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岱玹

3、玉虚道人

　　秦西被沈府下人架着来到了一栋大屋前。
　　即使隔着厚厚的木门，秦西也能感受到从屋内渗透出来的森森凉意。她不由得站在门前打了个寒噤。
　　“进去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秦西知道这些人绝不是送自己来拜堂的，她想要挣扎，但左右的丫鬟已将她死死架住。接着，屋门打开，秦西被人从后面一推，径直摔进了屋里。
　　砰。木门被重重带上。
　　“喂！”秦西连忙从地上爬起，她返身回去，想把屋门撞开，但外面早就被人上了闩，如何能让她闯出去。
　　秦西用力拍了一阵门，见外面全无回应，也知道想从这门出去是无望了。
　　此时屋内的寒气一阵阵地涌来，秦西忍不住把衣服裹紧了些。她背靠着门，环视着屋内的摆设。
　　屋内似乎驾着一张木榻，木榻上用白布盖着什么东西，屋内的阵阵寒气，正是从那木榻里涌来。
　　秦西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朝着木榻方向走去。她小心翼翼地捏起白布的一角，下一秒，她便怔在了原地。
　　一个男人。准确地说，一个肤无血色的男人。
　　木榻上铺满了堆叠整齐的冰块，而这个男人正是躺在冰床之上沉睡。
　　咚、咚。
　　外面传来两声敲门声，她惊恐地回过头去。

　　屋门被推开，身穿褐黄道袍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老夫人，这便是你为公子准备的女人吗？”这道士用手中拂尘指向屋中的秦西。
　　一个面容和蔼的老妇从中年男人的身后走出来，缓缓说道：“正是她。”
　　“沈夫人？”秦西认出了这个老夫人，“你是沈夫人？”这个老妇正是沈家的当家，也是她未来的婆婆。
　　“孩子，”沈老夫人对秦西微笑着说道，“接下来就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秦西皱眉望着二人：“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沈老夫人正要与秦西再说些什么，却被中年道人截断：“夫人，何必与她多言。你且先回避片刻，我自会用她来救活你家公子。”
　　“如此就多谢玉虚道长了。”沈老夫人向中年道人点了点头，又对秦西笑了笑，而后返过身，往门口走去。
　　满脸惊恐的秦西忽然在也这时露出笑容来。
　　她笑着坐在了铺满冰块的木榻上，然后用手指着木榻上的男人说道：“你是要用我的性命，救这人的性命吗？”秦西此时发出的竟然是男子的声音。
　　玉虚道人与沈老夫人顿时一惊，诧异地看向“秦西”。
　　“你是什么人？”玉虚道人冲着“秦西”吼道，“幻化成女人模样，是什么企图？”
　　“秦西”并不答话，而是瞪向一旁的沈老夫人：“老夫人，你要用他人性命换你儿子的性命，难道你的孩子是一条人命，别人的家的孩子就不是吗？”
　　沈老夫人收起脸上的惊诧，又换回那副和蔼的面孔，微笑着对这个男子口音的“秦西”说道：“以秦西一命换我儿子一命，我还能出钱治好她母亲，赡养她的父亲。以一命换三命，这不是大功德一件吗？”
　　“要换命，你为何不以自己的性命来换，你又为何不用他的性命来换？”说着，“秦西”用手指向玉虚道人。
　　沈老夫人与玉虚道人对视一眼，都无法回答。
　　最终玉虚道人怒吼一声：“老夫人，不必与这人多费口舌，我将他拿下后，自能问出那姑娘的下落。”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那就劳烦道长了。”她儿子的命需要用特定生辰之人做引才能救得。沈夫人寻找多时，才找到完全符合条件的秦西，她绝不能让救回沈修白的机会就这么溜走。
　　“秦西”冷哼一声，从木榻上站起身来。
　　“休想逃走！”玉虚道人挥动手中白拂尘，手掌朝着“秦西”所在凌空拍去。
　　“秦西”捡起木榻上一块冰块朝着玉虚道人掷去，冰块在两人之间的位置忽然炸开，变成了无数冰屑。

　　玉虚道人见到对方竟然能挡下自己这凌空一掌，脸色顿时一变，道：“好小子，果然有几分本事，可敢一现真容？”
　　“有何不敢？”“秦西”以手拂面，手放下时，已换做了另一幅面孔。原来他便是先前秦西在庙中遇到的贺闲。
　　玉虚道人看着对方的脸，竟有片刻失神——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对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你师傅又是谁？”玉虚道人问道，语气已客气了许多。
　　“我与我师傅的身份，”贺闲淡淡说道，“你不配知道。”
　　“狂妄小子！”玉虚道人盛怒，“那你便受死吧！”他本料想对方也是道门中人，所以想卖一二分薄面，却不想对方如此不识抬举。
　　玉虚再挥动拂尘之时，这室内竟然无端掀起了一阵大风。
　　“道长，小心我儿子！”沈老夫人原本要离开这里，这阵风起后顿时担忧地转过身来。
　　“老夫人，快退到墙边去！”玉虚道人不再留手，决心要给这小子一些教训。
　　贺闲却只是负手站在原地，并未有其他动作。
　　玉虚道人也担心会在打斗中伤到沈修白公子的身体，想要施个法术逼得对方从公子的榻边离开。
　　他手中拂尘转动，屋内的空气也随之流转。
　　一股强风朝着贺闲逼来。
　　贺闲眉头一皱，忽然俯低身子，往旁边一跃。强风吹过他原本所站的位置，立刻在地板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刮痕。
　　风有势无形，极难闪避。玉虚没料到对方竟能躲开自己这一击，心中对这小子的评价不免又高了几分。
　　“道长，小心、小心！千万不要伤到我儿！”沈老夫人靠在墙边，慌张地大喊。
　　玉虚道人不再分神答话，而是全神贯注地留心着他的对手。
　　那小子正赤手空拳地径直朝他冲来！
　　他疯了吗？玉虚道人手中的白拂尘算不得是道门至宝，但也决不可小觑，这小子难道是想凭一双空手与自己战斗吗？
　　拂尘轻摆，回风流转。
　　贺闲能听到，风声自耳后响起。
　　但他不闪也不避。
　　他只是伸出右手二指，笔直地刺向玉虚道人的胸口。
　　好快、比我的风更快！玉虚道人下意识地以手中拂尘去格挡。他只感到，指势如剑，而指风更似化作漫天剑芒！
　　呼——
　　贺闲背后吹来的风失去了先前的气势，只是轻轻抬起了他的衣角。
　　他的手指也停在了玉虚道人的面前，拳风安静地吹拂过玉虚道人的面庞，扬乱了他鬓边的几缕花发。
　　只是一招，高下已分。
　　“你究竟是什么人？”过了半晌，玉虚道人回过神来，缓声问道。信好对方只是徒手，若这人手中有剑，此刻自己岂还有命在？
　　贺闲摇了摇头，并没有作答，而后放下了手臂。
　　“那个女孩儿我已救走了。”贺闲对玉虚道人说道，“你们不可再去寻她的麻烦。”原来在玉虚道人与沈老夫人赶到之前，他就已敲门进来，将秦姑娘给接走，又幻化成秦西的样子，在这里等待。
　　是我栽了。玉虚道人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这时，沈老夫人却忽然大声叫道：“玉虚，你收了我那么多银两，不可不救我儿的性命！”
　　玉虚道人低下头来，并不答话。
　　贺闲看向站在墙边的沈老夫人，他知道一切都是因老夫人的执念而起，于是转而朝着沈老夫人走去。
　　沈老夫人戒备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子，却没有丝毫畏惧。她有权有钱，既然能雇佣玉虚道人来为自己做事，当然也自信能够说服眼前的男子。
　　她向着来人挤出一副笑容，说道：“小伙子，我瞧你身手不凡，我愿与你黄金百两，你只需交出秦西姑娘，便可手捧金子离开这里。”
　　其时物价，百两黄金足可以供一个普通人毕生开销。老夫人出手不可谓不阔绰。
　　贺闲并不回答，只是缓步靠近。
　　沈老夫人讪笑一声，接着说道：“那二百黄金又如何？”
　　贺闲仍不回答，他已走到了沈老夫人面前。他知这老人心中恶念已根深蒂固，绝非三言二语就可改观，非以武力逼迫她答应不再伤害秦家一家不可。
　　这时，他的脑后忽然有异声响起。
　　沈老夫人的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罡风起，背负玉虚廷。
——宋.范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