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羽翼妖精

5、第 5 章

　　第二天是礼拜六，我名正言顺地在家睡懒觉，买花的钱什么的再说吧，我逃避在被窝里，打算睡到天荒地老。
　　老妈自然不可能让我躺着，连喊带擂门地给我吵醒，然后她开始叨叨让我赶紧找个女朋友出去玩。
　　我把自己蜷成个球，捂住耳朵不去理她。还女朋友，看看我周围这群老阿姨，谁还敢结婚！
　　老妈叨叨了一会开始喊我吃午饭，并威胁再不起就掀被子。
　　惹不起，我乖乖起来了，餐桌已经摆好，我坐下跟老爸打招呼，随口说起张琦老太太的事情。
　　老爸听着听着就笑：“人家无儿无女，快七十岁了，还能活几年，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不肯搬不是很正常？”
　　我咬着筷子苦着脸：“她不搬工程没法开工啊，总不能一片新小区中间戳着她那一栋破屋子？”
　　“吃点蔬菜！别老盯着肉吃，”老妈夹了一大坨青菜给我，“要是我，拿了钱满世界旅游玩儿去，都没几年好活了还这么想不开，一个老太太住那么大房子也不害怕？我要是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屋我就吓死了。”
　　“说的也是，要不下回你试着说服她拿钱去旅游？”老爸出主意。
　　“我估计她舍不得，你们是没看到，她家都破成什么样了，窗帘还打补丁。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给窗帘打补丁！”我啧啧连声，“沙发弹簧都坏了也舍不得扔，换了个新套子，差点害我闪着腰。”
　　我妈夹菜的手停住了：“穷成这样了她哪来的钱雇保姆？”
　　“退休金呗。”
　　“别傻了，现在保姆什么价钱，没几千块下不来，真穷的人谁舍得雇保姆？”说着说着老妈又开始叨叨，“你们以为我不想雇保姆？我不知道干活儿累？保姆那都是有钱人才请的起的，你以为！”
　　我像是天灵盖被凿出一个洞——对啊！我为什么没想到？一直以来的违和感原来是因为这个！
　　张琦老太太家处处透着违和感，别的不说，那条德国牧羊犬是有特殊证件的，养这么大一条狗得花多少钱？雇保姆多少钱？天天早上做蛋糕什么价钱？一个穷人又怎么会舍得拿十块钱一个的蛇果去喂狗？
　　如果她不是穷人，又为什么留着一屋子破家具；破家具还能理解，破窗帘破地砖破电视机都留着是图什么？
　　她们那个岁数的老人，会家里一张相片都没有？
　　还有，我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她家里每个花瓶都插着鲜花，她一个月要花多少钱买花？！
　　所以这个老太太其实是个有钱人？！

　　顾不得吃饭了，我套上衣服打车冲到死党之一许智的单位。他在房管局工作，周六上午不休息。
　　这小子人摸狗样地穿着西装坐着正收拾东西，见到我他十分高兴，举手招呼我：“星哥，怎么着来请我吃饭？我这还几分钟就下班了你先坐会儿。”
　　“你给我查个人，”我下车后是一路狂奔过来的，此刻喘着粗气撑在他台子上，“看她名下几套房。”
　　“怎么着，交女朋友了？白富美？楼姐？”
　　这小子永远没正形，我吆喝他：“少废话！快查！”
　　他按照我给他的资料输入电脑：“以前有四套房，地段都很好，去年卖了两套。现在剩的两套…哟，一百八十多平？！富姐啊！”
　　本市房价在全国排名第五！
　　我一阵晕眩，这老太太，难怪不稀罕拆迁款，她是个隐形富豪啊！
　　完了，这还怎么谈，她说不签字那就是真的不签字，人家根本不稀罕钱。

　　跟许智一起吃午饭时我把前因后果一说，他同情地拍拍我：“出师未捷身先死，谁让你是新人呢，这屎盆子你就接了吧。上头不会为难你一个新来的，你们主任看你识相说不定还能高看你一眼。”
　　我转着杯子不吭声，心里别提多窝火。
　　他各种安慰，打电话把几个死党都约了出来陪我散心。我们也有段日子没碰头了，一合计干脆打篮球去。
　　六个人，刚好三对三，春寒料峭，我们却热得只穿一件保暖内衣，袖子卷到肩上，恨不得光着膀子。
　　情绪随着体力一起消耗掉，我渐渐想开了，但是一想到以后吃不到那么可口的蛋糕终究还是有点遗憾。

　　周一我买了枝红玫瑰，有始有终，好歹请我吃了好几顿早餐，老太太值得我去道个别。
　　坐在破沙发上，反正也是没指望了，我边吃边跟老太太唠嗑：“您怎么不换套新家具啊，这沙发都硌死我了，您平时坐着能舒服吗？”
　　她把那枝玫瑰丢在茶几上：“我平时不在客厅活动。”
　　“客人来了您怎么招呼啊，又不是没钱，该花的还得花啊，”我力劝，“窗帘也该换啦，房间漂漂亮亮的您看着也舒服不是？”
　　她扭头去看窗帘：“不，这样就很好。”
　　奇怪的老太太，我喝口茶：“明天开始我不来啦，谢谢您这几天的早饭，打扰您了。”
　　她扬眉，皱纹堆在额角。
　　“我认输啦，”我摊摊手，“这种事又不能勉强，但是上面会不会用别的手段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是政策规划，不可能因为您一户人家就作废了。”
　　“我早就跟你们的人说过，保留这一栋，等我死后你们爱怎么拆怎么拆。”老太太清晰地说，“一两年都等不了？”
　　我询问地看她。
　　她自嘲地笑笑：“去年查出来癌症，医生说最多还有一两年。”
　　我张大了嘴——难怪她去年卖了两套房！
　　“这间屋子对我很重要，比我的命还重要，我是绝对不会同意拆迁的，除非我死。”她淡淡地说，拿起茶壶又给我斟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