的时候，她就喜欢一个人悄悄听这首歌，听两个默契的女声暖暖地搭在一起，听从每次词语音调中传过来的勇气和爱意。

　　她从来不把孟美岐当做小孩子看，只是站在年长的一方，试图多保护她一点。也希望她能坚持自己的梦想，过得快乐一点，尽量替她分担压力。

　　她也会梦见孟美岐嘴唇贴过来的样子，也会在梦里小声地向孟美岐诉说自己的心意，也会在凝视孟美岐睡颜的时候想俯下身去亲一亲她。

　　她梦想做她身边人，可以牵手的那种，却只能在所有的路途靠站时陪她看看风景。

　　说到底是她没争取过。

　　吴宣仪突然心脏火热，像有人在勒紧。她抓起手机，只颤抖了两下就拨出去了孟美岐的电话号码。

　　关于今晚，我就想现在说给你听。

　　吴宣仪有点等不了了。

　　电话里安安静静，声音却是程潇的：“吴总，美岐她喝醉了，接不了电话。”

　　吴宣仪抿了抿唇，忽然听见那头轻浅的一句：“我喜欢你。”

　　声音是醉了，咬字却清楚。

　　她呼吸一窒，心口的手忍不住揪紧了衣服，头发被风拂了满面，阻塞了语言的能力。

　　紧接着就有稍微大一点的男声：“知道了知道了，好了，乖，别喝了。”

　　吴宣仪才觉得冬日的阳台真的很冷。

　　可以冷到外面裸露的皮肤，也可以穿心卡住，在同一个地方肆虐伤口的不甘。

　　原来孟美岐也是会说“我喜欢你”这种话的。

　　她梦寐以求的倾心，她酸心捧着的宝贝，在对别人说着真切的喜欢。

　　吴宣仪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了，煮的粥冷了又热也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