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屋里捉到一条鱼》婉央

29、第二十九章【9.19】

　　不过，这不是一个活着的女性。虽然她有漂亮的金发，白皙的皮肤，合体的连衣裙。她趴在地上，头发盖着脸，林可走近看时，能看出来那是一个仿真度极高的充气娃娃。

　　她用一种饶有兴致的态度蹲下来将娃娃翻过来。为了尽量地逼真，这个娃娃的头发是缝在头皮上的，而且它很短，比起那种常见的美女类型来说长度只垂到肩上。大约这是为了尽量避免在海水里打结。发很卷曲，而且闪亮。她将脸上的头发拂开，能够看见这位女孩青色的眼瞳。

　　略小，更圆，眼白更多，凝视着天空，极为虚无。可活动的眼皮拉下来，眼影是金色的，甚至镶嵌了闪片。

　　林可笑了笑。

　　她摸摸她的脸。皮肤甚至也是有一些鳞片的纹样或者说那种抚摸起来十分类似的冰凉和起伏的纹路。如果你在阳光下转换一个角度来看，就能清楚地看见她的皮肤也是仿真的鱼鳞，甚至她的耳朵也是有一些尖锐和薄膜化的。要说是人类那看起来更像是人鱼和人类的混血，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很显然，这是一个相当名贵的奢侈定做产品，光是从高空空投下来都没有把脸摔瘪就能确定这女孩耐造。她就差一条巨大绮丽的鱼尾，林可猜想他们不这么做是因为无法确定人鱼的雌性长什么样，而且这位美丽又凶猛的阿喀琉斯他喜欢人类女孩不是吗？

　　那么正好，再派一位潘多拉来，看看人鱼会不会对更多的类型感兴趣。

　　林可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女孩的皮肤非常冰凉，在炎热海岛上留着她还能陪睡。于是她将她抱起来，重量接近人类的一半。林可将她放在一边靠好，开始检查空投包裹。总共三个气囊包裹的箱子，分别用标签给她贴着：器械、食品、帐篷。

　　她先打开食品那个，它看起来最贵。钢制航空箱，无密码设置，一开盖子，冷气缭绕。里面装着一大堆看上去就很美味的鲜冻肉和其余应急食品。

　　这年头上太空也能吃上热锅热饭了，空投个饭也不是问题。林可点了单，他们送外卖。这个箱子密封性很好，打开时取用可以维持一星期的冷藏。

　　然后是另外两个箱子，只保证了密闭。折叠帐篷和装在帐篷包里的一应毯子工具，包括通信设备和林可没带上的手机笔记本，以及更多药品和维生素泡腾片，和炉子锅具。她还没有找到落脚点，但必然不能离开水边，因此帐篷有完善的防水功能，甚至能漂在海上。再拉一根绳子，林可就不需要在海面上暴晒，而是可以被卡卡牵着前行。

　　自然，林可询问：“它不会起疑？”

　　“我们会将东西空投到内陆。”梅露说：“用不用它，当然随你，聪明的可可。我相信你会愿意让自己的生活更好。”

　　这是阳谋。这将强行利用林可，使卡卡习惯人类或者说人类随身携带的高科技，当然这能有效地降低人鱼在逃跑后对人类的防备和警惕。它将会习惯它们出现在周围，以一个无害的样子，一个帐篷，一个手机，一个个奇奇怪怪的钢铁制品。

　　最后它将会像温水煮的青蛙一般放松下来，等到其余人类去捕捉它。

　　而林可不可能拒绝。谁会愿意自找苦吃呢？

　　她似笑非笑道：“那么我希望我可以点单。”

　　“当然，我们有足够的经费让你吃饱吃好。你想论斤的吃鱼子酱都没有问题。”

　　至于器械是一些求生必备的工具。小箱子大小的涡轮发电机，放进水里就可以持续供电，在海岛上考虑发电的选择的话，潮汐的力量更甚于太阳能。不过林可认为这是科学家们不想让她离开水。

　　一个工具盒，里面是林可可能会在野外需要的东西。斧头、锤子、铲子，螺丝刀，刀。没枪，但有自动绳枪，这不是一个有猛兽生存的岛屿，它应付短暂求生足够了。

　　林可大致看过后开始拆，拆到一半，她就听见海边传来嘹亮的吟叫。“呜啊、呜啊”的。她听出这是卡卡在呼唤她，不由诧异。它还没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过，也从来没这样叫过林可。林可甩了甩手，暂且收好空投物资，只将那个充气娃娃夹起来，往海边走。

　　卡卡正在石崖下的小石滩徘徊。林可就是在这里上岸的，这里和其余地方的缓坡相比有相当大的落差，加上更远处的礁石，总之是个能让人鱼勉强在这里停留和藏身的地方。它看来不太高兴，正趴着石头上，躲在阴影中，尾巴在身后打得啪啪响。哪怕阳光和蔚蓝的海水将这里打造成一个明亮的梦幻国度，它看起来更加美丽。

　　它也还是像是一个被关在家里，无法出门的怨念的女朋友，看到林可深一脚浅一脚过来，更加怒气冲冲朝她吠叫。

　　“卡呜呜！”

　　它恼怒地斥责林可，怎么可以走那么久。它不喜欢她一声招呼不打就跑远，虽然它自己走了也从来不跟林可打招呼。林可自然不会跟它计较：“抱歉，我去找吃的东西了。”

　　她停在岸边，卡卡马上游了过来。水妖只是简单地一摆尾巴，甚至完全看不出它怎么做的，长发就那样飘荡在水中，利箭一样穿梭过这段距离，几乎是一眨眼，它就到了林可的脚下。

　　非常迅捷，非常危险，冰冷的爪子扒住林可的脚踝，和沙子摩擦，无法忽视的磨砺。卡卡从她脚下冒出头，马上就发现她夹着一个“人”。“CAA！”它尖叫一声，比来的速度更快地后退，直接在水里翻了一个跟头，然后撞到脑袋。

　　等林可反应过来它已经在水里打了两个滚，明明是个猛兽，自己却慌张地逃远，又躲到石头后面，恼怒地咧开嘴露出牙齿朝林可叫嚣。

　　“呜、呜啊啊啊！”

　　林可笑得不行。

　　她把娃娃放到水边，让她坐好。卡卡盯视半晌，突然发现那是个假货——或者死人——它的确非常聪明。它慢慢地、试探地，一点一点地，从女孩的侧边接近了她。林可坐在水边就这么看着它演独角戏，它在一个呼吸停顿后闪电般地冲了过来，一尾巴把女孩拍进水里。

　　周围的水花溅了林可一脸。

　　林可抹了把脸，任海潮将自己的脚淹没。碎石滩坐起来硌屁股，这不是很好的人类驻留地点。她等会儿还得找一个更好的落脚点。卡卡把人凶猛地用尾巴拍远，随即它凑到她脚边，冰凉的头发堆在她的脚下，黏腻而湿滑。

　　卡卡躲在她的脚边窥视着，像趾高气昂地炫耀。

　　林可并没有去做别的什么。女孩仰面朝天地浮在水里，一动不动。他们都看了一会儿看着她漂远，又被海潮一下下地推回来。距离逐渐到了视线的尽头，毕竟很快就要傍晚了，岸边正在涨潮。现在只能是知道那边有个人，才能注意到那缕金发的光芒和裙子的色彩。

　　林可脚边的水位越来越高，但因为这边的位置较为狭窄，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力。

　　卡卡一歪头：“呜？”

　　林可揉揉它的头发，它不高兴地甩开，表示还没有原谅她。

　　它试图把她拖进水里，带着她往别处去。林可拒绝。她的空投在这里。卡卡试了两次，不再努力，朝她龇了龇牙，就顺着一次潮水离开。游远一点后它还会回头看她，林可没有动弹的意思。

　　“卡啊！”卡卡朝她大喊一声后气汹汹地拍尾巴。然后它一头沉进水里不见了。林可目送了它一会儿，看着它的身影消失在水中。她可以趁这个时间打量下周围。空投的工具没有望远镜什么的，虽然有个信号枪。林可现在算是被困在孤岛上。

　　她坐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自己要如何离开这个处境。不可能相信对方【只要帮忙研究人鱼就放你走】这种许诺。什么时候才算帮忙研究完成？

　　但是手机之类的联络工具都被没收了，不能跟家里联络的话没有用，直接求救的话可能会被失踪，她还需要更多忍耐和寻找帮手。寻找动物，或者大胆一点，试着寻找人类的帮手。

　　现在需要先驯服人鱼。

　　林可站起来准备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没有吃饭，很饿，但收拾物资是快乐的。先把炉子掏出来，肉拿出来解冻，在避风处铺叶子生火，海边树木的叶子和枝干都有很多水分，遇热会冒出烟雾，烧得呛人，但这可以烘干更多叶片当做地垫，所以林可在下风处生了三堆火。有小锯子和刀还有手套，这砍起来不算费力。再把帐篷扎进石头堆里，钉下棍子扎牢。帐篷比较自动，折叠充气的傻瓜式，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去立起来。

　　不过毯子需要铺厚点，她没精力去找更好的宿营地点，晚上这样睡会硌得慌。

　　一小时后她就可以在炉子上烤牛排，脚边散落着先吃掉的下午茶，甜甜圈小蛋糕。她馋红肉很久了，和卡卡在一起，全是吃鱼。这正是一块完美的西冷，多汁，肥嫩，在空气中冒着白雾，放在炉子上立刻滋滋作响变得红润。加上袋装的蘑菇洋葱香草调料和黄油，五分钟就可以开饭。

　　真的是非常幸福。

　　她用刀叉切着肉，在星空下吐出一口气。宝贵的电刚刚开始消耗，帐篷边挂上了灯。手机放的歌刚刚关掉，林可开始在平板上搜索电影。用两块石头垒起来当做垫脚，海风吹了过来，她选好电影而不是海洋纪录片，一个超能力英雄的故事，无脑爆米花，正适合现在。林可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cheers。”她举杯低声祝自己酒。“恭喜你，CoCo，你又度过了新的一天。”

　　她抬起脸，沉浸在风中，远处传来沙沙声响，浪潮奔流。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的空旷，她享受这种孤独。

　　林可开始享受人类的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