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岱玹

7、赤碧青紫

　　每一个光团，都是一个人的三魂七魄中的一部分。而失去了这一部分精魄的人，都会像沈府中的沈修白一样，要么取他人魂魄来补缺，要么就在瘫睡中缓慢死去。
　　贺闲仰头看着内室中星星点点的光团，知道这每一点光团的背后，都意味着有一个在失魂岭被害的无辜者。
　　“你把我带来这里，有什么说道？”贺闲再看向山妖之时，眼中已有了杀意。
　　山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稳住心神，试探着问道：“你可知这洞内的是什么？”
　　贺闲并未答话。
　　“看你眼神，”山妖说道，“我猜你也知道了。”
　　贺闲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曾重重昏迷过一次，醒来之时，便已身在这山林之中，关于过去的记忆，也全都失去了。”山妖缓缓道来。
　　“那段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山妖的眼神渐渐迷离，她陷入了回忆之中，“也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贺闲凝眉思索着山妖所说之话，猜测她是否说谎。
　　“直到有一晚，我来到了这山洞边，”山妖接着说道，“我偷听到洞内有什么动静——”
　　“你听到了什么？”贺闲问道。
　　“我听到了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山妖看向洞中漂浮的无数精魄，“那时我藏身洞外，她在洞内对着这些精魄自言自语，她说她被人骗走了槐木心，从此升仙无望。”
　　是小梵？贺闲一怔。
　　“但她还有一个办法，”山妖忽然接着说道，“只要收集到足够的人类精魄，就能重铸她的槐木心！”
　　贺闲看向洞内的精魄，想到：如此数量，若能熔铸一体，的确不可小觑。
　　“那她为什么还不动手，”贺闲问道，“这般数目的精魄，还不够吗？”
　　“因为有我在。”山妖忽然露出了笑容，“她察觉到了我在偷听，追出来寻我时，我早就逃了。”
　　贺闲再次皱起眉来。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不敢动手，因为熔炼槐木心耗费太大，她害怕被我趁虚而入。”山妖笑着说道，“这些年，她一直都在寻我，想除我而后快。”
　　说到这里，山妖脸上笑容更甚：“但她不知道，我每晚都躲在这山洞里，和她收集的精魄为伴！”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山妖忽然席地坐下，“你要找的槐木心就在这里，我打不过你，你若要拿走就请便。”
　　贺闲看了一眼这洞中的漫天精魄，一时有些头疼。
　　他既非精灵，又非恶鬼，这些东西于他无用。
　　贺闲又想到：若山妖所说为真，那么就是小梵骗了自己。但山妖之言，处处谜团，实在难以尽信。
　　他正发愁时，洞外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声。
　　“找到你了！”洞外，一个稚嫩的声音穿透进来。
　　小梵到了！
　　地上打坐的山妖猛地睁开眼睛，然后望向贺闲。
　　“果然是你，”山妖怒道，“是你将她引到此处来！”
　　贺闲没有申辩，而是快步走向洞外。山妖也挣扎着起身，跟了上来。
　　只见小梵果然已在洞外，她的双足并不沾地，身子漂浮在半空中。在她的身周，还有四颗宝石一般的晶体，在围绕着她旋转。
　　“你还是被我找到了。”小梵笑着望向山妖，视线停在了山妖胸口的伤处上。
　　“你骗了我。”贺闲皱眉说道。
　　“嘻嘻。”小梵捂嘴一笑，“槐木心的确在她手上，我几时骗过你？”
　　小梵又看向山妖：“你我本无牵扯，何必处处与我做对？我取人精魄重铸槐木心，你便夜夜去警告那些过路行人，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吗？”
　　山妖并不答，而是冷冷一笑。
　　贺闲这才确认。原来那晚在客栈外敲门之人便是山妖，她并非想要伤害客人，而是想要赶走他们，以免他们被小梵取走精魄。
　　“过往之事，”小梵居高临下地说道，“我皆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不阻碍我重铸槐木心便是。”
　　山妖的一只手掌扔捂着伤处，现在就算她想阻止小梵，也有心无力。
　　而小梵也早已看清了这一点，她的身体在空中一晃，向着山洞内飘去。
　　贺闲的身影忽然也随之一晃。
　　看向挡在洞口的贺闲，小梵微笑道：“你放心，我向你承诺之事一定不会食言。待槐木心重铸之日，便是我助你实现心愿之时。”
　　但贺闲并未有要让开的意思。
　　“你我应该站在一边才对。”小梵笑着对贺闲说道，“该不会，你对这只妖，动了恻隐之心吧？”说罢，她回过头去，看向正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山妖。
　　那只山妖的确有几分姿色。
　　而贺闲只是淡淡地答道：“我有些不快。”
　　“哦？”小梵饶有兴致地看向贺闲。
　　“我很讨厌，”贺闲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讨厌别人蒙骗的感觉。”
　　如果不是当年错信他人，他又怎会落得今日田地？
　　贺闲的目光移向自己空空的手掌，他的视线透过虚假的血肉，看见了森森的白骨。
　　然后，他缓缓将手掌握紧。
　　当贺闲再次看向小梵之时，小梵漂浮在空中的身形忽然猛地往后一退！
　　她本能地从贺闲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威胁！
　　小梵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她不应该把这个男人牵扯进来。
　　但事已至此。
　　小梵心中一横，手掌在空中用力一挥，身周漂浮着的四枚宝石立刻围绕着她加速旋转起来：“给我让开！休要与我为敌！”
　　她知贺闲绝非言语所能吓退，出声警告之时，青、红、绿、紫四枚宝石便已一齐离体飞出。
　　四枚宝石，四个方向。
　　青色宝石没入草丛中，红色宝石嵌在石上，绿色宝石钻进水潭，唯有紫色宝石，径直冲着贺闲而来。
　　贺闲不知这四色宝石中的把戏，便没有硬接，头轻轻一偏，避过了飞的宝石。
　　紫色宝石掠过贺闲之后并未停歇，而是没入了他身后的洞穴中。
　　只见上次与贺闲交手过的石巨人又再次出现，并从空中跃下，挥动双拳朝着贺闲扑来。
　　贺闲知道这家伙的厉害，连忙避开。顿时间，砂石飞溅，地上立时便被石巨人砸出了一个大坑。
　　还不得贺闲喘一口气，便有数根木桩朝他猛撞过来，贺闲定睛看去，竟然还有一个由树木组成的木巨人，也正冲着自己而来。
　　那木巨人身形大小与石巨人相似，区别便是，石头人头顶镶嵌着一颗红宝石，而是木巨人则闪烁着青光。
　　这都是小梵的法术所致。
　　贺闲深知这些傀儡巨人的麻烦，他也知道，这种时候他的目标应该是背后的傀儡师。
　　但反过来想，小梵也清楚这一点。她在空中轻轻地招了招手，潭水组成的水巨人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三枚宝石，三只傀儡。越过贺闲没入洞中的那枚紫色宝石有什么能力尚未可知，但现在贺闲要对付这三个就够头疼了。
　　石巨人和先前初遇的那只相差无几，块头巨大的同时，动作也异常的敏捷。
　　而木巨人的动作则相对迟缓，可它的木桩攻击范围更广、威力更大，甚是棘手。至于水巨人，它一直护卫在小梵的身边，同时身体里不断喷射出水箭，虽然水箭威力不大，但对贺闲仍是不小的威胁。
　　面对三个傀儡巨人的联手进攻，贺闲一时间竟感到处处掣肘。
　　“你若现在罢手，”小梵在空中得意地说道，“我们还有言和的可能。”
　　贺闲哪里理会她，在三个巨人的夹攻之中闪转腾挪，更不断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小梵忍不住想到：这小子莫非以为自己能赢过我吧？
　　虽然失去了槐木心，但小梵修行多年，底子仍在，凭这三只傀儡，就能看出她的本领决不可小觑。
　　正当小梵犹豫着是否要快点解决这具来历不明的骷髅时，她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山妖不见了！
　　小梵的视线移向山洞的洞口，毋庸置疑，山妖一定是躲进了山洞中。
　　休想再坏我的好事！
　　小梵不再理会和三只傀儡缠斗的贺闲，身子快速向着山洞飞去。
　　贺闲想要阻挡，但木巨人忽然猛地双掌拍地，贺闲脚下的地面上顿时生出无数树桩，逼得他只能闪躲，无法对小梵出手。
　　这三只傀儡与小梵心意相通，贺闲想要甩掉它们追击小梵，几乎是不可能之事。反倒是贺闲自己，在三只傀儡的夹击之下，屡屡陷入险境，倒有自身难保之嫌。
　　小梵将贺闲留给三只傀儡来处理，自己独身飞入了洞中。
　　而山妖趁着她在洞外与贺闲缠斗之际，已进洞良久了。
　　我怎会忽略了这女人！小梵眉头紧皱，身子越飞越快。
　　此刻，洞中，山妖的身体正缓缓地漂浮起来。
　　她的身前便是小梵抛出的那颗紫色宝石。
　　紫色宝石就像是闯入了鱼群中的一条大鱼，它出现之后，山洞内室里的所有精魄都逃也似地想要避开它，在山洞中漂浮着散开。
　　而紫色宝石缓缓飞到了内室中心，接着生出一股无形吸力，将洞中的所有精魄都向着自己吸拢过来。
　　这颗宝石并不是控制傀儡所用，而是重铸槐木心的关键！
　　现在，山妖的身体缓缓飘起，身体里顿时散发出一股力量与紫色宝石的吸力相抗，那些被宝石吸住的精魄也得以再次逃开。
　　但这时，小梵赶到了。

作者有话说

　　赤，正色。
紫，恶色。
子曰：恶紫夺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