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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路如歌(二) ...

  •   两人略略整顿,走至廊下,哥舒墨涤一见跹雪便赞:“雪白亮泽,目光神亮,马腿邪长。不比大宛汗血马逊色,这马只有明邕配得起。”到底张狂,也不知他是赞马还是赞人。
      “跹雪是今日才得,上午在襄阳城里,一位红衣姑娘送于我的。葛舒的马也是上等良驹啊。”白明邕解下缰绳淡笑。
      哥舒墨涤缓缓地抚摸马头,声音又是懒懒的,有些低沉:“它叫玄间,是我亲手接生的,从出生就不曾离开过我。”
      可白明邕却听出了之前没有的温度,暖暖的。
      “玄间几岁了?”当时走的匆忙,也忘了问绯炎,不过看样子,跹雪大概五六岁,正值“壮年”。
      “八岁。”似乎漫不经心,其实脱口而出。
      白明邕点点头,诧异道:“你还会接生?”
      哥舒墨涤是皇族贵戚,又是武林世家子弟,意外归意外,白明邕却很清楚“人不可貌相”这么一说。源于母亲言传身教谦逊品质和多年游历江湖的深刻体会,他明白,不能想当然的去以为些什么,世间有太多的事情,是没有道理可寻的。
      “仅限于家畜。”哥舒墨涤牵着缰绳,邪邪一笑。白明邕觉得好笑,牵马不语。
      两人出了关帝庙,跨上马背,往武当山而来。
      下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雨,乡路泥泞,二人便不催马,徐徐而行。秋雨洗得这城外一川如画,襄阳多有松竹,现今虽是秋季,一路上远山近壑也是绿意森森。
      白明邕与哥舒墨涤指点江山赏秋论景,或歌或赋,或颂或吟。乡民看见了只当是两个结伴同游的青年文士。
      哥舒墨涤人自是狂傲,但狂傲之人哪个没有真才实学。不是满腹经纶,却涉猎极广。用他自己的话说:对那些邪门歪道、奇巧精怪有莫大的兴趣。聚养了一批奇人异士不说,更建了一个珑珍楼,专门搜罗这一些新奇玄妙举世无双的事物。
      白明邕自己呢,他母亲是甚为率性明朗的女子,几近超凡脱俗。如今论起白蟾夫人,止都在传奇故事里。她十七岁入商贾,白手起家,来历不明。二十一岁未婚生子,二十三岁成立商行。一人抚养白明邕,其夫成迷。后来带着自己的商队与儿子白明邕穷山尽水:塞外大漠,北国冰川;南蛮十万大山,江南秀美青峰;长河落日,海上明月;东渡扶桑,西至高昌;游历十七八年,无所不达,无所不闻。所以白明邕不是一般的见多识广。
      但是,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定律,一个人知道的越多,相应的他的话就越少。稍有学识见地的人都明白言多必失祸从口出的道理。并且恪己自律,谨言慎行。
      面上看这两位是有来有往,你问我答,一路笑语相随。可惜纯粹都是敷衍。两位公子也不强求,自在随性便好。有这个共同的认知,两个人也比较满意。敷衍是敷衍,却不刻意啊。有一搭儿没一搭儿,想起什么说什么,风光又好,很是惬意呢。
      路上泰半时间是安静无言的,就气氛而言,他们结伴同行,目前相处的还算愉快融洽。
      这般行了两三个时辰,已交傍晚,天气复又阴沉,不时就有风雨。
      二人叹一声天意难测,策马扬鞭,玄间跹雪这两匹宝马便风一样的飞驰起来。堪堪过了两个小山头,大雨稀里哗啦毫不留情的瓢泼而下。两人在豆大的雨中疾驰,衣衫尽湿,狼狈不堪。
      自顾不暇间,白明邕居然还有闲情,想起了一个以前有人争论过的小故事:
      说,一日晴空如碧却忽降大雨,道上行人如织,纷纷奔跑躲雨。忙乱时有两个熟人迎面撞在了一起,跌了个嘴啃泥。
      甲气急败坏,爬起来就挽袖子,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撞到爷身上来了?
      乙怒,抬头一看,是熟人,便道:甲兄,几日不见,脾气见长了。
      甲抹脸一笑:原来是乙兄,这不是下雨吗,没带伞,一时情急多有得罪,见谅,见谅。
      不想乙却道:急什么呀?跑的再快,雨横竖是在下,到前面就没雨了么?白白浪费力气干什么呀?像我这样,悠悠闲闲的慢慢走,等雨自己停了,多省事省力啊!
      甲一时语塞。
      白明邕自我消遣调侃,想:是呵,身都已经湿透了,跑到前面去就没雨了?不跑,难道干干的给雨淋?这人有趣的紧!不过下雨了照样要跑要躲,这便没什么道理好讲,实在是等着雨淋的滋味太不好受。
      雨雾朦胧里跑了一阵,终于看见了村庄。就近原则,二人在看得到的第一户人家勒马停下。
      哥舒墨涤翻身下马,站在院儿门前打门,风大雨大,敲门声传不进去。好容易敲了半天,一个中年汉子打这褐黄的牛皮伞出来开门,看到他们两个周身狼狈,先是一惊,遂忙忙的招呼两人进来。
      引进了院儿内,玄间跹雪牵到了牛栏里。
      二人水淋淋的站在堂屋当中,全身湿的通通透透。屋里一家七口围着饭桌面面相觑。
      汉子自称姓丁,白明邕见礼道:“我姓白,他姓葛,是朋友。我们二人自外地来此游玩,不想遇到了这一场大雨。想在丁大哥这里借宿一晚,不知道方不方便?”
      丁大哥爽朗一笑:“两位来的巧,我们正准备吃晚饭呢。来,随我去换了衣服来吃饭。”
      他妻子立刻站起来对丁大哥说:“我去加两个菜。”
      带着哥舒墨涤和白明邕到了内房,找出两身短襟衣裤。丁大哥憨厚的挠挠头:“粗布衣衫,两位公子莫要嫌弃。”
      白明邕连说:“不敢,不敢,谢都来不及了。”
      丁大哥笑一笑,出去了。
      两人在房内背对着换了衣服,转过身来相视而笑。
      哥舒墨涤伸手抽掉白明邕的发簪,道:“簪子取下来吧,晾晾头发。”
      满头的墨黑发丝应声而落。白明邕笑一笑,挽过头发绞绞水,抬头笑道:“你的发梢也滴水呢。”
      哥舒墨涤呆了一呆,他觉得白明邕笑的时候眼睛特别明亮。
      两人收拾好了头发,才出得房门。
      堂屋里丁大嫂添的菜也做好了,七张嘴眼巴巴的等这他们两个开饭。
      白明邕歉然到:“真是抱歉,太打搅你们了。”
      农家人平实,不比白明邕这般客气多礼。有生客来,张罗忙活,还是得意的。谁还没有个出门在外呢。丁家人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在世上活的久了,也练出了几分眼光。他们瞧着,这两位年青公子,又斯文又俊俏;穿着粗布衣裳,也能看得出来不是平常乡里见过的人。欢喜羡慕之下,就把哥舒墨涤和白明邕奉为贵人了。
      贵人么,还不热热情情的招待。丁家人又多生出了三分殷勤。
      丁大嫂爽利,笑道:“公子太客气,我们乡村人家,只怕招呼不周呢!”
      丁父丁母说:“平常村里少见外人,二位公子是贵客!”
      丁大哥五岁的幼女拉着哥舒墨涤的衣摆,娇脆脆的说:“好漂亮的叔叔!”
      白明邕坐在饭桌上闷笑。
      哥舒墨涤挑眉瞟了一眼笑得不怀好意的人,俯身“叭”的在小姑娘圆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坏坏笑说:“好可爱的妹妹!”转头挑衅的看着白明邕。
      白明邕干咳一声,头撇向一边,笑。
      丁家小妹害羞得脸通红,撒手钻到她母亲怀里不肯露脸。逗的满屋子的人相视开怀,笑声萦绕。
      其乐融融的吃完饭,便安歇了。乡村的房子实用简朴,只挪得出一间空房。哥舒墨涤和白明邕同一间。
      回到房内方坐稳,屋外一个年轻的嗓子喳喳呼呼的大叫:“丁叔,丁叔,快生了……”
      白明邕听的好笑,从门内探出头,望见堂屋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不知为什么事情,急得陀螺一样原地打转。还一迭声的叫“丁叔”。撸着裤腿,手里的大伞小河流似的淌水。
      丁大哥从房内出来,伸手一个暴栗敲停了陀螺,骂道:“都是要取媳妇儿的人了还这么不稳当,瞎吵吵什么?谁快生了?”
      那少年颇为委屈的捂着头,扁嘴道:“我家那牛要过牛犊子了,我爹让我来叫丁叔,帮忙到乡里去请个看牲口的大夫。”
      “牲口大夫?族里二大爷去了城里置药材,这十里八店哪儿还有什么牲口大夫!”
      “那怎么办?爹说一定要请到,那口牛是头胎,顶要紧顶要紧的。”少年急急的说。
      丁大哥摆摆手:“走,先去看看。”
      白明邕在门口听得真,出声道:“丁大哥先等等!”
      丁大哥脚下一顿,回头看见他,笑道:“公子还没歇息呢?”
      白明邕点点头,转身向房内的哥舒墨涤问道:“葛舒兄可会替牛接生么?”
      哥舒墨涤早在房内听见了,哼了一声,下床穿鞋。白明邕笑一笑,站在门口说:“丁大哥不用去请别的大夫,这里有个现成的。”
      说着同哥舒墨涤一起走出来。
      丁大哥吃惊,指着哥舒墨涤不敢置信:“葛公子真的会?”
      哥舒墨涤眼珠直往上翻:“去就知道了,前面带路!”偏头看着白明邕:“明邕回去歇着吧,我去便罢。”
      白明邕笑道:“我也去看看,嗯……新奇的很!”
      哥舒墨涤无语,接过丁大哥的牛皮大伞,和白明邕撑着,四人冒着大雨直奔少年家的牛栏。
      到了地方,那牛“哞哞……”叫得荡气回肠。哥舒墨涤皱着眉,一看一摸,诊断:“还没到时候。”又吩咐:“干草铺得不够厚,多烧些开水备着。”
      也不管主人家急得满头大汗,甩手进堂屋,问那少年要了一副象棋,与白明邕对弈。白明邕棋风平稳,哥舒墨涤专爱“剑走偏锋”。下了四五局,有负有胜。
      再去牛栏看时,可怜可敬的牛妈妈已声嘶力竭,只剩哼哼的份。
      白明邕站在一旁,看着哥舒墨涤神情专注、姿态优雅、手脚利落的处理着与他贵族公子的身份根本搭不上边儿的事情。心里不免感概,对哥舒墨涤就有些刮目相看了。
      闹到半夜,小牛犊子才顺利落地,套一句——母子平安。
      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到这会儿也停了,两人跟着丁大哥深一脚、浅一脚回了家。
      白明邕端着一盆热水进屋,湿了面,对着镜子从脸上轻轻的揭下一张面皮。哥舒墨涤在他身后看的发怔。白明邕回头笑问:“怎么?”
      哥舒墨涤扬眉:“你竟易了容!?”想了想,指着还冒热气的水盆:“这水里可是加了什么?”
      白明邕颔首:“少许的盐和白醋。”
      “如此高妙,为何又自己揭破?”哥舒墨涤面有疑色。
      白明邕神色淡淡:“都是假的,再高妙亦无用。”看见哥舒墨涤眼中寒光一闪,拎起那张面具笑道:“这东西戴久俄也会不适。”
      哥舒墨涤定眼一看,白明邕面目白皙,颊上却有些发红。他站起身走到白明邕面前,锁住白明邕的眼睛,慢慢的说:“我是哥舒墨涤。”
      白明邕垂眸:“知道。”默了默,又轻声道:“今日累得很,歇了罢。”
      哥舒墨涤不语。
      两人上了床铺,一人向里,一人向外,各自拥被而卧。
      至四更上,白明邕发起烧来,蹬了被子。一时受了凉,迷迷糊糊的又喊冷。哥舒墨涤被他吵醒,起身为他一搭脉。便知这是心结郁积,加上体外侵寒,今日又着实劳累了一番,引发了这么个病症。现下手中并没有治这症候药,只有等天亮了再作计较。病来如山倒,这伤寒来的迅猛。好在白明邕的内力虽不是多深厚,却胜在纯绵,能抵得住一场大病。
      哥舒墨涤怕白明邕自己又蹬被子,便拥着他躺下。哪知白明邕睡不安稳,在他怀里时时的动作,弄的哥舒墨涤没了一点睡意。凝神看他,脸色红的透明,海藻般的发丝凌乱的散在床上。还能感觉到颈窝里白明邕呼出的热气,痒痒的。
      这么一来,□□居然有了反映。哥舒墨涤一惊,吸气,调整内息运行一周天。平缓之后,看着白明邕开始纳罕儿,自己怎能么会对一个男人有了情欲——严格来说,按男宠的标准,白明邕确算是美人了。这么想这,用额头抵住白明邕的,探了探温度,哥舒墨涤收臂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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