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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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息时间，沉钰视野里便如她所预料地出现了一身漆黑的人影。
“什么人？”
沉钰厉声问，也不等对方回应，先将方才从树上借力同时碾下的树叶注入内力掷出，线条流畅而质地柔软的叶片切开夜色时，竟宛若被工匠千锤百炼过后极薄极锐的利刃，发出细小却使人头皮发麻的尖啸。
那人武功看来不弱，下意识便能闪躲。然只得了这一瞬，沉钰即凭自己对家中庄园的熟悉，变道闪身至她预判路线上，空荡荡的袖袍此刻灌满冰凉潮湿的夜风，分明是用料做工皆华贵的衣帛，现下却化为柔韧而绣以冰冷杀意的网，状似无害，却蕴满绵绵不绝，无处不在之势。
竟是一手练至臻境的流云飞袖！
那柔软精美、经不起一丝锐器摧残的袖袍，不知何时便至那人眼前，无处闪避。被那轻飘飘的布帛一拂，他便飞了出去，只觉浑身肌肉在同一时刻都失了气力。
他与她对上视线。
一个年轻、貌美、武功深不可测、在无争山庄行走如入无人之地的女人。
一张有几分熟悉的面庞。
“……二小姐。”他挣扎着起身，恭敬俯首，“弟子丁枫，效命于无争山庄，并非恶徒……”
不曾想沉钰压根不打算理他，长袖垂地，无风自动，浑身不露破绽地保持警惕他的状态，只扬声喊了一句“来人！”
她本就不曾压着动静，正是为了直接引来家丁将人拿下，送与原东园处理，其人话不知真假，是去是留便交与身为庄主的父亲决定。
不过，鉴于此人一开始在她出声时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速度这一点，沉钰对于他的话便持了高度怀疑。
气氛剑拔弩张，沉钰等来的却不是家丁。
“小钰。”华裳的贵公子噙着温文尔雅的笑意，无人察觉他是何时靠近。
“他确是庄里的暗桩，每月回来复命一次。”
“你也已经不小了，有些事便也不再避开你，在家中不必紧张，有父亲与阿兄在，无人能伤到你，也无人能入侵这里，如此你也免误伤家中人手，可记着了？”
“……诶？”沉钰一愣，肃重之气全消，她鼓起脸，半是抱怨半是撒娇，“什么嘛，那我不是很尴尬？”
“怎么会。”原随云笑如清风明月，从容向前踏进二人所处角落的阴影里，“时辰已晚，人便交与我，你快些去睡罢。”
“那好吧。”安静垂落的长袖被收起，沉钰顺从地走向兄长，“阿兄也要早点睡，不要太辛苦哦。”
兄妹二人擦肩而过，沉钰步入月下清辉，神色朦胧。
在她身后，月光未照拂的阴影里，丁枫深深地、深深地跪下身，分明只是单膝着地，却似已全身匍匐。
恐惧灌满四肢百骸，渗入骨髓，仿若被巨蟒森冷的眼瞳盯上，冷汗顷刻湿透衣衫。
他干涩地开口：“公子，属下……”
“说。”原随云脸上再不见笑容，那点掩藏在虚假笑靥里、宛若裂隙里漏出的细微温情也随着妹妹的离去而收回，温和敦厚的贵公子此刻高高在上，摄人威压叫人不敢逼视。
这是在要他复命的意思。
被公子家人撞见，却没有立马被教训，留得一条命在，已是万幸，丁枫十二分紧绷的神经却也不敢松懈半丝，恭敬而详尽地一一汇报情报。
汇报完毕后，夜色沉寂。
丁枫只觉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息的沉默都似无形而滚热的铅水灌下，重若千钧，凝结时又锋利无匹，无孔不入地凌迟。
等待有如酷刑。
却只听他献上忠诚与畏惧的主君若有所思问了一句：“她美不美？”
什么？
丁枫完全不知所云，却又不能不回答，冷汗再渗出一层，勉强道：“属下不知公子所指……”
强大威严的主君面上不见愠怒之色，得了这样战战兢兢的回答，平静甚至可以称之为温和的补充贴心到几乎让人毛骨悚然。
“吾妹，二小姐。”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丁枫不敢想，只是脑中不受控制、自然而然被这个问题勾起方才惊鸿一瞥——
手无寸铁，飞花拈叶却皆可成为她的武器，将柔软化作锋锐，将脆弱渡为坚韧。
身着雪白寝衣、散发披肩的年轻女子，容色姣丽而神情高遥，一双状若桃花的美目望来时，其间漠然宛若天上人。
月色如水，流淌于神女周身，不知是月华增添了她的光辉，还是她本身便引得皎月迢迢相照。
襄王有梦求不得，然岂非神女无情才最招追逐？
丁枫只出神极短暂的时间，低声道：“其象无双，其美无极。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
原随云微微阖眼，神色辨不分明，只意味不明道一句。
“若此盛矣。”
如同蛇类褪去表皮，又或如新粉刷上旧墙，温文的神色一片片贴上原随云面孔，直至连气质都浑然一变。
“自去领罚。”他微笑着，眼瞳暗淡无辉，却在入夜的山庄里闲庭信步。
身后那还有甚么人影。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第 2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