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雪同人》马儿跑

8、八

　　夜黑风高，本该安静的夜晚却并不是万籁俱寂，而是极为纷乱。

　　只因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环境嘈杂，嘶吼不断，一阵阵破窗声之后，气急败坏的官员赶了出来，也不知是对多少人大吼了一句：“把他给我追回来!他偷了我的令牌!”

　　闻言，二三十个人一惊，提着刀便追了过去，那个身影显然功夫不弱，移动的速度极快，只是一路滴着血，留下了一道清晰的逃跑痕迹。

　　顺利偷到令牌自然是最好不过，他也确实做到了，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这样的结果定格。

　　后面那群人追的太紧，他又被那官员的护卫砍了一刀，最要命的是刀尖上似乎带着毒，以至于他现在跑动的时候，脑中时不时会泛起眩晕。

　　接应的人也被围住了，无法突破，暮笙只得自己揣着令牌拼命逃离，一路逃一路滴血，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跑。

　　令牌被他拿在手里攥着，沾了许多鲜血，后面的人似乎越追越近，喊杀声也逐步逼来，暮笙没了法子，这么逃终究会被抓住，倒不如放手一搏，还有杀出去的可能。

　　暮笙的手覆上了剑柄，剑柄上挂着一个新的流苏，那是燕修竹不久前刚给他缠的，却已经被他的血染了部分，有些脏了。

　　这流苏大概不能继续挂着了，有点可惜，若是能冲出去，就找师父再要一个吧

　　暮笙刚回过神拿起剑，身后的人便已经追了上来，看人数大概有二十多个，各个提着大刀握着弓箭，面目凶煞，却没一个上前的。

　　“把令牌交出来，可饶你不死。”有人道。

　　暮笙冷笑一声：“御赐的令牌，是给官员的赏赐与恩惠，不是让他拿来贪图享乐祸害百姓的，跟着这样一个人，你们很光荣吗”

　　有人顿了顿，但大部分人还是举着刀，随时准备冲过来一搏，暮笙知道他们是怕自己把令牌毁了，就想这样磨，趁他精疲力竭的时候再过来抢。

　　他耗不起。

　　与其等好不容易抢来的令牌再被抢回去，倒不如……

　　暮笙面对着所有紧盯自己的人，神色轻松，没有半分紧张，好像并不是在生死关头，而是再和他们亲切地谈判。

　　直到暮笙面带笑容地提剑，将令牌一斩为二。

　　那些人都愣住了，看着被劈为两半的令牌，震惊之余，再没了顾忌，全都冲了过来，想将暮笙擒住。

　　暮笙斩了令牌，也就相当于亲手毁了自己要挟别人的筹码，他就没想着逃出去了，只是不想让自己这一番行动成为白费。

　　有两个人已经举刀砍了过来，暮笙抬剑想挡，然而，一道狠厉的剑风突然袭来，只听“嗖嗖”两声，冲在最前面的二人登时被扫出了几丈远，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暮笙愣住，刚刚还悠然的表情顿时崩裂，也不知是迷惘还是欣喜。

　　这个招式……

　　又是一道剑风，这一次，有十来个人被扫开，剩下的几个人举着刀，在原地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各个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一个穿着道袍的女子，右手持剑，缓缓落下，定在暮笙身前，形成了一道最结实的屏障。

　　暮笙颤颤道：“师父你……你怎么……”

　　燕修竹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更没有责怪与关怀，只道：“先走，后面还有很多人要追过来了。”

　　说着，燕修竹拉住暮笙的手，直接运轻功跑开了十丈开外，待那群人缓过神来，二人的身影已经变得渺茫，再也追不上了。

　　暮笙被燕修竹拉着往前飞奔，又是疲累又是放松，可念及还有同伴被困在官府里，不由得焦急：“师父，还有人没从官府出来。”

　　燕修竹的脚步滞留了一下，思索了一阵，还是放下了暮笙，道：“我回去救他们，你在这里不要动，这里已经几近纯阳宫了，没人找的过来。”

　　“好。”暮笙也知道自己的状态，没有打算跟过去添乱。

　　燕修竹又看了他几眼，这才提剑轻功奔了回去。

　　待她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近半柱香的时间。

　　暮笙的体内还有毒素，难免受到影响，此时的他已经昏昏沉沉地睡去，不省人事。燕修竹将他拖了起来，架在自己身上，继续往纯阳宫奔走。

　　暮笙的体型比燕修竹大不少，燕修竹背着他有些费力，但咬咬牙还是挺过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翻过层层高山，来到了纯阳宫，燕修竹已经同暮笙一样精疲力尽了，体力不支，备着暮笙走到床边，直接躺了下去，暮笙垫在她身下变成了床褥，燕修竹也没精力在乎那么多，只顾喘着气，缓缓神。

　　过了半晌，燕修竹才爬起来，替暮笙把了把脉，暮笙却在这时候懵懵懂懂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没事了吗”

　　燕修竹将喜悦压在心里：“嗯。”

　　暮笙声音虚弱：“令牌……”

　　燕修竹扯出一个笑：“被你毁了，没事了。”

　　“那就行……”

　　暮笙总算放下心去，燕修竹却要忙碌，道：“你中毒了，我去替你熬药，衣服过会也要换，你不要乱动。”

　　“好……”

　　燕修竹刚一起身，却被暮笙无意识地拉住了衣角。

　　这副模样，暮笙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燕修竹有片刻的晃神，动作也滞住了，暮笙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松了手，堪堪道：“师父去吧……我再睡一会。”

　　燕修竹终于很自然的笑了，好像在对着数年前的暮笙说话：“嗯，好，不要太急了，也不要担心太多，我离开不会太久。”

　　暮笙轻“嗯”一声，不再说话。

　　他的剑就放在床边，剑锋上是别人的血，剑柄上是他自己的血，那条流苏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掉了，缺了这个东西，整把剑好像都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暮笙再次睡了过去，他根本没考虑过毒素发作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片刻后，燕修竹端着药走了进来，房间里顿时弥漫了一股苦味，暮笙已经睡着了，面容平静，就是脸上的血渍有些煞风景，燕修竹竟不舍的将他叫醒，将药放在一边，先用手帕将暮笙的脸擦干净了，然后再静静的看着他。

　　这是那曾经还不如她腰高的小徒弟，已经长的这般大了。

　　这样一张脸，一定很讨小姑娘喜欢吧她还没问过他，有没有什么意中人。

　　若有，大概是个很好的女子，落落大方，温柔贤惠，还很……年轻。

　　她已经近三十岁了，徒弟长大了，师父就该老了。

　　蹉跎岁月，人人平等，时间不存在为了谁而改变，只能用这么点时间，去活的更快乐，更有意义些。

　　燕修竹暗自叹气，重新举起药碗，舀了一勺药，想灌到暮笙嘴里，可暮笙牙关紧闭，灌了许久，硬是没有灌进去，燕修竹一时有些无措。

　　她其实有一个很好的办法，可那个办法很荒谬，很疯狂。

　　可若不这样，药喂不进去，毒素就会蔓延，到时候暮笙该怎么办

　　短短几秒的时间，燕修竹心中的主意便已经切换了数次，终于，她咬着牙，低下头，将碗中的药喝了一半，含在了自己的嘴里，将头凑过去，盯着暮笙的唇，最后关头，竟是再度犹豫。

　　这种喂药方法，真的很……

　　万一暮笙知道了怎么办

　　他们以后还能保持师徒的关系吗亦或是……形同陌路

　　面对暮笙，燕修竹终究是退缩了，刚准备退回去，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刚刚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暮笙，突然一把抱住了燕修竹的肩膀，往自己方向一拉。这一举动太过突然，燕修竹毫无防备，还没反应过来，便直接被拉了过去。

　　唇上贴到一个甚柔软之物，口中的药被人一点点吸走，温柔却又充满攻略性，就像是汲取花蜜一般。

　　“轰”的一声，燕修竹的思绪全炸了。

　　她想起身，无奈暮笙将她搂的很紧，拼力气她如何拼的过作为成年男子的暮笙只得任凭他吸着自己口中的药。

　　暮笙已经挣开了眼，但神色涣散，瞳孔没有聚焦，显然是无意识的，迷糊茫然。

　　而无意识时产生的本能，是最真实，亦或是平日里最隐忍的。

　　可燕修竹不知道这些，只以为暮笙是迷惘中到了药的味道，这才将她拉过来。

　　她根本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她不愿意自作多情。

　　暮笙的动作与其说是吸，倒不如说是吻，大概是燕修竹僵硬之余咬紧了牙关，导致吸药有些不方便，没有意识的暮笙便直接将燕修竹的唇缝舔开，继续汲取。

　　等到燕修竹口中的药被吸完的时候，别说燕修竹，就连无意识的暮笙呼吸都有些粗重。燕修竹再不敢喝药，直接拿着剩下的半碗药灌到了还未合嘴的暮笙口中，这才逃也似的奔了出去，让鹅毛大雪清醒自己的神志。

　　刚刚……

　　她被暮笙拉过去，亲了。

　　虽然是无意识的，可那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

　　气候严寒，但燕修竹的心如同被火灼烧一般，在雪中立了许久，她也没有回到屋子里去看一眼暮笙的情况。

　　就这样吧，反正暮笙没意思，他也不知道，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这样是最好的，对谁都好。

　　可暮笙偏偏记得了。

　　一日后，暮笙清醒了过来，房间很熟悉，是他以前居住的房间，床前空无一人，没有人喊她起床练剑。

　　可暮笙凝住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舔了一下。

　　还有隐约的药味，以及……

　　暮笙几近崩溃，甚至比燕修竹还要迷乱。

　　这世上最令人崩溃的事，就是自己无意识做的事，偏偏清醒后记得很清楚，或者说，当时他的潜意识便是清醒的，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就如同人做梦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做梦一般，很清楚，但无法醒来。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燕修竹。

　　他更不知道自己当时那样做，到底是为了喝药，还是为了……

　　他们是师徒啊……

　　荒谬，荒谬绝伦!

　　就在暮笙的思绪几乎错乱的时候，门开了。