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屋里捉到一条鱼》婉央

27、第二十七章【5.17】

　　然后他们携带上猎物，并花费一些时间找中意的落脚地。

　　林可感到意外：卡卡居然会有储备食物的意识。不过在它看来可能那更类似于零食。卡卡捉了鱼，没有多玩，它用一把带刚毛的水草粗暴地将鱼绕起来，拖着走。这样可以避□□血吸引来鲨鱼，避免无谓的战斗。

　　这很有趣。林可承认她有被梅露影响。当然，这也是由于她需要更了解卡卡，知道它在想什么，博得它的服从。她要知道她可以做到什么地步，可以利用卡卡来对抗那群邪恶的科学家。林可已经初步了解人鱼这种生物了，卡卡的危险性极高，它巨大的体型在水里可以像鳄鱼一样袭击人类，轻而易举地把他们的身体撕开。它还比鳄鱼多一个远程攻击的手段：声音。不下水也逃脱不了，卡卡的尖啸甚至可以震碎玻璃。

　　尤其林可还可以免疫卡卡的歌声。——如果她心黑手狠一点，达成无双逃跑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是现代信息让她的处境变得糟糕。最焦灼的问题在于她被梅露救起来的那天起就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她托庇于梅露，需要她帮她联络大使馆，她不得不交出自己的私人资料，甚至包括她哥的。达成合作时她们谈了一次，梅露保证她没有将林可的信息扩散出去。用她的话讲：“CoCo，你是我的秘密武器。虽然我们的目的不同，相信我，我可不会轻易将你的档案交出去。”

　　“不会轻易的意思是说还是有筹码可以交换咯？”林可针锋相对地道。

　　这里她可以暴露一些反感和警惕。她在每一个应对梅露的细节里都小心地斟酌着态度。

　　梅露极有野心地一笑。

　　“我们当然得承认，没有什么是无价的。我不会断言说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放弃人鱼，或者说放弃你。但CoCo，这才是你信任我的基础，因为你我都心知肚明，只要你有这样的才能，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我是和你一起的，你永远可以相信这一点。”

　　“想想看，什么样的筹码才可以让我放弃你呢，亲爱的？”她自信地说：“你是阿喀琉斯唯一的脚踵！”

　　林可装作被说服了，装模作样地沉吟一会，和梅露碰了个杯。

　　梅露说得很对。所以如果被她找到别的控制卡卡，和它和平相处的方法，林可就死定了。

　　在危机到来之前，她必须让卡卡听她的话，然后找到他们俩的生路。想法杀光这群科学家逃走是一条路（她还没反人类到这个份上，要下定决心很难），回到大使馆是另一条路，她想着。只要能回国，大不了这辈子不出境。这一点上她相信梅露，她不会甘心交出她的资料。就算交出来，她也可以抢先把自己上交给国家，尽最大努力给自己谋求利益。哥哥会帮她的。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是找到所谓的卡卡的虫洞。

　　那事情就难以预测多了。如果那玩意真的能穿过太平洋，就像卡卡怎么能够几年时间在小半个太平洋里都圈了地盘那样——梅露说那是因为它看起来是一路往前一路圈，没有东西能阻碍它。事实上，最初发现的海草结已经增生了许多，卡卡许久没回去了。——那林可还有机会逃到地球的另一边去。

　　或者，她的记忆掠过沉船，它那触目惊心的残骸验证了虫洞那头当时究竟探出了一个怎样巨大的怪物。或者林可会放出一个更加恐怖的死神，这东西出来的第一秒就会把林可碾爆。或者更惨，很多巨大体形的鱼类是生吞猎物的，林可很有可能会带着自己的断肢残骸在怪物胃里泡着胃酸活活窒息而死。

　　过于危险了，还是不得已才能用。她很快将思绪抛到脑后。

　　要找到陆地不难，这片海域有许多零碎的岛屿，但住得是否舒服就不是能挑选的了。卡卡经过这次莫名囚禁和幸运逃跑，显然更加忌惮人类。它拖着林可路过那片经过疯狂杀戮已经极度富营养化的海域，又路过沉睡的巨龟，显然它没有在这里停留的意思。它推着林可向更远去。

　　林可再次确认和卡卡长期在海中旅行非常痛苦。双方都很痛苦。林可泡肿胀了，卡卡被晒得焦躁，扇着尾巴发脾气。海面对它而言没有安全感，但它一定要拖着林可逃跑。从微妙变化的态度看来，它觉得林可是它的所有物。

　　不知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概念，大概是林可躺它贝壳的那天，或者一起逃跑，和分给它酒壶和刀。梅露的方法下作却有效。她把衣服脱下来，小刀裁开打成绳子拴在它腰上，让它拖着她前进。它萎靡地在水中漂着，打着林可撒泼。耐心对它是个非常匮乏的东西。

　　“呜啊啊！”

　　它的头发都炸开了，被太阳烤得干枯。它身上的粘液也分泌了非常多，一片片堆积在身上，让它白玉般光滑的脸多了许多半干的胶质物体。虽然它看起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在海面上呆了大半天，对它的伤害似乎比被捉去手术台关了一星期还要更大。

　　它珍惜的握着手里的尖叫鸡，翻了个身，用背对着太阳。爪子捏捏，尖叫鸡就鼓出一串串气泡，和在水里突兀尖锐的一声噗嗤。逃离之前卡卡去不知哪里取回了这个，一直带在头发上。林可不太明白为什么在她给它的那么多玩具里它独爱这一个。基于林可身上被它划出的一条条血痕，她甚至幼稚地对这只身上唯一伤害就是被海水侵蚀的塑料玩具抱着极大的不爽。

　　它甩动着尾巴，对视野尽头的小点没有一点激动。游了一个下午，现在只差这么一点可视的距离，它就不想努力了。

　　林可也拿它没有办法。她都快泡晕头了。

　　“吃点东西？”她把水草拴着的鱼拖过来。

　　“呜哇！”卡卡打开鱼，骂骂咧咧。就算不太对劲林可还是忍不住笑了。

　　好一会儿它才打起精神，一点都不起劲地带着林可往前游去。那是座很小的岛屿，林可认出来是伊甸园的边缘。

　　她认得那标志性的经过爆破的石头痕迹。这是专门给林可看的，也是卡卡无法判断的，它很快地推着林可随着海潮向前。小岛附近不远有处岩峰，它带着她潜入水下，寻找岩峰间的裂隙，然后向上游去直到露出空气。

　　卡卡将她放在一处巨大的礁石里。

　　这块探出海面的巨岩有几十米长宽，底部很好地被周围的石头圈起来，头顶是一个犬牙交错的岩顶，可以在斜上方看到阳光。看上去是长年累月的光和海风冲刷令这块石头从中间崩裂开，于是出现一个五六米的缝隙，比起它的大小这不值一提，但人类得以在这小小的缝隙中生存。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知道卡卡是怎么发现的。现在这被林可享用了。从水底爬上去有四五米高的坡，看干燥的痕迹不会被海潮侵蚀，可以给人类休息。卡卡一声不响地消失了，把她丢在这座牢笼中间。林可四处看了看，找到一个有沙子的地方滚了滚，这样可以吸干水分。至于身上的沙粒只能尽量搓下来，其它顾不得了。她把头发攥干尽量舒服地躺下去，几乎立即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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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醒来是听见有声音在叫她。

　　“呜啊啊！”

　　卡卡趴在水边湿淋淋地冒出头，两个爪子挠着地，在石头上刮出湿润割裂的黑痕。它不高兴地叫：“卡啊！”

　　它不喜欢林可躺这么远。它要她待在水边，可以随时触碰到她。它现在半个身体都爬到了岸上，努力伸手去够她。看那爪子，林可最好不要被它够到。她浑身肌肉酸痛，索性滚过去托着它的手看了看。它的指甲变了，以前是透明的白色，混着甲床下很嫩的淡青色，现在，可以明显地看到指甲在变得坚硬厚实，尖端有力。

　　它在成年。林可奇怪地意识到这一点。人鱼不高兴地看着她，金色的眼睑还没拉起来，幽玉的面孔格外鬼魅，略张开的嘴里露出珍珠白的利齿。

　　它不喜欢她看它的手，猛抽回来。林可还能感觉上面的滑膜，那应该很柔软，是很敏感的部位。她笑了笑，收回手。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看了眼防水手表，感觉没错，是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好消息是没有生病的迹象。耳边一痛，卡卡勾住她的头发。看了一会，它清脆地叫了一声，伸手抓她的耳朵。

　　林可让开：“干嘛？”

　　“呜啊！”

　　它指着她的耳朵表示要。

　　林可的耳环上安装有生物电摄像头，所以她还会被迫拍一些无聊的海上风光纪录片回去。唯一的幸运是这玩意还没来得及做出录音版本，所以林可也不至于被这班狂热的科学怪人偷听到聊天的隐私。不过她当然没有那么信任梅露，她是决不会对卡卡说什么敏感的话的。

　　她昨天就故意运用了一点小技巧，让卡卡看到耳环在阳光下闪光，那时它就很感兴趣了，甚至试着拨弄。它的耳鳍很大且美丽，所以可以认为，它知道如何装饰耳朵。它本来是对摄像头很敏感的，但应该是分不清各种闪光的区别，将耳环当做一个纯粹的装饰品。它对林可的耳环没什么害怕的，见林可无动于衷，甚至想抢。

　　林可推开它的爪子，捂着耳垂严肃地教导它：“这是我的。”幸好这玩意儿还配了个耳堵，林可不至于被它拨弄得流血。

　　“卡啊！”

　　水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那副尖牙利齿，异于人类的样貌的确非常有说服力。它执着地要伸手来拿。

　　林可把它的脸挡回去：“不行。”

　　它龇出牙齿，开始生气恫吓。“卡啊啊！”它一定要。

　　林可于是把耳环摘了给它：“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